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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人原先有基础性疾病, 心情剧烈起伏,引起的脑部血压骤然增高,撑破脑部血管, 我们已经尽力了。”

    一位头发半白,穿白色长褂的医生摘下口罩,沮丧的垂下头,“快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腿像灌了铅。

    像现在幽深的沼泽。

    每一步都寸步难行。

    白色的病床上, 白粟的脸比床单更白,虚弱的像易碎的玻璃。

    即将支离破碎。

    眼费力的撑着,却也只露出半只眼的缝隙。

    身上横七竖八的插着各种透明管子, 嘴上带着呼吸机。

    莫涵伸手握住她的手, 喉头颤动,“妈。”

    白粟嘴唇费力龛动, “阿涵,”

    莫涵俯下身, 耳朵靠近她嘴边,“唉,儿子在, 你说。”

    “当年是妈错了。”

    莫涵眼睛闭上,透明的水滴从眼睫坠下,白色的被子氲湿一片。

    白粟朝阮夏费力的抬起手。

    阮夏默了默, 走到她身边,低低喊了一声,“白姨。”

    白粟握住她的手, 放到莫涵手背,“你,你, 们,和,和”

    手忽然垂下,眼皮彻底合上。

    “妈。”

    “妈。”

    ……

    莫涵摇晃白粟的身体,粗粝的声音响彻在病房。

    阮夏慢慢转身,一步一步,缓缓踱出病房。

    医院的走廊黑暗冗长。

    人影被白炽灯拉的黑长。

    鲸市是华国首都,处处繁华,不灭的霓虹将城市的夜空点亮,宛如不夜城。

    保姆车跟随如织的车流,穿过万千灯火回到了莫家。

    莫家的花园是最顶级的园艺大师亲手设计的,蜿蜒溪水流淌,岩壁水底嵌了暗绿色灯带,两岸郁郁葱葱的绿植绰约。

    常青藤缠在木制回廊顶,一串串紫色的紫藤花垂摆下来。

    紫色的郁金香,粉色的牡丹,橘黄的万寿菊,艳丽多姿的三色堇,簇簇绽放在一起。

    花海中间,有一座木制秋千。

    阮夏垂眸,修长的手指抚过粗粝的绳子,秋千。

    垂眸看了一会,转过身,弯下腿坐到秋千上。

    身体随着秋千微微摆动,垂下的白色雪纺裙摆拂过淡蓝色的桔梗花,仰向夜空的下巴欺霜赛雪的白。

    莫谨走进花园,一眼看到交织在各色鲜花中间的阮夏,捧砂一般的皎洁月光落在她脸上,像出尘的仙子。

    薄薄的眼皮微微上敛,盛满清冷的冷光,怔怔看向夜空,

    水雾一样的淡眉蹙着清浅的伤感。

    生死之事,最引人唏嘘。

    他轻轻走过去,和她并肩坐在秋千,揽过她的头放在肩膀,余音沉缓,“别难过,这是意外,和你没关系。”

    “嗯。”顿了顿,阮夏娓娓道来,“小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两个妈妈,她对我总是有求必应,给我做很多特别好看的吃的,买许多漂亮的裙子,我做错事被我妈罚的时候,她也总护着我。”

    “两个小时之前,她和我说,那些都是假的,都是为了笼络我,让我言听计从。”

    “是不是很可笑?”

    莫谨修长的手指揽着她薄肩,“别难过,这个圈子里的人,对人好,笼络人,都是想得到更多的利。”

    她闭上眼,额头轻轻蹭着他温热的脖颈,轻轻呢喃,“哥哥,还好有你。”

    他下巴抵着她软软的发旋,头微微抬起,半轮狼牙月挂在夜空,细碎的星辰点缀。

    低低开口,“有你,我也很幸运。”

    阮夏清淡道:“我经历过的,他也尝的差不多了,两清了,我不想再知道他的事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眼睛凝了一瞬,旋即道:“好。”

    清凉的晚风裹挟花香淡淡拂过脸庞,漾起发丝微动。

    两人静静靠着。

    *

    “嘭”一声。

    入室门从内而外被破开,原本懒散躺在沙发的许娇惊的坐起来。

    对上莫涵蕴藏着暴风骤雨的眼睛心下一咯噔。

    昨日里被掐住脖子,濒临死亡的恐惧又冒出来。

    她脖子上那青紫的,渗人的痕迹还没退。

    她感觉,莫涵这次真是来杀她的。

    谁阻止都没用。

    “你要做什么?”

