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丝州。
富商贺老爷半夜被雷声惊醒,连人带被吓的坐了起来。
睡在他身边的妻子因为被子没了,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埋怨的道了一句:“你又怎么了?不过是打雷罢了。”
她翻个身,将被子扯过来盖好, 又埋怨道:“你啊, 胆子还是这么小, 打个雷都怕。”
她说完又睡了过去, 独留贺老爷坐在床沿汗水涟涟。
胆子小三字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的过,因为今日早间, 也有人这么说过他。
贺老爷跟妻子是丝州箜城的本地富商。之所以如此说,是自从丝州归了禹国之后,丝州便开始了以纺织品原料的主要生产地, 来来往往许多客商,都从他们这里购买各种原料。
纺织原料有丝,棉,麻, 这三者,他们这里种的最多的其实是麻, 棉最少, 丝居中。
所以有时候还会有人开玩笑说, 陛下给他们改名叫丝州,其实是手下留情了,毕竟要是叫麻州,根本不好听。
丝州成了之后,朝廷的官员就很努力的开始教他们怎么种植,还派了些农官下来。他们来了之后, 受到了很多老农的喜欢,经常邀请他们回去探讨如何种出更多的麻,如何在同一时间养更多的蚕,可谓是一片欣欣向荣。
但是同时,之前一些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比如他们箜城,就有一种大家私底下喜欢做的事情。
吃大/麻茶。
大/麻跟其他的麻不一样,这种麻经过加工,磨成粉,做成茶喝下去后,便会有一种亢奋的情绪。
很多人喜欢每天喝一点,然后便戒不掉了。
但是这麻也不是大范围种植的,因时间久远,不知道种子是从何而来,只知道,这种大/麻有专人种,然后卖出来。
这种大/麻茶的危害也是能肉眼能看见的,自小就胆儿小的贺老爷不敢,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茶。
且从去年开始,朝廷的人发现后,说这种大/麻茶跟之前封禁的鸦片烟差不多,需要立马禁止,查封了好一些铺子和杀了一批人,但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丝州有了自己的大/麻私下买卖。
甚至于,因为学得了一种叫做大棚种植的东西后,他们开始种的更多了。
这种大/麻茶一直都在私下里围在一起喝,喝的人升仙——这是别人告诉贺老爷的,他不敢。
自从吃大/麻茶会被抓后,他就更加不敢了。但是最近,他被好友拉进了一个叫做神仙俱乐部的地方。
俱乐部三个字,是从京都传来的,就跟如今男人们的健身房,女人们的美容院一般,俱乐部又是一个社交的地方。
贺老爷因为交税交的十分积极,所以很得官府的喜欢,最近给了一个跟徐州纺织厂的大单子,惹了不少人的眼。
于是,他就暴露在了人前,好友被神仙俱乐部的人所请,带着他去了神仙俱乐部。
在里面,他看见了不少认识或者打过交道的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俱乐部的人。
贺老爷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来了之后,他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好友是这里的人,如今,他因为得了朝廷的赏识,所以也要被拉进来了。
他心中惶恐不安。
当他们这里最大的皇商跟他说喝一杯茶的时候,他直接尿裤子,引得众人发笑。好友一边笑一边解释道:“他自小胆儿小。”
皇商也不求他第一次就喝下这杯茶,因为知道他胆儿小,就不逼他了,反而带着他去俱乐部里面。
贺老爷一个老好人就连好友也怨恨上了。这不是让他死吗?
他战战兢兢的跟着走,然后便看见了更加吃惊的一幕。
那是朝廷的几个官员,正在里面一边喝茶一边抱着姑娘们嬉闹。
贺老爷:“……”
他眼前一黑,觉得自己是真回不去了。
他好友就拉着他到一边去,道:“这里面还有不少□□好的女子,你要不要一个?虽说你跟嫂夫人恩爱,但偶尔出来玩玩,也是应该的,男人哪里有你这般胆小的?”
他还随手搂过了一个端着茶要去里面伺候的人,道:“小巫儿呢?今天怎么没见到她?”
那小丫鬟低着头,道:“小巫儿姐姐今日有些不舒服。”
好友便在小丫鬟的手上摸了摸,笑起来,“骚蹄子,看你手上的痕迹,怎么,昨日又被哪个拐去了?”
小丫鬟的头低的更加低了。
贺老爷就随着好友的目光去看小丫鬟的手,那手上,有很多痕迹,他能看出来的,便有咬痕,鞭痕,还有绳子勒紧的痕迹。
贺老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经历过情爱的男人,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自然知道,这个小丫头经历了什么。
等人走后,贺老爷四肢僵硬,就听见好友已经嘀咕了起来,“小巫儿怕是又被叫去伺候人了,啧,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今日都起不来了。”
贺老爷喃喃的反复他的话:“……小巫儿?”
