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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玄阴已陨,既现潮音

    潮音涧。

    荷花清池之畔。

    冰冷清澈的池水微微荡漾,清晰地倒映着涧中的青翠草色,虽然池中依旧偶有鱼儿在水面之上雀跃而过,可却再也无法在清池之中翻起半点水波。

    “龙姬尊上。”

    护山神灵走过山崖,行至荷花清池之前,微微低垂着头,朝着掌珠龙姬恭敬行礼。

    掌珠龙姬的身形有些单薄,静静地望着平静无波的荷花清池,道:“可是那莲池女仙之事?”

    护山神灵的神情有些犹豫,沉默片刻之后,才点头应道:“莲池女仙在水镜之渊口出妄言,言辞恶毒,龙姬尊上已经对其这般宽容,可她依旧对龙姬尊上百般羞辱,实在是令人心寒。”

    掌珠龙姬持着杨柳枝,轻声道:“随她去罢。”

    此次护山神灵却并未退下,而是抬首道:“那莲池女仙方才开口道,若是龙姬尊上不将她放出来,她便……”

    掌珠龙姬侧过头来,挽着手中的杨柳枝,挑了挑眉,道:“她便如何?”

    护山神灵低声道:“她便崩毁自己的天源真灵,将南海之秘昭告天下,玉石俱焚。”

    “就连先天不陨的天源真灵都不要了么……”

    掌珠龙姬叹眸光晦暗,轻拂佛衣袍袖,“且退下罢,此事我自会处理。”

    那护山神灵松了口气,道:“尊上,小神便退下了。”

    此言落罢,护山神灵便再次行过一礼,转身离开了荷花清池。

    掌珠龙姬心念动间,踏出一步,身周的光影扭曲变幻,顷刻之间便踏入了一座光滑如洗的炽白镜渊。

    这座镜渊之中没有时间与空间,只有两面灿白的水镜,化作了此间世境的天与地。

    任何生灵站在镜渊之上,无论是仰头还是低头,都能望见脚下镜面之中那永无止尽的连绵倒影。

    “当初你初来洛迦山之时,还是我为你引路,如今想来,当时真是瞎了眼,识人不明,皆是我之罪过!”

    碧衫女仙恨恨地望着现出身来的掌珠龙姬,语气之间满是怨悔。

    掌珠龙姬轻轻叹了口气,道:“莲池掌座,前时我已是与你说过了,我根本无意于南海佛尊之位,只是如今的南海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灵机躁动之危,我收归几件南海至宝,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莲池女仙愈加愤恨,咬牙道:“潮音涧六大佛子,在伱的多番布局之下三死两废,如今你已经将清濯紫金铃、草编花篮、千叶莲台以及羊脂玉净瓶尽数取在手中,无需这般惺惺作态了。”

    掌珠龙姬走近了些,静静地望着莲池女仙的眼睛,道:“南海的佛家气运如天般浩瀚,莲池掌座,你且告诉我,若没有这几件至宝,以我的修业如何镇压此时的七境道场气运?这般情境之下,稍有不慎,一旦气运牵引、灵机汹涌,南海佛家源教的倾覆只在朝夕之间,难道你当真不清楚么?”

    莲池掌座提高了声音,面色都有了些许涨红:“可是潮音涧选定的六大佛子非死即伤,另外的三十尊佛子皆是外来势力所荐,这样下去,南海道统岂不是落在了他人手中?!”

    掌珠龙姬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当务之急都是用这几件至宝将这座七境道场的气运稳定下来,至于其余之事,只能事后再做补救。”

    她转过身去,将单薄的背影留给了莲池女仙,声音愈加轻了些,“更何况,潮音涧六大佛子,不是还剩了一个么?”

    莲池掌座嗤笑一声,道:“仅仅得传一卷《渡灵佛咒》的季月年,拿什么跟那些持有诸多至宝、浑身上下都是仙神之器的佛子争夺?”

    掌珠龙姬侧过头来,望着莲池掌座,道:“无论如何,其都是潮音涧选定的佛子,虽然已经销声匿迹许久,不过据我所知,如今其应当未曾陨灭。”

    “若是其能够前来南海普陀圣境,真正登临第九佛子尊位,我便将草编花篮传给他,吸引那另外三十尊佛子的注意。”

    言至此处,掌珠龙姬重新转过身来,眸光深邃如渊,“此前神魂重伤的观心佛子已经被我接到了普陀圣山,如今南海气运已经趋于稳定,待其伤势转好,我便传下清濯紫金铃与千叶莲台,使其隐于暗处,待时机至时,再现身横扫诸多佛子,入主潮音涧。”

    莲池女仙面露惊喜之色,道:“潮音涧的观心佛子还活着?!”