    她手软脚软,屁股艰难往后挪动。

    “你说呢?”莫涵一步步朝她挪动,视线凌厉如刀锋,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疯狂。

    高大的身躯,像一座火山一样。

    他靠近一步,许娇的心就颤动一下。

    “我妈死了,你下去陪葬吧。”

    许娇瞳孔震了一下,挣扎道:“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莫涵唇阴鸷的勾向一侧,“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认为我还在乎吗?你以前不是说,你爱我入骨,我死了你也不独活吗?”

    “现在,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结实的手再次捏上她的脖子,死死摁住昨日的勒横。

    许娇手紧紧扣他的手臂挣扎,眼睛愤恨的盯着莫涵,道:“不过演戏而已,你从来没爱我我,我也从来没爱过你。”

    “你要陪葬,找你最爱的阮夏啊。”

    莫涵拧眉,“什么意思?”

    许娇:“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许娇,也不属于这里,只是灵魂被系统分派到这里,完成攻略你的任务罢了。”

    “你以为你有今天这个下场,真的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吗?”

    莫涵眸底的冰冷碎了一下。

    许娇捕捉道,继续道:“阮夏和你哥早就知道整件事,知道我对你只是演戏,你只是被系统干扰了才爱我,可是他们还是放任你娶了我。”

    “你说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们恨不得你死,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进了方智的房间?”

    “为什么会有记者闯进来?”

    “你妈的死也许也是阮夏的手笔呢。”

    许娇仰天笑起来,“莫涵,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实际上,你什么东西都给了阮夏,你跟我上床叫的都是她的名字。”

    “可是你看看她是怎么对你的?”

    “你就是个笑话,你就是个笑话。”

    “你应该让她给你陪葬啊。”

    “不可能,”莫涵吼出来,“不是这样的,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许娇原本清丽的脸笑的扭曲,诡异,“那你去跟她对峙啊。”

    阮夏,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下一秒,许娇笑不出来了,莫涵再次捏上她的脖子。

    她四肢像个娃娃剧烈挣扎,双眼紧紧盯着莫涵的眼睛,瞳孔涣散,直到彻底没有呼吸。

    莫涵眼底的黑暗没有一丝波澜,手一松,许娇直直倒下去。

    他擦了擦手,走出屋子,关上门,进入电梯。

    小区昏黄的路灯折射出他车子流畅的线条在夜色划过。

    车子转弯驶入一条偏僻的道路,莫涵缩紧的瞳孔清晰的看见,一亮黑色的车子迎面朝他而来。

    眨眼之间,车轮擦着泊油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在耳膜。

    莫涵的车子被车头抵着恒向往右滑行,旁边,正是深不见底的九曲长河。

    莫涵死死瞪向压过来的人,黑色的T恤勾勒出健硕的身材,黑色口罩下,胡茬浓密。

    莫涵脑子里忽的闪过去年一副刺杀画面。

    他想起那双似曾见过的眼睛在哪里见过。

    车子落尽九曲长河的最后一瞬,映在莫涵瞳孔的是一双鹰眼,阴鸷,狠厉。

    另一条路上,一亮低调的黑色轿车里,半降的车窗,一张清俊儒雅的脸,淡然的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骨节修长的手指松松夹一根雪白香艳,猩红光点在指缝间闪烁。

    车子坠湖,溅起漫天水花。

    巨大的“噗通”声渐散,水波渐渐归于平静。

    男子手中烟蒂烫在指尖,手指一松,烟蒂坠落。

    他眯眼看了一眼湖面,车窗缓缓合上,削薄的唇一开一合:

    “她既恨你,你就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

    *

    “失踪了?”

    夜。

    书房里,莫谨意外的看向戚严。

    戚严肩背挺的笔直,眼帘微微垂着,刚毅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是,他常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他顿了顿,道:“许娇死了。”

    莫谨眼皮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默了默,问,“他动的手?”

