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最终的决战还有将近半月的时间, 每日裴衍之除了练功,闲暇时刻便是指点乔桥的轻功。
实在是上次的辟日山一战,在乔桥看来太过憋屈, 她竟然连打不过就逃, 不给裴衍之拖后腿的法子都使不出来, 这叫她如何能忍受。
以后两人说不准还要在这江湖上闯荡一番,正好现在有时间, 何不多学点东西。
乔桥也不贪多,只想着先把轻功吃透了。
有裴衍之这么一位江湖第一流的名师在,仅用了半月不到的时间,乔桥就已经能从这悬崖峭壁上来去自如。
用裴衍之的话说,就是乔桥的轻功已然到了江湖二流水平, 其他不说, 逃命完全够了。
可把乔桥骄傲得不行, 连跟着裴衍之去往麓山之巅,都不让他雇马车,而是非要逞能地跟他一起用轻功赶路。
乔桥丹田里的那点内力, 一开始还能跟裴衍之并驾齐驱着, 行了几十里路后,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看见她那副吃力的模样,裴衍之就知道她应该是没什么力气了,刚想要背着她行完剩下的路。
却不想小姑娘好面子的很, 最终还是裴衍之一遍又一遍解释说, 他知道她轻功了得, 只是新婚燕尔, 是他喜爱她喜爱得不得了,想要亲近亲近她才主动要背她……
给足了乔桥的面子, 她这下哼哼唧唧地爬上了他的后背。
不曾想刚趴在裴衍之的背上,乔桥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来,然后伸出手指,轻戳着裴衍之的嘴角,“你有没有觉得成婚之后,我变得特别矫情?”
“没有。”
裴衍之摇头。
“真没有?”
“真的!”
“你说实话,我不怪你。”
“那就……有一点?”
“好啊你,我们才成婚半月,你就觉得我矫情了,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不过了不过了……”
乔桥直接伸手捏住了裴衍之的耳垂,人也气咻咻的。
她这幅小模样可把裴衍之给逗得不行,一时间完全顾不上对方还在生气,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背上的乔桥口中还在咕咕哝哝的,可偏偏裴衍之心情好到根本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好像跟乔桥在一块,他永远都是这么开心,即便一两句很简单的话,很平常的事情,也能叫他心生愉悦许久。
生气的乔桥,最后是叫裴衍之用一盏小鲤鱼花灯给哄好的。
是的,花灯。
柳随风约的时间很凑巧。
正是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乔桥他们到达麓山之时,山脚的集镇已经摆满了花灯,什么款式、形状、颜色的都有。
因为乔桥跟他生气,已经大半个时辰都没说话了,瞥见小姑娘的视线总是落在路旁摊子上的鲤鱼花灯上,裴衍之当即十分上道地给她将花灯买来了。
不仅是花灯,沿路只要是乔桥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他便立刻毫不犹豫地买下,买到后来,乔桥甚至连一张生气的脸都绷不住了,在裴衍之温和的笑容下,头直接砸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裴衍之……”
“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好烦!”
“对不起。”
“还有,下次不许再那么诚实了,我自己说我矫情,这不好那不好都可以,但你不能说,你说了我就要生气,就会伤身,知不知道?”
“嗯,这下我记住了。”
裴衍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觉得我矫情吗?”
“不觉得。”
“我说真的,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你说实话不要紧的……”
听到这里,裴衍之认真看向乔桥的眸子,一本正经道,“我也说真的,这世上再没有比娘子更可爱的女子了……”
闻言,乔桥的脸上瞬间漾起一抹灿烂耀眼的笑来。
“你讨厌……”
她完全憋不住笑地就催促着裴衍之离开了。
两人刚走远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乔桥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
赫然是薛语儿与柳随风。
柳随风的表情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方才将乔桥与裴衍之的互动尽收眼底的薛语儿眼中,却溢满了止不住的羡慕。
她真的从未想过堕入情网的裴衍之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他与乔桥之间那完全插不进第三个人的感情也叫薛语儿艳羡。
只因为……
薛语儿瞥了一眼身旁的柳随风。
尽管柳大哥嘴上不说,但她仍能感觉出来,辟日山上那一剑仍咋柳大哥的心中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两人再也回不到以前的亲密无间。
可如今,她不与柳大哥在一起,还能去哪里呢?师父已经完全不管她了,师姐妹们也对她有了嫌隙,父母亲人一概没有……
这般想着,薛语儿的心中不由得漫上一抹涩苦。
待到上了麓山之巅,薛语儿才知道自己原来羡慕早了。
当着一众前来观战的江湖众人的面,裴衍之到底在干什么?
