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林觅把自己关在卧室,任凭林太太如何拿好东西哄都不肯出来。
她表面上忍着不去搭理母亲,内心早已乱成一团。
她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不时去望墙上的杜鹃报时钟。
每当整点的时间来临,那只小鸟就噔噔地跳出来鸣叫。
到了黄昏的五点。等了一下午的林觅按耐不住,冲出房门去了客厅。
林太太见女儿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半杯咖啡,问:今天中午你都没吃饭呢。晚上可以多吃点。想吃什么告诉妈妈,如果家里做不来我们就出去吃。
爸爸不是今天要回来吗?现在都还没见人影
林觅说着就有些激动,忍住眼泪。
他五点多会到的。天津那边的火车雪天发车少。也晚不了特别多。我们今晚一起,待会把一堂也接回来。
李炎他住院了,我想给他送吃的。
林太太表示不赞同。
你表哥住院,都是我送饭。现在你爸爸要回来了,看到你对一个警卫这么好,会怎么想?
让警卫队的人轮流去医院食堂买饭就可以了。
林觅看着母亲,眼神里流出失望。
他是为了救我们,才伤成这样的。
最后是谁帮了我们
林太太话没说完就捂住了嘴,双眼望着二层楼的楼梯口。
林少将回来了。刚好听到了一点母女的谈话。
他诧异万分:我前天才打了电话,昨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先和觅觅去趟医院吧。
父女俩分别近三个月。
林觅留意到,父亲好久没刮胡子了,还瘦了很多。
楼下的警卫们备好了车。
她钻进厨房没看到现成的汤和菜,就拿走了自己存着当零食的蛋糕、牛奶和水果。
病床上的李炎在看一份护士拿来的报纸。
从昨天入院到现在,一天一夜了。
他受伤的腿下床不方便,就很少喝水,只吃了一点章文轩查房时送来的面条。
从小就没有父母,受伤了自己熬熬就过去了。
他想到了林觅,心里很暖和。
小姐是世上待他最好的人了,少将大人今天回家,她该多开心
病房门轻轻地开了。
他以为是来打针的护士,没抬头,继续看报。
忽然闻到习惯的蛋糕和牛奶的香味—
以往送小姐上学,来不及的时候她就在车上啃蛋糕喝牛奶,这一幕他太熟悉。
林觅拉着父亲来到床前,把一大包好吃的放在床头柜上。
小姐少将大人我不是在做梦?
傻了,咬口蛋糕,要是做梦,吃到的就是空气。
林先生笑着坐下来,拍拍他的头。
林觅把一块蛋糕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咬。
还真是饿了。他三两下就吃完,总算有了力气和他们说话。
林先生问了问昨天遇袭的事,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刚放出来,宣布无罪,为何有人会对妻女下手呢?
事情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接下来的日子须更小心。
探望完李炎,他让女儿领着去侄子病房。
想到差点被表哥侵犯,林觅不敢靠近,在门口站着。
林先生看到侄子背对着门,专注地剥着一包牛奶糖。
林一堂昨天失态,给扎的麻醉剂过了量,到现在还晕乎乎的。
看到叔叔出现,他完全不信是真的,当着林先生的面,像小孩一样边吃边丢糖纸。
眼看地上的糖纸一堆,侄子还不打招呼,林少将急了。
一堂!我来了,你没事吧?!
他回过头,目光呆滞,完全没了九月刚来北平时候的精神和活力。
喊了好几声,林一堂才呵呵地傻笑着,拿了块糖塞给叔叔。
给你一块,好甜的。
林先生的眼泪随着没接稳的糖掉到地板上。
整个家族的骄傲,光风霁月的林少爷,突然就成了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
看到侄子沦落成这副模样,他震惊,无奈,愤怒。
林觅想躲闪,却被父亲的大手捉住。
我问你,如实说,一堂怎么了
她没料到表哥会这般反应,也急得落泪。
爸爸,对不起,我我们昨天在病房里发生了些争执
林先生的心碎裂了。
原来请好假,提前到十二月一号回,就是为了在八号把孩子们的大事敲定。
不到一周了,侄子的脑子还能好吗?
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林先生费了很久的时间,总算是弄清了事情的大概。
建议去看心理医生。我认识米勒先生,他在灯市口那边有诊所。
章文轩白天已经累了一天。他说完就礼貌地回家了。
通过查看大夫留下的病历记录,林家父女得知,一堂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但精神出了问题。
林觅走到表哥面前,试探性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居然引来一句骂声。
烦死了,我在吃糖,别惹我!
林少将叹了口气,把侄子从地上拉起来,走,去看大夫!
林一堂不肯,抓着那袋牛奶糖不松手,林觅只好替他戴了帽子和围巾,又取了大衣跟在父亲旁边。
好在这边的分院和灯市口都在东城。他们很快就到找到了诊所。
说是诊所,其实规模都像个小医院。
一位护士开门接他们进去。
不久前章大夫打了电话,说是晚上有病人过来。米勒大夫在里面忙着呢,稍等片刻。
林觅打量着诊所里的环境。
干净明亮,宽敞整洁。不仅看病,还能做些简单的手术。
从墙上贴的说明和广告来判断,这位德国大夫有行医资质,经验也丰富:妇科、牙科、内科和外科都擅长,更绝的是还能看精神方面的病。
米勒大夫带着助手出来。
林先生刚要开口说情况,助手就示意他不要出声,让护士送来纸和笔。
洋大夫不懂中国话,讲了也是白讲。你写在纸上,我给你翻译。
林觅望了眼父亲,拿笔写了满满一页。
助手看了看,转身和米勒沟通。全程德文,听得父女俩头大。
洋大夫说,他会带病人进去,你们留在这里等半个小时。
护士扶着林一堂进去,门关了。
半个小时在父女俩看来,极其漫长。
只听到门声一响,米勒冒出头来对助手说了几句。
洋大夫说了什么?
林觅急切地问。
大夫说,病人是长期处于求而不得的状态,反复受刺激,导致精神失常。
林先生紧张地问:有药可以治吗?
大夫说,没有特效药。只能开镇定的药剂。但你们可以尽量地满足他的愿望,让他慢慢地回到从前。
在回家的车上,林一堂靠在林觅肩上,睡着了。
林少将下了决心,对女儿说:觅觅,八号,你和他订婚。和你那个小老师一刀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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