    掌珠龙姬点了点头,道:“此事乃是南海绝密,知晓者不超过三人,若不是你在这里闹的太欢,我也不会将实情告知于你。”

    莲池女仙神情缓和了许多,面上竟是重新展现出了笑意:“有观心佛子在,我便放心了。原来龙姬早有布局,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掌珠龙姬轻声道:“还需委屈莲池掌座一段时日,于镜渊之中修养身心,在外人面前把这出戏演完。”

    莲池女仙笑道:“龙姬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只要南海道统能够安然无恙,即便受到再大的委屈,我也心甘情愿。”

    顿了一顿,莲池女仙叹了口气,又道,“莲花池早已不在,如今潮音涧之中只余了荷花清池,这莲池掌座的佛讳还是莫要再叫了。”

    掌珠龙姬笑了笑,并未回答,而是轻轻踏出一步,时空扭曲之间,已是离开了无底镜渊。

    ……

    长都山境。

    “幽鹿道兄,你的地图到底准还是不准?”

    一座气势恐怖的凶厉仙阵之下,乌袍剑仙身周环绕着三柄刻着繁复花纹的长剑,用力咬着牙,死死地瞪着身旁的妖灵散仙。

    幽鹿散人讪讪地笑了笑,再次加固了一番身旁的防护光幕,道:“我师尊以真灵刻印之法传出的地图,自然是准的,只是……”

    乌袍剑仙低吼道:“只是什么!”

    幽鹿散人叹了口气,道:“只是我等好像走反了方向,原本是要去长都真君的侧府偷取灵物资源,如今却不小心误入了其豢养凶兽的仙阵之中。”

    不久之前,乌袍剑仙与幽鹿散人在普陀山听法之后,便共同去了罗刹海,好生潇洒了许多时日。

    在酒醉之时,二人相约趁着长都真君外出之时前往长都府行窃,凭借着那幅详细无比的地图,欲要让那长都真君狠狠地出一口血。

    可未曾想到,还不曾来得及行至目的地,二人便不小心陷入了凶兽仙阵之中,可谓是倒霉无比。

    吼!

    随着仙阵之上传来咔嚓一声碎裂之音,足以震破耳膜的兽吼轰卷而过,朝着四面八方激荡起了道道半透明的无形音波!

    轰!

    乌袍剑仙与幽鹿散人被一圈圈的音波轰飞数百丈之遥,口吐鲜血,面色苍白至了极点。

    一只高及千丈的庞然大物踏出仙阵,冰冷的竖瞳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乌袍剑仙与幽鹿散人之处。

    “这下惨了,居然是一只混元真玄之境的凶兽,我等如何能挡?!”

    幽鹿散人哭丧着脸,面上满是绝望。

    乌袍剑仙来不及埋怨幽鹿散人,强撑着站起身来,身周三柄乌黑长剑环绕而起,低吼道:“我二人全力出手,未必不能诛杀此兽!”

    此言落罢,其心念动间,身周有着雄浑无比的大罗仙力汹涌而起,尽数灌注在身侧的三柄长剑之中,使其发出了清澈嘹亮的剑鸣!

    “环首之剑,斩!”

    乌袍剑仙御着剑光踏空而起,双手掐诀,身周三柄长剑轰然电射而出,带着刺耳的剑啸,朝着那千丈凶兽贯穿而去!

    铿!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音响彻天穹,那凶兽的竖瞳之中隐隐有着一丝不屑,轻挥手爪,竟是直接将这三柄乌黑长剑弹飞了出去!

    此间动静太过巨大,早已惊动了长都山境之中的诸多生灵,甚至就连长都真君都收到了消息,正在急速回转此处!