他竟与自己那个老实憨厚的手下一起,在仍留有积雪的地面上给乔桥搭了个能挡住寒风的小棚子来,不仅如此,给她搬了一把垫了毛皮的椅子,前摆一张桌子,桌上放满了瓜果点心茶水牛乳。桌下塞了个火盆,叫她捂脚,身上皮子纯色的兔毛披风,叫她御寒,手中还被塞了个汤婆子,叫她捂手……
一系列的安排不仅看呆刚刚上山的薛语儿、柳随风,就连先前还在喧闹的江湖人士也目瞪口呆了起来。
倒是紫云山的叶钦云在一瞬的怔楞之后,释然一笑。
整个山顶,唯有接受到众人眼神洗礼的乔桥,脸颊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裴衍之,你干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我哪有那么娇气……”
闻言,裴衍之径直朝她看来,眼神里分明的写着“若是不怕冷,半月前山洞里两人的那一次,做到后面是谁一直煞风景地喊冷”。
便是这样的眼神看得乔桥一下子心虚了起来,“好嘛,娇气我确实有一点……”
她比了个小指头,“但也只有那么一点对不对……”
裴衍之唇角微翘地帮她将披风系紧了些,低应了声,“嗯。”
待到裴衍之徐徐转过身来,柳随风并一众围观的江湖人士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当即,柳随风就冲着裴衍之的方向抱了抱拳,可能是看出裴衍之对他并无任何手足之情,加之上次那句称呼也不过是情之所至,此时怎么也喊不出口的男子朗声道,“裴……庄主,当年玄剑山庄一事,无论怎么说都是我父做错了,今日比斗裴庄主你完全不必留手,还请在座的武林前辈们给我们做个见证,小子今日即便是毙命于裴衍之掌下,也与人无尤,绝不允许任何人替我报仇……”
“柳大哥……”
闻言,薛语儿难以置信地看了身侧的柳随风一眼,低呼了声。
便是这一声引得柳随风笑着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就给她擦去了顺着脸颊滚下的泪。
“语儿,今日一战,若我侥幸胜了,我们成亲可好?”
“好,好,当然好!”薛语儿迭声道。
“可若是我败了,你就把我忘了,再去寻一个待你心诚之人,好好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
听着柳随风这仿若是交代后事的话,薛语儿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泪眼朦胧地看着站在她身旁的柳随风。
“柳大哥……”
女子甫一开口就带了哭腔。
柳随风弯了弯唇,纵身一跃,就上了一侧的山巅之上。
不论身份过往,柳随风的这番话说的还是漂亮的,没看在场诸位武林前辈都赞许地点了点头。
只是听了他这番话的裴衍之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捏了下乔桥的手后,便也跃上了那巅峰之处,与柳随风相隔了十数米,面对面地站着。
两人几乎刚站定,下方众人就讨论了起来――
“哎,你们说,今儿个谁胜谁负啊?”
“那还用说,肯定是裴衍之了,一月前的辟日山一战,那柳随风带着数十人围攻裴衍之一人,结果呢,那清心师太好似现在还在用雪参吊着命吧,听说也就这一两日的时光了……有那么多武林好手为他掠阵,柳随风仍败于裴衍之之手,仅过去了一月,他总能突然神功大成了吧?”
“这可说不准,老夫观这柳随风似是有几分运道的样子,看着就不是短夭之相,结果还未可知……”
“也是,先前辟日教之劫,那柳随风不是还坠崖了吗?万丈高的悬崖落下去他也能活着回来了,甚至武功还有所进益,或许真像文道人所说的那样,柳随风此子,有几分运道,今日之战,看不透……”
这些人的讨论,乔桥自然也听见了。
只能说聪明人到处都有,可柳随风身为男主岂止是有几分运道啊!
今日之战,别说他们,乔桥的心也悬着呢!
