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猛地爆破开来，先是吹乱夏油杰额前那缕刘海，接着将他整个人毫不留情击飞。
那是什么？为什么碰不到？是他的术式吗？里面的原理是什么？
夏油杰没去花力气调整姿势护住自己，而是暗自快速拆分五条悟刚才的一举一动，大脑飞速运转推算。
在脊背即将撞上树干前，身后一道迷你黑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体急速膨胀扩大化作厚实的安全垫把他稳稳接住。
夏油杰早有预料，抬手揉揉它的脑袋，笑着道：“谢谢。”
这是个胖乎乎圆滚滚的熊型咒骸，摸起来有股橡胶的质感。咒骸用纽扣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确定他平安无事后抱着他安全落地。
不远处，放出咒骸接住他的夜蛾脸色阴沉，瞪着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学生。
“你们干什么？打架？”
五条悟往纸袋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神情愉悦：“对啊，不过什么都没伤到，不需要你多操心啦。”
“我不是说这个，是你们打架！”夜蛾头痛不已，“第一天见面而已，你给他下了诅咒，现在又打了起来……”
夏油杰单手环住肩膀，指尖捏紧旋转两下骨关节，缓冲自己被气流击中后过于酸痛的肌肉。
“没关系，夜蛾老师，”他扬起笑容，弧度肆意张狂里满是爽快至极的疯劲，“我打得也很爽。”
夜蛾震惊回望。
我以为你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结果你个细眉小眼的也叛变成问题儿童了？！
“好噢！”五条悟欢呼一声，提起纸袋扒拉里面的甜点，“那我可以吃了吗？可以了吗？”
夏油杰无奈叹气，点头答应：“可以，因为你赢了。”
只能到明天再去一趟了，希望学姐们得知礼物被抢后不会生气。
他暗自琢磨：五条悟好像也很喜欢吃这些，要不要再给他买点拜托他陪我多打几场？
这是他第一次与咒术师对战，老实说，有点上瘾。
他迫切想从战斗中学习到之前从未涉猎过的知识，譬如对咒力的高效使用、对术式的适时释放，以及最简洁的一击必杀。
正所谓实践出真知，可惜这次的战斗结束得太快，他没能从里面学到什么。
所以，要买甜食讨好五条悟吗？
夏油杰对此稍微有点抵触，毕竟身上的诅咒还活着，那股盘旋不散的束缚感时时刻刻提醒他五条悟对他做过什么。
然而，对于变强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
此时的他就像想要诱捕猎物的猎人一样，认真考虑起用什么饵食制作陷阱。
夜蛾可不知道他不仅没有反省，甚至还想多打几次架。心累的中年教师抬手让咒骸回来，嘱咐他们：“我不管你们想怎么切磋，但不许损坏建筑，控制好次数，而且要点到即止。”
他并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老古板，既然双方都乐意，那他也不会多加管束。
当然，太过火也不行，他最近正在准备竞选下任校长，优秀干净的工作履历绝不能被这两个下手没个轻重的男孩撕成碎片。
“往届出现过打一架就拆掉半个学校的情况，如果你们也敢这么干，我就向上层提交你们的劝退申请书。”他威胁道。
夏油杰眨眨眼，又恢复那副完美优等生的模样笑着应下。
五条悟嘴里塞着长条状的小糕点，胡乱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
夜蛾很冷静：“你是在骂我多管闲事，还是在嘲笑我太爱操心会秃头？”
五条悟称赞般地竖起大拇指，表示他两个都猜对了。
夜蛾懒得理这个欠揍的小少爷，看向夏油杰问道：“受伤了？需要去医务室治疗吗？”
少年摇头，谢绝他的关心：“小伤而已，我能自己处理。”
五条悟终于咽下嘴里的甜食，一张口就让他手痒想杀人：“杰，我更喜欢和果子，下次带点大福回来。”
他的表情过于自然，仿佛夏油杰给他买甜点吃就是世界上某条明确规定的法律条文，是理所应当要做的事。
于是被迫履行投喂义务的一方忍不住发问：“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有下次了？”
“没有过，但你给我吃甜点，我们就成为朋友了，给朋友带好吃的是社交常识。”五条悟逻辑清晰地解释着，又拿起一块曲奇，像松鼠一样咔嚓咔嚓几口下去吃进肚子。
“还有，不需要给歌姬和冥冥带，这一个月她们都在外面出任务，不在学校；而且歌姬不喜欢甜的，冥冥比起大福更喜欢钱，她们的那份你可以直接给我。”
歌姬和冥冥？夏油杰疑惑。
“庵歌姬和冥冥，你们四年级的两位学姐，昨天早上刚出发去名古屋，目标是将一只等级未知的危险咒灵彻底祓除，”夜蛾简单解释一下，随后也陷入疑惑，“不过五条悟，你怎么知道她们的动向和爱好？之前和她们见过了吗？”
“算是见过吧，但目前还没有见过。”五条悟再次使用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搪塞他。
夜蛾作势敲他脑袋，被他偏头灵巧躲过。他眼珠骨碌一转，视线又放回夏油杰身上。
“要记得哦，我的好朋友杰，下次给我买和——果——子——”他拖长腔懒洋洋地提要求。
夏油杰冷笑，完全打消掉用甜品作报酬找他讨教的念头。