好友便道:“是啊,小巫儿是这里的头牌——老贺,我都跟你说了,这里的姑娘花样多,你可得好好享受,你这辈子,因为胆子小,过的多苦啊。”
他说完低声的又说了一句,“就算是玩死了也不要紧,这里有人看护着——他们自己玩死的女人也不少,套上麻袋,捆绑上石头,沉到巫水河里去,神不知鬼不觉。”
他拍着贺老爷的肩膀道:“老贺啊,你既然来了,就出不去了。你也不要埋怨我,不是我带你来,就是其他人,你总是跑不掉的。”‘
贺老爷明白他的意思。他再胆小,可是会做生意,就不蠢。贺老爷说要想一想,回来就病了。
昏昏沉沉睡着,如今又被雷声惊醒,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看自己的手,捏了捏,疼,这才叹一口气。
这是真的。
他轻手轻脚的起来,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一点儿力气也没了。
丝州在先鲁的时候,就对青楼妓院并不管辖,青楼妓院里玩的东西,十分的杂,后来还有一种专门做给快出嫁姑娘看的生意,春/宫图也流行的很,当时,丝州靠着这些青楼,就赚了不少银子。
丝州的穷苦姑娘,几乎是一出生就注定有一半去青楼,供人赏玩,她们最终的命运不是被折磨死,就是成了老鸨。
没有例外。
在别的州,或许有人还有人愿意买下青楼姑娘做妾室或者是外室,但是在丝州没有,因为他们知道,丝州无清倌。
后来丝州成了丝州,依法取缔了不少的青楼,青楼里的姑娘有一半被散了出去,有些被送去了徐州,有些被送去了别的地方做事情,但是有些选择回家。
这事情在当时还引起了丝州不少人的反对,因为在他们看来,朝廷实在是管的多。就是贫民,即便再感谢禹国带来了粮食和其他的福利,但是,他们也同样抱怨。
——因为针对他们丝州的情况,朝廷明令禁止卖女儿了。
朝廷的手怎么就管的如此宽呢?但是强制性的政令之下,他们也没有办法。倒是好几个女者报纸的人,还写信给京都,称颂了此类事情。
贺老爷当时忙着做生意,去年没水,麻的产量很低,要是不努力,便要倒闭了。可是在他忙着做生意的同时,那些贫苦人家,却又将女儿卖了出去。
因为穷,所以卖了女儿。
因为没下雨,更穷了,所以又卖了选择回家的女儿。
丝州的销金窝,从以前的青楼到现在的神仙俱乐部,都在吃这些穷人姑娘的血。
贺老爷颤抖着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下,镇定心神。
他想的很清楚,他绝对不能去喝那杯茶,也不能去碰那些被买来调/教好的姑娘。
但是,他同样明白昨天晚上好友的意思。
要是他不答应,怕是家中人,也要有危险了,他们为什么要带自己去看那些高官?不就是吓唬他吗?
如今,他甚至分辨不出来从京都来的那些官,是好人还是坏人。
贺老爷闭上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妻子这时候也终于醒了,披着衣裳起来,问道:“你又被什么事情愁到了?半夜睡不着。”
她打了个哈欠叹气道:“你说出来给我听听,看看是什么芝麻大点的事情让你愁成这样。”
她好困啊。
贺老爷就愁的嗷嗷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个婆娘,他为了全家如此的坐卧不安,她还嘲讽他!
死到临头了。
他妻子就被吓了一跳,“你到底怎么了?”
贺老爷不敢说。
不说,说不定妻子还能活,说了,就活不了了。
他就哭着道:“你还说,我被雷吓死了,你还睡觉。”
贺夫人:“……说正经事情,别在这里瞎扯。”
贺老爷也不敢说啊,只能正经的道:“禹国马上就要跟秦楚打仗了,我害怕。”
说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哭的嗷嗷叫。
贺夫人:“……”
她白了他一眼,骂了一句:“德行。”
却也担心他,之前再胆小,也没哭成这样啊?但是无论怎么哄,贺老爷也不说,贺夫人无奈的再次翻了个白眼,也不哄了,大半夜的,还要睡觉呢。
于是也不再哄,只道:“你哭吧,哭完了,就喝杯茶水,医学报上说了,这样哭容易脱水。”
贺老爷就觉得那白眼真是有风情,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情,于是他看着妻子哪哪都觉得好,甚至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忙着做生意,没有多跟妻子在一块陪伴,真是太遗憾了。
第二天,他怀着一股必死的决心去好友家,坐在马车里,心里想好了诸多说辞。
结果路上马车却出了事情。两辆马车相撞,他的马车被人撞了个散架。
贺老爷:“……”
怎么的,这就开始谋杀了?
他晕晕乎乎的从马车里爬出来,看见的却是两个陌生的人。
一人年纪大些,穿着官服,一人年纪小些,身后背着一把剑。
只见那穿着官府的人叹息道:“哎,出门不利啊。”
年纪小些的就想耍点威风,道:“还不给我们家大人道歉,我们大人可是闻州主将赵将军!”
贺老爷:“……”
等等!
闻州主将?就是那个跟着喜欢扒皮的顾将军出去打仗的闻州主将?
他的小脑袋就开始转了。
他的小手就举起来了。
“大人——明年三月的万民大会,我有一个议题,想跟你说说。”
赵士德:“……”
他看着贺老爷明显有事情的模样,心中叹口气。
他还在赶路呢,还没到丝州主城呢,怎么就要他这条咸鱼开始翻身做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提过的卖女儿一事,就用丝州来解决吧,这也是婉儿姑娘终身要做的事业。
我每次查资料看见这种卖女儿去青楼的就好厌恶,我要写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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