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呢?关莎蹲在雁子谷出租屋客厅的磁砖地上,愁眉苦脸地看着堆在墙边的1654支口红。这些被退回来的口红,连带外包装一起被凌乱地堆在好几个纸箱里,纸箱垒起的高度比蹲着的关莎还高出不少。当关莎从任天行处得知双胞胎姐妹是彻头彻尾的“刷子”时,肺都要气炸了。但她能怎么办?这些口红确确实实被寄出去过,收件人经关莎抽查也是真实存在的,真人真号,当然,这些收件人是不是接了双胞胎姐妹运营公司的“私活”帮忙刷单就不得而知了。关莎想着就算自己将此类事件闹到法庭上,胜算有多少先不说,律师费和打官司消耗的时间全是成本,关莎根本耗不起。真该死!怎么当初就昏头昏脑地选了这对双胞胎姐妹呢!关莎骂咧到这里,鼻子一哼,直接把面前最上方的箱子狠狠砸在地上,上百支口红就这样滚了一地。“怎么了这是?”刚刚洗澡出来的杜晶看到满客厅的口红瞪大了眼珠子。“你说那双胞胎‘刷子’会倒台么?”关莎愤愤地问。杜晶白了关莎一眼,一边跳向沙发一边道,“倒嘛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倒不了的,她们直播间还是有不少真人粉,这些真人粉不是也买了你的口红么?一千多少来着?”“1328。”关莎说。“对,好歹人家也帮你卖出去1328支口红不是?”杜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们之前谈的那什么腰部主播的长头发恶心黄毛男,他历史最高记录就几百支,还有我听说倪蝶直播间有时也就这个数,所以双胞‘刷子’也的确属于小头部,小头部坑位费就这个价,效果也就这个样……”“但我很憋屈啊!”关莎说着突然站起来,都有点想哭了,就在这时,她突然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双腿发软,险些没站稳。糟了!忘记自己低血糖了!“啊!”正当“瞎眼“的关莎心慌之时,突然听到了杜晶一声惨叫,而后就是什么东西重重撞击地面的声音。当关莎眼前的画面重新变得清晰,就见杜晶跌坐在地,面目疼得扭做一团。“你怎么回事?”关莎膝盖有些微弯地站在原地,二愣子摸不着头脑,本来应该摔的不是自己么?杜晶边揉屁股边抱怨,“我不是怕你低血糖赶着过来扶你嘛……哎呀都怪你这些破口红!”杜晶一脚踢开了地上那些绊着她的口红,但这一踢,她屁股连筋带肉地疼到抽搐,于是她赶紧捂着屁股眼睛都差点无法睁开。关莎见状扑哧一笑,想着上天这回算公平了,眼下这些口红不仅绊住了自己,也绊住了杜晶。“笑你姥姥啊!”杜晶怨声载道,“这些破玩意儿赶紧扔了别卖了!你也干脆别干这行了!赚点钱麻烦死了!”“杜姥姥,你以为你们家火锅店赚钱不麻烦啊?!那雪牛一块一块的切,为了不让客人排队等的烦还提供美甲服务,那么多调料盘不都是人一刀刀切出来的啊?!谁赚点钱不麻烦?!你自己白手起家看看?!”关莎知道杜晶是为自己好,但是她就是不服这口气。满地的口红,在此时的关莎看来不是口红,而是满地的128元,但却也是无法变现的空头支票。关莎想起当初她跟杜晶走访工厂的时候,小眼睛老板说:“现在价格做低点好卖,不然你直播竞争力也比不过人家不是,你看人家什么口红一姐,什么倪蝶的,奈香儿不都是全网最低价么?你要跟人家争价格怎么办?”“现在这个市场玩的就是性价比。”关莎想起凤年厂的“母狐狸”谈到国内第二的美妆品牌娜娜时,说,“她们家的特点就是便宜,要货便宜,可以说便宜到极致,怎么便宜怎么来。”“跟娜娜就别谈质量了,便宜就好,哪个厂给的最便宜就选哪个厂,跟他们合作的厂也基本没法赚钱……”关莎想起了萧杰,想起萧杰用十分认真的口吻对她说:““你知道倪蝶为什么要求你回去改货,重新生产,最后128元的口红只卖48元么?因为她不仅要你的货好,还要你价格低,说白了‘低价好货’才是她直播间的核心竞争力。”“倪蝶向你提出的全网最低价,甚至未来三年最低价这种要求,我完全不意外,因为如果她没有这样的议价资本,她的粉丝就留不住,就会跑去别的价格更低的主播的直播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提醒关莎,想要在化妆品和直播行业中生存,仿佛必须满足一个必要条件,这个必要条件就是价格足够低。可该必要条件恰恰不适用于关莎做中高端品牌的理念,所以她也逐渐开始发现,她好像一开始就走错了道。“我在跟你好好说话,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杜晶坐回了沙发上一脸没好气,“我是没创过业,但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这事儿就不靠谱!话说一帆哥都告诉我了,说你家就是关鸿地产,你说你以前在学校这么神神秘秘干嘛,关鸿地产有啥见不得人?!连我们小学现在那块地都被你们家买了……我就不明白了,你搞点自己擅长的不行么?比如搞点跟房子有关的,瞎折腾化妆品是咋回事……这行水太深了不适合咱这种小白玩儿!”“你说,我10元成本的口红,卖128元,是不是真的卖贵了?”关莎仿佛根本没听到杜晶刚才的一长串抱怨,歪着脑袋思考着。128元的售价,10元的成本,多出来的118元是什么?会计学上这部分是毛利润,但毛利润又是什么?毛利润代表了什么?代表产品增值的部分么?但这增值的部分凭什么值118元?难道是因为品牌溢价?但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品牌,凭什么10元的成本溢价118元?也就是到了现在,关莎才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叮咚!”此时门铃响了起来,关莎和杜晶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谁会大晚上跑来按门铃。“有人在吗?”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