“自己去买，就在刚才我们绝交了。”
“诶？但你没有和我商量啊？”
“和我做朋友这件事你也没和我商量吧。”
“这不一样。一段感情可能不需要相互吐露就悄悄开始了，但一段感情的结束必须由两方共同决定才行，”五条悟捻起一块娇小可爱的铃铛状糕点，抬手扔进口中，墨镜后面的漂亮眼睛眨了眨，不知名的情感沉淀出几缕寂静晦暗的琉璃绀，“单方面断掉是不行的，不尊重对方可不算是正论。”
夏油杰觉得他说的在理。
“那我现在通知你，我要和你绝交。你的意见是？”
“不行，我拒绝，明天去给我买大福。”
“哈？所以和你商量完全没有意义啊？这完全是强买强卖吧？！”
夜蛾看着他们两个精神十足地斗嘴互掐，笑意逐渐爬上嘴角。
年轻真好啊。
在那之后，夏油杰向夜蛾汇报了今天在港区祓除诅咒的全部遭遇。
夜蛾听完后夸奖他几句，随即告诉他这件事咒术高专已经知道了，明天写份报告书交上来就行，善后工作会有专门人员负责。
夏油杰惊奇于校方的反应速度，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咒术界成熟完善的治理体系和对所有咒术师的掌控力度。
只有五条悟不太高兴的样子，用力嚼着曲奇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表达对这种森严管控的强烈不满，甚至拿自己刚开始吃的长条状柔软糕点塞满夏油杰的嘴，把他土包子进城般下意识的赞叹全堵了回去，又闹出一番你追我赶鸡飞狗跳。
过了不久，两人闹累了，夏油杰用两只胳膊死死锁着五条悟的咽喉，侧头询问站在一旁看戏的夜蛾：“对了老师，我记得你说我们这一届有三个人？”
“嗯，是三个。还有个女生，她情况比较特殊，详细的不能跟你们讲，总之今晚她应该能到。”
五条悟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好像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反正开着无下限术式隔绝一切外来伤害，看似吃亏的是他，实际上夏油杰胳膊上的力道在离他脖颈几毫米处就再也没办法靠近。于是他任由自己的致命处被人钳制，手上拿着甜点鼓着脸颊不停放进嘴里，吃得满是碎屑全部掉到夏油杰胳膊上。
夏油杰翻个白眼给他，得到他几声噗噗坏笑和更多的蛋糕碎屑。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回去好好休息，”夜蛾叹了口气，不知是无奈还是为了遮住笑意，“不许在宿舍里闹腾，养足精神准备明天正式上课，明白吗？”
“明白。明白～”两人齐声答。
没等夜蛾转身离开，他就听见五条悟看似在悄悄话其实音量清晰可辨的怂恿声：“杰，要一起打游戏吗？我房间有新出的《怪物猎人g》2哦。”
夜蛾：……
我还没走呢。
他面无表情抬手，形态各异的咒骸们一拥而上怒捶五条悟的脑壳。
“给我差不多点！考虑一下夏油杰的心情啊！你白天可是刚给他下了个致死量的诅咒啊？！”
“啊真是的，夜蛾你烦不烦，怎么还拿它说事，”五条悟顶着满脑袋坚持不懈想要突破他无下限术式的咒骸，一边使劲把它们挨个拽下来，一边不耐烦地大声嘟哝，“那个诅咒不会伤害杰，也不会给杰添麻烦，你就当它是我送给杰的礼物不行吗？它很乖很听话，就像杰手下的那些咒灵一样！”
他话语微顿，有些忐忑地偏过头，瞥了眼身后的当事人之一夏油杰。
“那个，没跟你事先打招呼是我不对。但我事后找你是想给你解释清楚的，结果你不听我讲话就把我直接赶出去了，”他不停眨眼，刚才的玩闹令鼻梁上的墨镜滑落些许，羽睫扫在漆黑的镜片上，似乎在告诉别人他在心虚，“我努力过了，所以是杰的错。”
但对我发脾气把我惹怒的人也是你吧？如果不是你突然犯病，我才不会把你赶出去。
夏油杰把反驳的话悉数咽进肚子。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确认。
“这个诅咒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算是吧。如果你想死的话那就对你有威胁，它不会放任你自暴自弃的。”
“……这还是个劝人向善回头是岸的伟光正诅咒？”
“嗯哼，没错。”
“你没有撒谎吧？”
“我才不会，撒谎又没什么意思。你不放心吗，那我立个束缚？”
夜蛾在一旁看他们互相交流试探，插嘴解释道：“‘束缚’就是咒术师之间订下的制约和誓约，因为违反的后果很严重，所以正常情况下双方都不会毁约。”
五条悟终于把咒骸全扯下来了，他抱着满满当当的玩偶们，看向不自觉松开胳膊、一脸若有所思的夏油杰。
“就是夜蛾说的那样，我可以发誓没有撒谎，否则就吞千针，”他表情难得正经，“虽然诅咒的具体内容我没办法告诉你，但它确实是无害的。”
“所以，需要我立誓吗？”
夏油杰回过神，定定地望着他露出大半的蓝眼睛，只看到无边无垠往远方延展开的晴空，平静坦然。
于是他扬起唇角，眼底长聚不散的阴霾一扫而光。
“好啊，快立。”
夜蛾：“……不，按照正常展开，现在你应该说‘不用了我信你’……”
夏油杰微笑，莫名有些嘲讽。
五条悟将他因为礼貌而没说出口的话复述道:“‘老师，少看点漫画，《ju》3里都是骗人的’。”
夜蛾挫败捂脸，绝望感陡升。
我今年，到底摊上了两个什么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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