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婳，你还想跟蓦言离婚吗？”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母亲跟江婳聊这个话题了。
程蓦言心中刺痛，眼尾泛红。
“离吧。”他听见母亲说。
“孩子，我活了几十年都没能看明白，婚姻带给一个人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如果那个人带给你是欢笑是幸福，那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幸事，但如果那个人带给你的只有伤痛，和数之不尽的误会与难堪，那不如分开。”
“如果你们离了婚，我就认你当干女儿……你现在过的什么生活，我都看在眼里，如果是我，这样的生活不要也罢。”
不要也罢。
母亲在劝江婳跟他离婚，劝江婳离开他。
对于江婳，不要他也罢，她总能过好自己的生活的。
母亲大概是这个意思。
程蓦言的喉头滚了滚，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解释，想说不是这样，想说他只是明白的有点晚，但他一直都是喜欢江婳的，可每每话到嘴边，就是无法说出来。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江婳的那些时间里，带给江婳的，都是数不尽的误会和难堪吗？
真的是这样？程蓦言不禁回忆过去。
他很想从过去和江婳的那些经历当中找出一些事情来反驳，来证明自己不是那样的，可找了一圈儿，却发现根本没有。
他好像的确如此，似乎真的一直都在误会江婳，让江婳难堪。
那些事情无论是直接或者间接，都有他的影子，甚至他还让江婳几次受到生命危险。
想到这些，程蓦言一颗心忍不住绞痛。
他死死摁着那个位置，却不能缓解分毫。
尤其是在母亲和江婳谈完这个话题之后的当天晚上，母亲就离家出走了，而他误会了江婳。
那个时候的自己得知消息四处搜寻无果后，是怎么对江婳说的？
“你不是想跟我离婚吗？”
“我跟你离。”
“为了离婚，不喜利用母亲，江婳，你很让我失望。”
……
说完这些话后，那时候的他根本不听江婳解释，第二天就去跟她办理了离婚手续。
他误会了江婳，他不可饶恕。
江婳当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源于他的误会。
那个时候的江婳对他说：“这不是我期待的离婚，因为我背负了误解，不过我无从解释，不管你信不信，婆婆的事情我不知情。”
现在再次听到这句话，程蓦言只想说，他信，他真的信了。
他相信母亲的事情跟她无关，相信母亲不是因为她才离开的，也相信不是因为她使了手段让母亲离开。
他都信，什么都信。
他不该误会，不该因为这件事怀疑江婳。
不论她说什么，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信。
他再也不误会她了，他会一直相信她。
程蓦言在心里说了许多句相信，这一刻，他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那天，最好是在办理离婚手续之前。
那个时候他最起码还有时间解释，还有时间去相信，还有最后一点机会去跟江婳重修旧好，解清误会。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无尽的悔意在他心中盘旋，他不管怎么摘，都不能把自己身上的罪名摘干净。
他深深后悔着。
不过不是他提出离婚，江婳不会从家里搬走，也不会在那个时间去机场，碰不到那辆大货车，就不会发生车祸。
都是他的错！
然而对这些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梦境里的事情继续发生着。
那个时候他们办理了离婚手续，他就没再跟江婳见面。
再次得到江婳的消息时，江婳已经出了车祸。
这一次，程蓦言是亲眼所见江婳整个车祸的过程，她从壹号半岛收拾完行李后，因为一个电话，回家放完行李后又带了些行李去了机场。
那天的天气很不好，程蓦言印象深刻。
从早上开始天空就乌云密布，到后来下起了小雨，接着小雨变成大雨。
也因为下雨的缘故，路面潮湿，交通不便，道路堵车。
所以江婳才会换了一条路，然而就是这条路，让她正开车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被旁边的大货车给撞了。
“嘭——”
巨大的撞击声十分刺耳，也震得程蓦言头脑嗡鸣声不断。
他虽然是虚影，虽然这仅仅只是在梦中，却犹如亲身经历一般，那种意外，那种震痛，都像是真实的发生的。
不，事情的确是真实发生的。
只是不同的是，现实中只有江婳经历过，而这次梦境里，他也在。
他意识到什么，突然扭头去看江婳，在看到她的那一刻
，忍不住瞳孔紧缩。
车身遇到危险出现的安全气囊虽然成功弹了出来，可江婳仍然受了不小的伤害。
大货车撞击的方向虽然是副驾驶座位那边，可车身整个已经翻了过来，江婳以一种很诡异扭曲的姿势被卡在车里。
她的头上流了血，看上去很吓人，整个人闭着眼，似乎毫无意识，其他的地方程蓦言根本无法判断，他甚至不敢靠近。
生怕他的一个不经意的触碰，就会给江婳带了二次伤害，尽管他现在只是个虚影。
“江婳。”他的声音嘶哑，隐隐含着颤抖。
没有人回应，可以回应他的人此时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但她头上的血还是在不住地流淌，一点儿没有要休止的意思。
“来人，快来人！打电话！叫120！”程蓦言朝着车外那些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大吼。
“快啊！”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尽浑身力气地大喊。
那些路人只是围观，谁也不敢靠近，毕竟在车里的江婳姿势非常奇怪，大家都怕造成二次创伤。
这已经不是把车翻过来就能解决的问题了，里面的人也是个大问题。
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流到地上的血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可是冲刷干净后的地面很快又有鲜红的血液流淌。
恶性循环。
程蓦言甚至可以想象，江婳此时的身子肯定十分冰凉，她应该很冷，可谁都做不了什么。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也有人报了警
，也有专门报道社会新闻的记者赶了过来，周围吵吵闹闹一片，程蓦言眼中却只有江婳。
他想把衣服脱下来为江婳挡雨，但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他想摁住江婳的头不让她继续流血，那些血却还是在流。
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程蓦言浑身颤抖，开始憎恨这种无能为力。
他挥动着拳头不停地砸向地面，想把自己心里的痛发泄到拳头上，然而拳头挥出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他心里火烧火燎，那股直击灵魂的剧痛，才能让他清醒。
“你坚持住江婳，千万要坚持住，你要离婚，我跟你离，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平安，江婳，求求你。”程蓦言跪在地上，在靠近江婳最近的位置，低声乞求。
尊严不要了，傲慢不要了。
强势不要了，脸皮不要了。
权利不要了，金钱、名利，都不要了。
他什么也不要，只要江婳平安。
江婳头上渐渐凝固的血液刺痛了男人的双眼，他突然感觉脸上一凉，好像能感觉到梦中的雨水。
可仰着头，才发现是眼泪。
他看着这片阴沉黑暗的天空，那里仿佛有一头可以吞噬一切的凶兽，此时正在吞噬人的生命。
程蓦言脚底窜起一片凉意，因为他意识到，那天的自己也看见过这同一片天空。
他当时人在机场，候机厅里的电视上播放了这一则新闻，他听见了。
他明明听见了的。
“现在插播一条紧
急新闻，由于极端天气影响，天空出现电闪雷鸣以及大暴雨的情况，本市机场路十字路口出现一起交通事故……”
他清晰的记得那段新闻播报的全部内容，可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引起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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