因为她也不知道仇逍这个外挂,老天爷有没有给它的亲儿子柳随风续上费。
其实早在辟日教里住着的时候,乔桥就随裴衍之不止一次地研究过那断金石封存的魔教密室。
只可惜乔桥连偷摸收集来的柳随风的血都用上了,也没能将密室打开。
那时候她就想过,或许是没吃过血玉菩提这种天材地宝的男主的血不管用,但她转念一想,说不准就是拿来吃过血玉菩提的柳随风的血也不管用呢,这明显是老天爷留给男主的外挂,只要不是他本人,任何人来都没用!
后来,乔桥直接就熄了提前放出仇逍、柳心君这对痴男怨女好提前解了裴衍之心结的念头。
就在乔桥想东想西,不住分散自己注意力之时,立于峰顶之上的两人动了。
几乎刚战到一起,连乔桥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此时的柳随风要比一月之前的他长进太多了。
明明一个月之前,有那么多武林巨擘帮忙的柳随风,还在被开大的裴衍之压着打。
今日,竟然能与他过上数十招而不落下风。
即使裴衍之没有强行拔高自己的功力,柳随风这样的进步也是骄人。
这使得乔桥的心一下子高高拎了起来。
可她还没担忧多久,裴衍之那边也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变化,原先还算凌厉的剑招一下子平缓了下来,可他的招式变和缓了,攻势却前所未有的密集了起来,乍一看去,似是又漫天的飞剑在攻击柳随风一人似的。
这使得原本还能应付的柳随风整个人一下子捉襟见肘了起来,一眼看去,仿佛他只能在被迫防守裴衍之的攻击,毫无还手的余地。
“庄主在比斗的过程中意外突破了,所以才又能压着柳随风打。”
知道乔桥看不懂,立在她身旁的裴一下意识开口解释道。
“真的?”
乔桥的脸上顿时迸发出无限的惊喜来。
裴一点头。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破呢?难道是如今的裴衍之不比剧情当中阴郁的他,心境开阔了,连带着武功也跟着突破了,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场上的局势不仅仅是裴一,包括一些前辈们都能确定胜负已定。
果不其然,下一瞬,裴衍之一掌就将柳随风拍到了山峰下,众人站着的平台上,竟直接撞裂了地上立着的一块巨石。
石灰伴随积雪一并扬起。
“哇!”
柳随风直接就呕出一滩夹杂了些血块的淤血,撒在雪地上,红得刺目。
紧接着,峰顶之上的裴衍之就追随而来,剑尖直指柳随风的咽喉。
“不要,柳大哥!”
薛语儿的尖叫声听着甚至有些变调。
强撑着跪在地上的柳随风却早已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却不想来势汹汹的剑锋最终只停在了他咽喉前半寸的位置,就再没往前了,旋即右臂骤然袭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甚至不用转头去看,他也知道自己这只手臂怕是废了。
柳随风蓦地睁眼,正好对上裴衍之平静无波的双眼。
“从此,你我恩怨已消。”
裴衍之一字一顿道。
听了这样的话,柳随风的眼顿时红了。
而看着眼前这个被他艳羡过、嫉妒过、怨恨过、欲杀之后快,现在却败在他手中,被他废去一臂的异母弟弟,裴衍之一时间真的很难说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一副心情,只觉得这么多年车如那附骨之疽,缠绕在自己心间的仇怨,也不过如此罢了……
真的报了仇了,得偿所愿了,心里却只余下空落落的一片。
想到这里,裴衍之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乔桥,对上她的笑,裴衍之仿佛骤然空了一片的心脏才一下子被填满了似的。
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走来,却在下一瞬,看见乔桥脸色一变。
脑后疾风袭来。
“小心!”
乔桥、裴一、柳随风三人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反应快的站的离裴衍之远,离裴衍之近的轻功没乔桥好,轻功比她好的却并没有似她这般,时时刻刻地注视着裴衍之……
几番一比较,最危急的时刻,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他身旁的人就成了乔桥。
尽管裴衍之已经第一时间挤开了乔桥,可还是叫来人的半掌落在了她的心口。
看着乔桥口鼻溢出的鲜血,看着她如那断翅的蝴蝶缓缓落下的裴衍之,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看上去怎么能那么荒诞呢,耳边一下子,仿佛什么声音都消失了似的。
眼睛除了那刺目的红,也在看不到任何的颜色了。
直至――
“孟决,你跟你那个蠢货父亲孟剑锋一样,都太妇人之仁了,否则又怎会给老夫这般可乘之机!风儿,为父再教你最后一招,斩草就要除根!”
