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叶道“不能去,万一、”
就算这些人不是裴家派来的,万一他们觉得丢脸,扣住了闺女呢。
罗袖看了看栓成一串的人,“不去的话,这些人要怎么办?横不能都杀了埋后山吧?”
“这些是贼人,可以送到县衙去”,罗老叶说道,摆手,“裴家那边,我是不想再沾边儿了。”
“爹,咱们乐安县虽然是华州地界儿的,但是紧挨着常州,在胡家军和冷家军并不交恶的现在,您觉得我们送去带着裴府腰牌的贼人,那乐安县会给咱们做主的可能性大,还是把这些人送回裴府的可能性更大?”
罗袖勾了勾唇角,“不问清楚,咱们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这样的人夜间来灭门。”
罗老叶眉头紧皱,这次是得了神仙的提醒,他们一家人逃过一劫,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他们能每次都这么幸运吗?
所以,必须去裴府,让裴故查清楚,到底是谁要对他全家动手。或者,问问裴故,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其实罗老叶也不太相信裴故会是那个要灭他家满门的人,如果他真的不想自家拿着恩情掣肘他,敲锣打鼓的送来许多谢礼就是了。
不管他们家收不收,裴家都能站在一个感恩知报的立场上。
“好吧”,罗老叶道,“我带着人过去。”
“爹,你在家养伤”,罗袖道,“大哥在家看家,我和二哥去。”
罗兴罗业忙上前道“秀儿妹子,我们两个也跟你们一起去。”
犹犹豫豫的,又有好几个跟罗文、罗章差不多大的汉子站出来,“我们也一起去。”
罗成道“咱们村里的青壮都去,我就不信裴家能把咱们怎么样。”
“对啊,不能只沾老叶伯家的便宜啊。”许家那边听闻响动过来的,也有年轻人举起手臂这么说了。
一时间,又站出来七八个人。
罗袖看了眼歪在那群人中间装死的钟兰启,冷笑了一瞬,对于这个人的身份,她已经有了些猜测,所以才不坚持审问这些人。
想要灭她满门,她就要裴家、钟家一起没脸。
天亮之后,跟着她学烧陶的张平、许槐等人晚上的时候被家人拉着没能过来,听罗园说了这事儿,也都过来探望她。
看着这些认真的小少年们,罗袖好笑道“我并没有受惊,不过还真有些事需要你们帮忙。”
其中体格最壮的许三斤道“秀姑姑,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
罗袖抬着下巴点了点被扔在墙边的一群人,说道“他们总不能凭空飞来,肯定是骑马来的,你们去村外找一找,有马儿就全部牵来。”
马!
小子们眼中都闪出亮彩,说了声好就赶紧的转身跑走了。
张平落在最后,问罗袖“秀姑姑,去常州必宁城会有危险吗?我和您一起去吧。”
已经处理好伤口的季三儿走过来,站在罗袖身后,道“我和姐姐一起去,不会有危险。”
罗袖这时候才察觉,小三子叫她姐姐,张平叫她姑姑,这张平不就是低了一辈儿?
她好笑道“没事儿。我会准备好再去的。”
罗园见张平没跟上来,又转回来喊他“平子,快点儿的,我还没摸过马呢。”
“哎”,张平答应着,举手向罗袖行了一礼,转身小跑着走了。
罗袖看小三子板着个小脸儿,笑道“别这么严肃”,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刚才苍生传送过来的,上面绘制的是一种臂弩图。
据苍生说,这是祂从万千图库中挑选出来一种最简单威力最大的弓弩,如果是会木工活儿的人,一天就能做出好几个。
“把这个拿给我二哥”,罗袖说道,“让他找几个会木工的,尽快把这个做出来。”
季三儿一点儿都不好奇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图纸,拿着看了一眼,便去送给罗章。
罗袖起身,来到大哥大嫂的房间。
罗大嫂、罗二嫂都在这儿,正守着孩子们睡觉,昨晚上的事儿把她们吓得不轻,现在还坐卧不安的,手里拿着一个鞋底子,半晌扎不下去一针。
“大嫂、二嫂”,罗袖进来坐下,“你们不用怕,暂时我们家不会有事了。”
“暂时?”罗大嫂、罗二嫂几乎异口同声,罗大嫂捏着针在鞋底子上乱戳,“怎么就沾到裴家这样的麻烦。”
看见罗袖,又忙补充,“我不是埋怨小姑的意思。小姑啊,你能不能请神仙多多护佑咱们家?”
“大嫂放心,等我去裴家解决了此事,便不会有什么事了。”罗袖道,“昨天不是说好了,大嫂二嫂要去你们娘家送豆腐,待会儿就去吧。正好叫来几个人,二哥跟我去必宁的这段时间,让他们在家里帮两天忙。”
罗大嫂、罗二嫂我们能说不吗?
