那两张紧靠的椅子也是格外碍眼。
桑沐垂眸瞥了一眼手表,暗暗腹诽,明明就没有迟到。
狗男人又发什么疯?
人渐渐到齐,随着郁昭年轻敲桌面的动作,会议室陷入黑暗。
陆芷清了清嗓子,抬脚站上讲台,意气风发的将作品投在幕布上,“各位请看,这是我以……”
乍闻身旁传来的惊呼声,桑沐懒懒地掀起眼帘,嘴角的笑意凝住。
大胆的配色,熟悉的风格,就连微小的笔锋走向都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设计稿!
啪,铅笔顺着指尖滚落。
刺耳的椅子拖动声响起,泛粉的指尖撑上了桌面,桑沐冷声打断某人的侃侃而谈,“陆总监,你手里的作品是我的。”
一片哗然。
低声议论中,陆芷面色不改,借着话筒的明亮声线再次响起,“桑设计师,我手中的是原稿,剽窃可是设计师一辈子的污点。”
呼吸声渐粗,骤然翻开面前的纸板,画稿不翼而飞,映入眼帘的竟是冷淡风的设计稿!
“不,这不是我的设计稿,本田君亲眼看着我做的修改。”桑沐掩下眸中的失措,点出关键人证。
本田君亦是满脸错愕,闻言,坚定的帮腔,“是,我可以证明。”
目光流转,定格在女人攥紧的手上。
郁昭年寒声开口,“即日起,桑沐退出设计部。”
如此,她和本田君的交集也到此为止了。
投影仪嗡嗡运转,射灯耀眼,光影斑驳。
男人脸色隐晦不明,搭着桌面的长指轻叩,发出沉闷的声音。
冷冽的声线钻入耳中,桑沐知道,他在生疑。
捏着纸板的手不自觉收紧,舌尖死死抵住后槽牙,再不肯露出分毫怯意。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已然分不清这是陆芷的第几回设局了。
横眉冷对,厉声呵斥,似乎成了她的固定结局。
不动声色的抬眸望向讲台上的陆芷,她志得意满,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挑衅似的斜睨了桑沐一眼,柔情似水的目光又回到了郁昭年身上。
天赋再高又如何,还不是任她摆布?
围坐的设计师们压低了嗓音,借着画稿交头接耳。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她才来了几天,居然敢剽窃总监的创意,胆子也真是大。”
“谁说不是呢,偏偏本田君还信任她,指不定上次的设计也是抄来的!”
议论声不堪入耳,本田君猛地站了起来,视线冷冷扫过交谈的两人,寒芒毕露。
设计师别扭低头,噤声不语。
幽深的眸中蓄着冷漠疏离的光,郁昭年亦动了怒,语气薄凉,“本田君,剽窃可大可小,你应该也不希望新项目背上污点吧?”
本田君沉了脸,“我相信剽窃是误会……”
陆芷出声打断,佯装柔和劝诫,“阿年,算了吧,既然本田君认定了画稿是出于桑小姐之手,我可以让步。”
阿年,桑小姐。
两处称呼,亲疏立见。
隐含的缱绻情谊,激的桑沐脊背僵直,双唇抿成一线。
失落,一闪而过。
郁昭年转头,冷笑一声,慢斯条理地反问,“所以呢?”
嚣张至极的话语只问本田君。
争端近在眼前,桑沐眼尖的扯了他的衣袖,打断了本田君的回话。
寡不敌众,纵使摆出再多证据,郁昭年认定的事实,必不会轻易改变,无需耗费心力。
万般思绪如叶落长河,最终不过化为沉默的叹息,她转身推开,小脸倨傲,清丽的嗓音在室内回荡,“好,我走。”
暗沉的目光划过郁昭年,声音不见怒意,“这么肤浅的画稿,也用不着留下。”
只见她淡淡勾起眼前的画稿,自上而下撕了个粉碎,转身离去。
掩在讲台下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眸如火,陆芷连肩膀都颤抖起来!