来人的声音掷地有声,不是多年前那个雨夜灭了整个玄剑山庄的仇逍又能是谁呢!
又一阵疾风直奔裴衍之后心而来。
“庄主!”
“父亲不要!”
“竖子敢尔!”
裴一、柳随风与一干武林前辈的声音先后响起,只可惜这些人的脚程再快也快不过曾经武功天下第一的仇逍。
男人的利掌已然到了裴衍之的跟前。
却不想下一瞬,刚刚还抱着女人不动弹的裴衍之反手就与他的手掌对到了一起。
男人的瞳孔里满是最摄人的红。
最令仇逍心生恐惧的是,他的内力竟顺着两人手掌贴合之处,不住地被对方吸去。
仇逍是在一日之前被柳随风从玄冰密室里放出来的,因为知晓自己这个儿子竟然要与孟剑锋的那个蠢货儿子比武,且还比不过人家,他才传了二分之一的功力给他,甚至还特意赶来一观。
当年他之所以将自己与心君冰封在一块儿,诚然有妻子身死的悲痛,但更多是因着他的武功已到瓶颈,却始终连破碎虚空的边都摸不到,为了能更好地参悟武功,破碎虚空,仇逍直接将自己冰封在了魔教的密室当中,甚至还用断金石封闭了出口。
而这二十多年的参详,已经足够他悟到一些破碎虚空的规则了,先前灌给自家儿子的功力,不过是他在为之后的破碎虚空做准备罢了,简而言之,即使没有柳随风,他这些攻力他也是要废掉的。
可剩余的这些精华他如何能丢!
眼看着为了吸取他的功力,眼前的裴衍之甚至连眼耳口鼻都不住往外溢着鲜血,甚至连他的乌发也开始一寸寸白了起来,对方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嚣张了半辈子的仇逍,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
为什么,为什么风儿没有告诉他,这个裴衍之修习的竟是他们魔教遗失了整整百年的断阳残雪!
“不!”
仇逍忽的一声厉喝。
“松手!给我松手!”
仇逍挥起另一只手,猛地击向裴衍之的胸口,却不想看着都走火入魔的人了,竟然还有理智思考。
仇逍不攻击则矣,一攻击丹田里的内力更是成倍地往裴衍之的汹涌而去。
直到这个时候,仇逍是真的怕了。
他自私自利了大半辈子,心中唯一专注对待过的事情便是破碎虚空。
可任他算计了大半辈子也没料到,他的破碎虚空之路,已经到了临门一脚了,却毁在了当年任由他捏圆搓扁的孟决手中……
“不!!!”
仇逍的声音喊得愈发凄厉了。
“你这个小畜生,当年老夫就应该早早将你毒死……”
满心的绝望促使仇逍开始用最刻毒的字眼辱骂起裴衍之起来。
而这样的仇逍,早教一旁的柳随风包括一干活在仇逍阴影下的江湖前辈们看楞了。
只可惜谩骂也不能叫裴衍之收手,眼看着丹田内的内力越来越少,自己别说破碎虚空了,恐怕都要成为一个没武功的废人了,仇逍的谩骂直接变作一声又一声的哀求来,求着求着,就涕泗横流起来。
哪里还有从前横霸武林的辟日教教主半分的威风。
最后彻底没了武功的仇逍就跟滩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这时浑身是血的裴衍之这才转头看向怀中的乔桥。
“我……我这儿有血玉菩提……”
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的柳随风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最后三枚血玉菩提来,只可惜心脉断绝之人,别说是血玉菩提这种天材地宝了,任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动作轻柔地为乔桥吃下了这三颗菩提,裴衍之就紧紧搂住了她,感受到小姑娘冰凉的手指摸上他的脸颊,两行血泪顺着他的眼眶就落了下来。
“裴衍之……”
乔桥的声音听上去别提多虚弱了。
“嗯……”
男子应了一声。
乔桥还染着鲜血的唇角一下子就高高地翘了起来,“你赢了,你亲手给孟家……给玄剑……山庄报仇了……”
“嗯……”
裴衍之的声音听着有些颤抖。
“我有点……冷……裴衍之……不过就只有一些,你再把我……抱紧些就好了……”
乔桥断断续续道。
这样的一幕,别说是柳随风与薛语儿了,就连看惯了生离死别的江湖老前辈们都有些心生不忍了。
只因这裴衍之的命未免也有些太苦了些,幼年遭受那样大的磨难,后被江湖人喊打喊杀不说,唯一喜欢的姑娘……唉。
因为身体越来越冷,冷得甚至她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了起来,乔桥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掉泪的冲动,依旧笑吟吟地望着裴衍之,她不想,不想裴衍之以后回想起自己的时候,也是悲伤的模样,她希望他想到的都是她的笑脸,是甜的。