自家现在不安全啊,她们都想把孩子送到娘家去,这时候怎么敢把兄弟再牵扯进来?
不过如今的小姑非同一般,这家里的困难的时候,不让娘家兄弟们过来显示一番,以后只怕有什么好处都不能给他们争取了。
罗大嫂一咬牙,道“好,我这就去。”
罗二嫂也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罗袖目送着两个嫂子一人一个小包袱的走向村东口,对季三儿道“小三子,你那两个竹刺是怎么做的?”
季三儿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双拳紧握着,道“姐姐,我没有坏心思。”
“我知道”,罗袖抬手,在他头顶摸了下,“我只是想多做一些,不用像你的那样大,两三寸就可以。”
那个臂弩里有个小剑盒,里面是顺推的卡槽,能放六支小箭。
臂弩的强力很大,用苍生的话说,小箭打出去就能入肉,不手术根本取不出来,可是个阴毒的小法器呢。
姐姐不是质问自己为什么藏着那样的利器,季三儿这才放心,“我先上山去帮姐姐砍几棵竹子。”
“你肩上有伤,在一旁看着指导就行了”,罗袖笑道。
这一天罗袖他们并没有出门,准备好了十支臂弩,喂好马,套了五辆板车,吃过饭早早歇下,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那些人装上车,吆喝着出了村。
至于剩下的三匹马,罗母都要留着自家养,她说“就当是给咱们家压惊了”,还交代“那五匹回来的时候也带着。”
五辆肥膘马拉着的板车宣宣腾腾出了村,所到之处,总免不了荡起一阵阵烟尘,愣是营造出一种千军万马的气势。
路上歇了一次,第二天中午他们就到了必宁城东城门。
午时二刻,太阳正是炽烈的时候,进城的人并不多,那远处突然有烟尘腾起,看样子是几辆马车正快速朝这边行驶。
城门口的守卫立刻警惕起来,在门楼上休息的守将也走了下来。
听说这两日京城那边的难民南流,胡将军有令,与大辰府接壤的芦州府不允许接收京城而来的难民,且与西北陆家军那边挨着的一段儿也频频有小争斗,上面便让他们守城时经心一些。
于是稍有不对的地方,城门将就会亲自来查看。
那些马车远远看着来势凶猛,但城门守卫一挥手,他们就老实地减速,并向这边靠了过来。
前后两辆马车上坐着的都是一些青壮汉子,中间马车上则是七八个被捆着的汉子。
“什么人?”城门将走出来,喝问道。
驾车走在最前面的罗章有些紧张,罗袖拍了拍二哥绷紧的手背,不慌不忙地解下来腰间的裴府牌子,扔到城门将手中。
城门将拿着牌子看了看,却还是有些狐疑地看向罗袖等人。
前些日守晚班的老兵也在,看看这一群人,走过来再城门将耳边说了几句。
罗袖看了一眼,说道“如果不放心,这位军爷可以带着人亲自把我们送到裴府。”
“你们是什么人?”城门将问道。
其他车上的汉子都进绷着,周围气氛很是紧张,罗袖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就是前些日和裴军师解除婚约的未婚妻,找他有事要说。怎么,得先在您这儿登记一下?”
“那倒不用,我有何资格管裴大人家的事?”城门将赶紧撇清,才又问,“我们军师大人的未婚妻是名门嫡女,从未听说过有你这样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罗袖倒是很想问问他,自己这样是什么样的。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罗袖伸手,“如果耽误了我们的事,或者给你们的军师大人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你现在拦着,到时候也能一力承担吗?”
那老兵又在城门将耳边耳语几句。
城门将皱了皱眉,将那裴府的牌子双手奉还,侧身道“请吧。我的职责是守卫城门,就不护送各位了。”
罗袖摇了摇手里的腰牌,看那老兵一眼,跟二哥道“走吧。”
五辆套着简陋板车的高大膘马进入城门,城门将侧头看那老兵,“万一放进去的,是个麻烦呢。”
老兵摇摇头,“前几天我才见过那车上被捆着的几个人,你装作被唬弄住了,才是免得麻烦,真要跟过去,就是自找麻烦了。”
“难道,那女人真的是裴大人以前的未婚妻?”城门将又问。
“谁知道呢”,老兵说道,“咱们又不经常去内城,消息不灵便,没听说过也是有的。反正,我觉得真没有关系,那些一看就是农家来的,不敢这么理直气壮。”
浓荫匝地,茂密的海棠树下,钟兰新正在抚琴,裴故坐在对面的蒲团上,靠着案几倾听。
这是他几天来难得的闲暇时光,想到刚才用午饭的时候,这个娴静弹琴的女子还抱怨他好些天没有陪她,再对比现在的优雅端庄模样,裴故便忍不住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
“小姐,小姐”,惊慌的喊声响起,一向稳重得体的香露急匆匆走来,半路上还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您快去看看吧。”
她说着,眼眶里已经带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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