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清疏早早就醒了,睡榻的体验实在不怎么好,浑身上下的筋骨都不舒坦。她寻思着,过段时间天气热了,干脆打地铺算了。
怕吵到林薇止,她蹑手蹑脚地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
刚把衣裳穿戴整齐,林薇止也醒了。
“天色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沈清疏有些讶异,她起这么早完全是这几年读书,生物钟锻炼出来了。
林薇止坐起身,“不了,我平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她长发披散,穿着白色的里衣,曲线窈窕,浑身上下遮得很严实,沈清疏却还是有些不自在地背过身去。
是夫妻,又非夫妻,这种关系可真别扭。
待两人洗漱收拾完,就要去给老刘氏和何氏敬茶。
走在路上,沈清疏一一给她介绍伯府的情况。
“刘伯是祖母陪嫁的下人,是府里的大管家,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找他。”
“府里人口简单,我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你只需要敬着二老便是,我母亲脾气很好,祖母性格稍强硬一些,她们都是很好相处的长辈。”
“对了,在祖母面前,要麻烦你配合我,表现出恩爱的样子。回林府时,我也会配合你。”
林薇止有点疑惑,“只是祖母,娘面前不用吗?”
沈清疏没多想,随口道:“娘面前不需要。”
“为什么?”林薇止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隐含的意味,“你和娘有一个瞒着祖母的秘密?”
“咳,其实娘面前也可以,”沈清疏反应过来,赶紧补救,“只是我娘不太在意这些。”
林薇止并不怎么相信,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头,没有追问。
沈清疏在心里擦了下冷汗,暗想以后得小心又小心才是,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林薇止发现了。
年龄和一个人的成熟度没有直接关联,有时阅历的影响反而更重要。
她不敢小瞧林薇止,虽然两世加起来她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但是她两辈子都一直在读书,心理上并不怎么成熟,还真不见得能胜过这些早熟的古人。
说来伤心,林薇止十四岁的时候她就斗不过了,更别说现在。
两人相携到了正堂,老刘氏她们已经等着了。
看得出林薇止很受长辈喜欢。何氏就不说了,沈清疏估计嫁过来的只要是个人,她就没意见。
老刘氏褪下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做见面礼,她握着林薇止的手戴上,又拉过沈清疏的手交叠在一起。
沈清疏僵了下,用眼角余光瞥着林薇止,手心能清晰地感受到温热柔软的触感,她指尖不自觉地微蜷了一下。
“你成家以后就是大人了,以后要顾及家里,更有责任担当,”老刘氏慈爱地拍着她们的手,叮嘱道:“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祖母没有多的期盼,只希望你们两个,如鼓琴瑟,恩爱和睦。”
沈清疏跪下磕头,顺势抽回了手,“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敬完茶,又一起用完第一餐饭,两人顺着原路,慢悠悠地往自己的院子走。
昨天忙了一天,晚上睡得不安生,今日又这么早起来敬茶,沈清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偏头去看林薇止,见她面色不佳,眉宇间带着疲色,估计她昨晚也没有睡好。
“今天没有其他事,你一会儿还可以回房再睡会儿,”说着沈清疏又打了个哈欠,“放心,我会去书房。”
林薇止确实很困,她有点认床,今日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过,她才第一天过门,大白天就睡觉实在是不太合适,所以有些疑虑,“这样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我们家人口少,不会有人嚼舌根的。”沈清疏说着,忽然弯了下眼,“再说,你可是正四品官员的女儿,我敢得罪你吗?”
林薇止挑了挑眉,“是吗,那多谢夫君体谅。”
沈清疏脚下一个趄趔,差点摔倒,她回头问道:“什么?你叫我什么?”
“夫君啊,”林薇止眼含笑意,语气无辜,“我们现在是夫妻,不可以这么叫吗?”
“……”
沈清疏听得又打了个激灵,她对这个称呼还有些接受不来,只觉得又别扭又窘迫。
她呆了半天,林薇止就看着她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尴尬一会儿坦然的,变幻多端。最终她叹口气,眼角眉梢都挂着无奈,“随便你怎么叫吧,这是你的自由。”
林薇止弯了下唇角,却还不罢休,“你怎么不叫我娘子?”