难耐的转头望向郁昭年,语气软糯,“阿年,你看她,从没见过如她这般脾气的设计师!”
结果一如他的设想发展,望着那抹毫不眷恋的坚毅背影,郁昭年心底莫名添了几分急躁。
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指尖懒懒的搭上扶手,面无表情。
直到会议结束,再没出声。
成功赶走了眼中钉,陆芷口吻轻快,笑吟吟道,“大家晚上都有空吗?我请客好吗?”
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却是转头望向了手边的男人。
郁昭年忽略了灼热的目光,沉声交代,“尽管玩,我报销。”
夜色中,纯黑宾利疾驰而过,驶向沁和园。
时不时闪过的不屈双眸扰乱了他的自制,顶着下属诧异的目光离开了公司。
记挂着那个女人,他精神恍惚,会忍不住去猜测她此时会做什么?
蜷缩在房间里委屈抽泣,又或者是趴在床上刷剧,总之是不可能和本山君再有任何的联系。
他甚至打好了腹稿,琢磨出了安慰的话语。
只不过,推门的一瞬间,他便发现了问题。
鞋架上少了属于她的女鞋,房间黑漆漆,显然,桑沐并没有回来。
脸色一沉,开灯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暴躁。
出了公司大门,桑沐轻柔地抚摸着手中夹着的废稿,自嘲一笑。
她到底还是没有机会让设计成真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她走向了繁华的十字路口。
行人交谈,商场乐声彼此交织,谱写出了华美篇章。
而一脸失魂落魄的女子却成了街口格格不入般的存在。
她竭力想去忽略心底的酸涩,却适得其反,太过刻意,只换来了更深的痛意。
夹着文件的手指攥的越紧,泛粉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生生被挤的惨白。
也似乎只有这样,她还能好受一些。
不知不觉间,她避开了人群,入目便是盛放的粉嫩樱花。
心念流转,抬手想要触碰那抹亮色。
樱花看着不高,离她仍有些许距离。
桑沐深呼吸,干脆踮了脚尖。
与此同时,长指压下碧绿的树枝,催着花儿点上了她的指尖。
桑沐轻咳一声,转身道谢,对上了熟悉的面容,错愕道,“阿和,你怎么在这里?”
郁昭和唇角微扬,“我在附近教音乐课,你呢?”
眼尾的泪痕已经干涸,桑沐抿唇,迟疑片刻后,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都近五点了,恭喜你,成功被资本家剥削了。”
故作轻松的调侃工作,郁昭和自然揭过话头。
目光落在她手边的文件上,若有所思。
其实,他远远就瞧见心底的那抹倩影,脑袋低垂,步伐散乱。
男人上前一步,微笑道,“请你吃甜点要不要,文件夹我帮你拿着。”
倏地收回小手,两人的动作都愣住了。
桑沐暗自懊恼,恨不得敲开自己的糊涂脑袋看看,竟做的如此明显。
甜品是生活的调味剂,这话是她当年信口胡诌的,有心人记下了。
凭着两人的默契,阿和定是看出她的不快,
一番苦心却被她毁了,连气氛都有些凝结。
桑沐垂头,闷声发问,“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过分。”
郁昭年的威胁犹言在耳,她每每靠近阿和,惊慌的心脏便扑通直跳,只能强逼着自己做出狠心绝情的模样。
疏远、冷漠的态度,伤的不止是郁昭和。
她恨过,悔过,却独独无法忽略发自内心深处的呼唤。
模糊记忆里男孩奏出的钢琴曲,教室里相互安慰的情形,是珍贵的起点。
郁昭年逼她疏远,特殊情感又催她靠近。
矛盾的情愫交织在一起,连她也不清楚自己的意图。
没头没脑的丢出道歉,下意识的转身逃离。
温热的大掌拉住了细腻的手腕,只一眼,便望穿了桑沐的纠结。“连我也信不过了吗?桑沐,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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