苦了那么久,她多想裴衍之往后的日子尝起来都是甜的。
这般想着,乔桥用尽浑身力气地伸手按向了裴衍之紧皱的眉头。
“裴衍之,以后……要过得开心啊,即使没有我,也要……过得开心好不好……”
裴衍之抬起的手还没按上乔桥的手背,对方的手就已经落了下来。
半空中被裴衍之刚好抓住。
直到这时,一滴眼泪才顺着乔桥的眼角落了下来……
裴衍之的灵魂好像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似的。
只跟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地抱着怀里早已失去了所有温度的乔桥。
一日两日三日……
直到七日后,裴衍之才有了动静。
他首先是赶去了辟日教将已经彻底绝望的仇逍给千刀万剐了,然后才将乔桥下葬,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甚至连裴一都不清楚自家庄主去了哪里。
若不是每年乔姑娘死忌之时,坟前摆满了她生前最爱吃的东西,恐怕连裴一都不清楚自家庄主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三年之后,壁仞山上,忽然传来一阵异响,随后就是整整三日的落雷。
从未见过这些异象的江湖人,全都惊异地望着完全进不去的壁仞上,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有猜测隐世高手破碎虚空的,有猜测异宝出世的,各不相同。
与此同时,现世。
乔桥死了之后,却又活过来了,在医院的病床上。
听经纪人琳达姐的意思,当日她被人撞进游泳池里之后,就呛水昏迷了过去。
如今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医生说再不苏醒可能就要变植物人了。
琳达姐一说完这样的话,却不想自家向来无忧无虑的娇娇宝乔桥竟然看着就大颗大颗地掉下泪,然后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直哭得一直守着她提心吊胆的琳达姐也跟着眼酸起来,就这么抱着她就安慰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咱不哭了,这不是没事了吗?乖,乔桥乖……”
乔桥的眼泪一流就流了三日,家里人、一个团里的队友们都来看过她,只可惜谁也没能叫她止住眼泪。
最后还是雷厉风行的琳达姐看不过去,将她大骂了一顿,拖着她出来散心,还给她接了工作。
说是一部为她量身打造的古装电视剧,已经签好了,让她直接去片场拍摄定妆照就行。
坐在去往横城片场的保姆车上,乔桥并没有注意到一只金黄的蝴蝶停在了车窗旁,不停地扇着翅膀。
刚换好衣服,丧着一张脸的乔桥就因为定妆照拍摄的实在不顺利,被琳达姐赶出去调整一下心情。
却不想刚走出片场,乔桥就看到一个身着黑色衣裳的长发衣裳正背对她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男人个子还挺高,差不多有一米九。
应该是附近拍摄的演员吧,乔桥下意识地这么想着。
“乔桥!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再这么下去,你看我不给你戒了你的奶茶……”跟导演说了好一通好话的琳达姐出来就冲着乔桥威胁道。
乔桥瘪嘴,戒吧戒吧,她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好了好了,先进去吧,把定妆照拍了再说。”
可能也是看出乔桥心情不佳,琳达姐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这么催促道。
乔桥刚转身,一道嘶哑的声音便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乔桥!”
甫一听到这样思念入骨的声音,乔桥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随即猛地回头。
只见站在她身后五米远位置的黑衣男人不是刚与她生离死别的裴衍之还能是谁呢!
乔桥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一时间甚至顾不上琳达姐还站在她身旁,也顾不上横城角角落落的狗仔们,飞一般地扑进了裴衍之的怀中。
笑容灿烂,好似骄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