“啊,我,我,”沈清疏又尴尬起来,“抱歉,我有点,嗯…不太习惯。”
“可你不这么叫我,别人会觉得奇怪的,”林薇止表情正经,“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沈清疏也知道总是你呀你的不礼貌,而林薇止的闺名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叫,她涨红了脸,在心里暗示自己“娘子”是林薇止的小名,几番犹豫才喊出来,“娘、娘、子。”
“噗——”林薇止都被她打得磕绊逗笑了,“夫君,是娘子,娘她可不在这儿。”
沈清疏脸红得都快要冒烟了,几乎想要羞恼地拂袖而去,但她结巴也确实是事实,她平时也算口齿伶俐,偏偏这个词就难倒了她,让她难以说出口。
为什么林薇止可以那么顺畅地喊她,她一个“现代人”有什么好纠结的,以后网络上不都还老公老婆的乱叫么?
这不过是一个称谓,表示她们之间是合法的婚姻关系而已。又没有什么多的意义,有什么叫不出口的。
努力地在心里找理由说服自己,好半响,沈清疏吁了口气,终于镇定下来,才直视着林薇止,心平气和地、郑重地喊了一声:“娘子。”
她声音有些低,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拂拭过水面,留下一点微不可见的痕迹。
“…嗯。”
林薇止应了,反而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她本来是觉得有趣,想逗一逗沈清疏,却不想她这么认真。
两人回了院子,分道扬镳,沈清疏去了书房,却也不是看书的。
这几日,郑先生没有给她布置功课文章,也就不用去学堂,也勉强算是给她批了婚假。
她偶尔会歇在书房,所以这边也安置了软榻,相比起卧房那张,宽大舒适了不知多少倍。
沈清疏躺在榻上补觉,舒坦地伸展开四肢,都想晚上睡书房了。
可惜,她们刚刚新婚,至少一个月不能空床,绝对没有分房睡的道理。恐怕这边刚分开,那边老刘氏就要开始着急了。
沈清疏有意避免和林薇止非必要的接触,几乎一整天都在书房里磨蹭。这是她平时读书的常态,累了就到外面走一走,倒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明年八月她又要再次参加乡试,所以懈怠不得。
前一次乡试,考试时她非常倒霉地刚好碰上了易感期,一边答题还要一边控制情绪。她只学了四年,本来郑先生就说可中可不中之间,这下还多了干扰,试卷直接答得一塌糊涂,最终榜上无名。
没办法,这个世界的上升通道就是这么狭窄,虽然她继承了爵位,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但她也并不想做游手好闲的米虫。
明年乡试她一定要中,她可不想读一辈子书,到老了才摆脱科举。
早日科举做官,既能满足老刘氏对她的期盼,也能“毕业”去做点实事。
林薇止回了卧房之后,也基本没有来她这边打扰,两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互不相干。
晚上用膳时,老刘氏确实知道了新妇白天补觉的事,她半点没计较,只以为昨晚两个年轻人孟浪不知节制。
她一张脸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些,连连给林薇止夹菜,只盼望能早日迎来下一代的男丁。
之后两天,两人都和之前一样,沈清疏睡榻。白天的交流不多,只睡前略略会聊几句。
沈清疏对林薇止也多了一点了解,她作息习惯和自己差不多,中午会小睡一会儿。
晚上睡前会看会儿书,种类很多,涉猎比较杂。
在家里好像不喜欢束发,常常披散下来,只是用一根发绳挽着。
口味偏清淡,偶尔也会动辣菜,沈清疏猜她可能喜欢喝鱼汤,她注意到每次都会喝两小碗。
对了,还有她的两个陪嫁丫鬟,一个叫笙寒,一个叫鸾影,嗯,名字起得一般般。
到了三日回门的这天,沈清疏备好礼物,打整得十分精神。
两人上马车时,沈清疏伸出手让林薇止搭着借力,她意味不明地笑着瞥了她一眼,让沈清疏有些莫名其妙。
马车慢慢地行驶,在狭窄密闭的空间里,两人靠得过于近了些,不可避免地有些身体碰触。
沈清疏尽量往边上靠,以免冒犯。林薇止就看她束手束脚地缩着,她们不像新婚夫妻两个,倒像是恶霸强抢民女。嗯,她才是那个恶霸。
她也不客气,坦然地占据沈清疏让出来的位置,见沈清疏恨不得贴着厢壁,有些好笑地问:“夫君,你要不要下车骑马过去?”
“啊?不,不用。”沈清疏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有点夸张了,她们一是夫妻,二都是女子,有些接触也很正常。
她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往中间移了点,稍微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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