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朱红绫拉着沐婉跪倒在地,仰视着冷静如初的少女激动辩白“这、这,这匹冰蚕丝,我们母女二人委实不知情啊郡主!我、我根本不知这匹冰蚕丝从何而来,是真的不知道啊!”
朱红绫说了这么多句话,只有这一句是真的。
这匹冰蚕丝她当然知道是那匹早已被藏下的冰蚕丝,可是——天地良心!她绝不知道沐河清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把这匹布弄到了这光天化日之下。
沐河清不理她,又捻了一块芙蓉糕,掰了一块细细咀嚼着“清霜,说说看。”
清霜虽然低着头,但语气一如既往不卑不亢“二夫人有所不知,奴婢早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故而准备迟一些再来玉华堂寻小姐。没成想,奴婢路过婉小姐的院落时突然遇到个贼,正裹着这匹布准备翻墙而出。”
“贼?”朱红绫失声叫道,转而冷笑一声道“清霜,你是说我堂堂沐家护国公府,竟能遭了贼人不成?”
沐河清刚好嚼完一块糕点,又慢条斯理地开口“哦?依二婶方才的意思,我堂堂沐家,区区一个下人不也把御贡的冰蚕丝弄丢了?”
“这、这……”朱红绫涨红了一张脸,硬是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少女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继续掰芙蓉糕“清霜,继续。”
清霜继续娓娓道来“奴婢便赶紧叫人来赶走那贼,那贼见人实在多,便扔了这赃物,仗着身手还不错逃远了。奴婢已派人去擒拿贼人,又认得这是冰蚕丝,顶顶名贵的布料,小姐若是看不见这匹料子,定然要不高兴,于是奴婢便连这匹料子一并拿来了。”
“原来竟是这样……”少女恍然大悟,转过头问她“二婶,听清楚了吗?”
“二婶作为当家主母,却也不怎么称职。连府上遭了贼人,也要南院的人帮北院去捉吗?”
朱红绫嘴唇泛白,无言争辩。
沐河清放下糕点,面无表情,终于下了最后通碟“今日这两件事情——府上无故遭贼一事,还有这匹冰蚕丝凭空出现一事,二婶若是不向我解释清楚……朝廷御贡来历不明的罪责,只怕二婶和二叔都担待不起。”
少女拿出绢丝帕子,擦了擦沾了碎屑的手。她移开目光,再一次将视线转移到已经无话可说的朱红绫。
那一瞬间,朱红绫感觉自己见鬼了。
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身形娇小,弱不禁风。她坐在红木椅上,淡淡地看着她,却似乎高不可攀。她仿佛居于云端,生来惹人仰望,高贵得毫无根据。
生而贱凡尘,芸芸不足道。
朱红绫握紧了沐婉的手,跪在地上的沐婉双眼失焦,一双手已经被捏到泛白,却也毫无反应。
朱红绫咬咬牙,梗着脖子呛声道“遭贼一事儿,空口无凭,清霜这丫鬟一人的话,不足为信!”
少女闻言很苦恼的模样“二婶还不信呀?清霜,你说这该怎么办?”
清霜心中憋笑,面上却依旧配合“小姐放心。奴婢也深以为自己人微言轻,一人之话确实不可信,故而带了几个北院的人证来,证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说罢便又拍了拍手高声道“来,你们几个都进来吧。”
而此时,朱红绫听见“人证”二字却稍稍凝了凝神。
遭贼一事定是作假!定是沐河清信口胡邹、用来逼问她冰蚕丝一事!冰蚕丝如何被沐河清得知她暂且不想管,也根本心乱如麻没办法去管。但是——有一点她却再清楚不过,那便是北院的所谓“人证”,根本不认沐河清!
朱红绫在心中暗暗冷笑。
沐河清以为给他们几两碎银,便能让那些下人帮着长悦阁对她这个当家主母扯谎?
幼稚!可笑!
那些下人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她手上,又怎会因为拿了她几两银子就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
朱红绫抹着眼泪,暗暗拍了拍身边女儿的手安慰着。
沐婉到现在一句话未插上,就跟丢了魂儿似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在沐河清身前卑躬屈膝。此时收到了朱红绫暗示的眼神,她只好咬咬牙,继续忍下去。但那双隐在发丝下的眼中,却分明透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毒和嫉恨。
朱红绫理了理衣衫,又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向门口望去,几个穿着灰色布衫的小厮和绿色衣裙的丫鬟陆续走了进来。粗略看去,大约有十人左右。她细细打量着他们,心里一番得意,面上却是不显。
她把架势摆正了,还没等清霜发话询问,就伸出白胖的手指指着其中一个丫鬟,先发制人“抬头!我且问你,你可是唤莲蓉的那个丫头?”
莲蓉是个瘦小的丫鬟,不太合身的绿裙套在身上有些肥大,摇摇欲坠。她拘着身子,细声细气地回了句“回夫人,奴婢正是。”
语气里还有明显讨好的谄媚。
朱红绫一听更是得意,白胖的脸摆的更加端正严肃“你一直在北院做活儿?”
莲蓉回应“是的,夫人。”
“那方才婉儿的婉淑苑,是否遭了贼?你不可有任何隐瞒,给我如实回答!”朱红绫声色俱厉。
那个丫头一哆嗦“回夫人,方才婉小姐的婉淑苑确实是遭了贼——啊!”
朱红绫劈头甩了一巴掌,喊道“贱丫头怎敢胡言乱语!北院遭了贼人我竟不知!胡说的贱丫头!看我不好好惩治你一番!”
那小丫头被甩了一巴掌捂着脸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哽咽争辩,看上去冤枉至极。
朱红绫又指向站在旁边的一个丫鬟道“她脑子糊涂了,你来说!北院何曾遭过贼!”
那个丫头看见这番阵势也着实被吓得不轻,被点到名当即便跪下低着头颤声道“回夫人……婉淑苑……确实、确实是遭了贼。”
“你、你说什么?!”朱红绫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颤抖着手指又指向另一边几个小厮“你、你、你,你们几个,都如实交代,北院究竟有没有遭贼!”
那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互相飞速地对视一眼,皆不约而同地跪下齐声道“回、回夫人,北院,北院确实遭贼了!”
“夫人,北院确实遭了贼人啊!”
“夫人!北院是真的遭贼了!”
一个个跪在地上都在传达给朱红绫同样的消息北院当真遭了贼人,沐河清所言句句属实。
还余几个没被点到名的下人互看了一眼,也纷纷下跪,沉默着便算是默认了。
朱红绫扫视一屋子跪地的下人,气得直打哆嗦,她扶着椅子喘着气,鲜红的指甲指着那些下跪之人破口大骂“你们、你们都失心疯了!我们北院……我们北院怎么可能遭贼?谁有胆子来我护国公府偷东西?!你们一个个都傻了不成?!”
这时门外又急匆匆地冲进一名丫鬟,正是另一名贴身丫鬟香芹。朱红绫这厢看见香芹本是眼前一亮,没成想她方一进门便向朱红绫一跪,忧心忡忡道“不好了夫人!婉淑苑遭贼了!那贼卷了些金银财宝从我们府上空逃走了!”
金银财宝?
沐河清闻言眉梢一挑。
朱红绫一阵眩晕,香芹又站起来在她耳边低语“更糟糕的是,夫人,那贼实在张狂得厉害,把府上捉拿他的人耍得团团转,直闹到了府外头,不少老百姓都看到了。只怕、只怕不肖半日,全颖京城都要知道我们护国公府遭贼了!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