    戚严:“看手法,像。”

    莫谨肃穆,“从今天开始,你亲自跟着夫人,一定要保护好她。”

    戚严:“我曾经跟踪过夫人,她怕是能认出我。”

    “这没事,莫涵那边,你继续派人找。”

    戚严退出房间。

    莫谨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起身,回到房间,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躺下,床上的人眼睛阖着,樱桃小嘴抿着,侧躺着,一截皓腕搭在他的枕头上,睡的又香又好看。

    他单手撑着脑袋,手指细细描摹她的眉,眼,唇,鼻。

    她浅浅的呼吸声是最让他心安的药。

    把她柔弱无骨的身子搂在怀里,伴着她浅浅的呼吸,清新的发香沉沉睡去。

    月亮坠人无边夜色,阳光从东边升起。

    阮夏正对镜梳妆,莫谨坐到她旁边,手指推了一个掌心大小的盒子过来。

    “什么东西啊?”

    阮夏打开,两粒绿色的指甲大小的宝石耳环。

    “怎们想起来送我这个了?”她眼波流转过去。

    她珠宝本来就多的带不完,他保险柜里更是更是一堆,也没在这些事上费过心。

    “这不是耳坠,是追踪器。”莫谨刮开她一侧头发,她小巧的耳朵露出来,“从今天开始,你都带着它。”

    阮夏描摹精致的淡淡眉峰蹙起来,“出什么事了?”

    莫谨对她的安全意识特别重视,她手机里就有追踪器。

    而且,无论她去哪里,一直有保镖前后跟着她的车保护她。

    居然用到耳坠这么隐秘的追踪器。

    她心攸的一沉。

    莫谨笑起来,如春风般柔和,“没出事,别担心,时家总账会计昨日被请去喝茶了,两套账应该是有的,正常防患而已。“

    阮夏松了口气。

    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直到日头西斜,莫涵都没有出席白粟的葬礼。

    这太不寻常。

    “怎么回事?”阮夏肃眉看向莫谨。

    “他失踪了,我正在派人找。”莫谨低低道。

    什么事比亲生母亲的葬礼还重要呢?

    阮夏眼睛垂了垂,脸攸的变苍白,这事显然脱离了掌控。

    微微珉唇,道:“知道了。”

    莫谨眼睛看着宾客,手垂下来捏了捏她手,“你别担心,应该没事。”

    “嗯。”

    阮夏轻轻嗯一声。

    “夏夏,莫总。”

    宋踌一声黑色西装,胸前别一株白花,微微颔首,“节哀。”

    阮夏和莫谨亦对他颔首回礼。

    宋踌对着灵堂鞠了三个躬。

    行完礼,宋踌关切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阮夏摇头,“没病,就是没休息好。”

    莫谨胳膊抵了抵她,“站了一上午了,你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

    阮夏本能想拒绝,莫谨不容她拒绝,“休息一会再来。”

    阮夏无奈,“那行吧。”

    依着鲸市的风俗,吊唁不需要带很久,鞠躬露一面,和家主说上几句宽慰的话就可以告辞。

    真正的送葬是在三日后。

    宋踌道:“正好,我也还有事,莫总不用送了,一道走吧。”

    莫谨和他客气了几句。

    两人一起出了灵堂。

    阮夏一路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宋踌问道,“看起来不太好。”

    阮夏,“没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宋踌:“我刚好顺路,载你一程吧。”

    “那麻烦你了。”

    “还跟我客气。”

    阮夏没什么兴致,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到了莫家别墅门口。

    宋踌随手递给她一盒marni金箔马卡龙,“别人送我的,我不爱吃甜食,你要是实在没胃口,吃两颗能补充体力。”

    透明的包装盒里,洒了实用金粉的巧克力闪着熠熠金光。

    阮夏有些恍惚。

    这个牌子国内很难买,第一回吃,是莫涵买给她的。

    楞了一会,伸手接下,“谢谢了。”

    宋踌看着目送她纤细的背影进了别墅,油门一踩,车子离开。

    白粟葬礼结束的时候,莫涵始终没有露面。

    莫谨放下一切事物,形影不离的和阮夏在一起。

    到了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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