    长都山境濒临大海,如今南海之畔却是逐渐有淅淅沥沥的雨幕垂落下来,使得天地万物都隐约浸染了一丝朦胧之意。

    雨幕之中,乌袍剑仙与幽鹿散人并肩而立,虽然面带苦笑,目光之中却并无后悔之色。

    幽鹿散人目露回忆之色,舔了舔嘴角,道:“前些时日的罗刹海之行,那装扮成紫英仙子的仙女倒是颇有一番滋味。”

    乌袍剑仙勉强笑了笑,道:“幽鹿道兄狎玩太久,将自己的身家都送了进去,最后还跟我借了一整盒仙玉,待到往生之后,莫要忘了还给我。”

    轰!

    随着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言乱语,那凶兽终于一爪抓破了二人身前的防护光幕,冰冷的竖瞳死死地望着乌袍剑仙与幽鹿散人,骇人的杀意几乎满溢了出来。

    雨势愈急,泼天大雨洒落而下,山间万物承受着暴雨的洗礼,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

    乌袍剑仙一把扯下了头上的黑布箬笠,散去了身周的护体仙光,任由大雨浸湿自己的发丝,翻转手掌,再次凝聚出了一柄乌黑的长剑,昂首道:“我也曾在血气冲霄之下持剑诛邪,此时面对你这畜牲,岂会有半点惧畏?”

    幽鹿散人目光凛然,头上的一双鹿角逸散着瑰美绝伦的幽紫妖光,虽然不曾开口,可却已经将神魂天赋催动至了极致!

    正在二人欲要死战这只混元真玄之境的凶兽之时,雨势却变得愈加急迫,豆大的雨点疯狂砸落而下,甚至使得长都山境的那些亭台楼阁之上都发出了淅沥之音。

    吼!

    那庞大无比的凶兽蓦地停下了动作,口中发出了一声试探性的低吼,一双竖瞳极为警惕地望着高天之上的雨幕深处,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恐怖存在。

    就在此时,长都山境之中便飞来了数十尊太乙散仙、十余尊大罗真仙,这些生灵将乌袍剑仙与幽鹿散人围在了其中,有人已经认出了乌袍剑仙,咬牙切齿道:“竟是乌袍此獠!这厮前时诛杀了我长都山境之中的破邪真君,如今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此言一出,这些长都山境的生灵目中皆是露出了怨恨无比的杀意,长都山境之内只有两尊混元真玄之境的生灵,除却长都真君之外,便只余了那破境不久的破邪真君。

    这尊破邪真君被乌袍剑仙越境诛灭,不仅极大削弱了长都山境的实力,更是使得长都山境的生灵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抬不起头,故而他们对于罪魁祸首的乌袍剑仙已是恨极,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将其诛之而后快。

    “乌袍道兄,这下我等不得不下境往生了。”

    被数不清的杀意气机牢牢锁定,幽鹿散人面如死灰,喃喃开口。

    乌袍剑仙一反常态,竟是直接丢掉了手中长剑,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幽鹿散人望着乌袍剑仙的古怪举动,叹道:“乌袍道兄,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在那里做甚么?”

    乌袍剑仙睁开双眼,目中竟是泛起了从未有过的亮光,低声道:“前时我等听法之时,你可曾听到一句话?”

    幽鹿散人道:“普陀山听法之时,我的心思都在罗刹海那里,恨不得长上翅膀飞过去,哪记得甚么话……”

    乌袍剑仙定定地望着他,道:“那龙姬曾言,世间生灵若是虔诚一心,待遭遇苦难之时,可默念无量观世音菩萨佛讳,劫难自解。”

    幽鹿散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乌袍剑仙,道:“乌袍道兄,在我印象中你是个聪明人,怎会相信这般荒唐的传教之言?天地浩瀚,世间苦难无量,如何能够救的过来?”

    “因为玄阴仙君便是成道于潮音涧,所以我相信龙姬并不是妄言,”乌袍剑仙摇了摇头,重新闭上了双目,虔诚念诵道,“南无观世音菩萨尊者,拯救世间诸苦,渡尽诸恶……”

    轰!

    蓦然之间,天穹撕裂,一道煌煌佛光自虚无之中的高天之上映照而出,凌驾于天象乌云之上,映照八方!

    在那漫天金光之下,乌云之间的泼天大雨愈加疯狂洒落,于灿金佛光的映照之间,就连雨水都镀上了一层暗金,瑰美绚丽至极!

    “吼……”

    高及千丈的混元凶兽神情惧畏,仰望着高天之上的耀世佛光,瑟缩着身子连连后退,口中发出了呜咽般的闷吼。

    轰!

    南海深处,那庞大如天的佛家源教气运被卷动,有一道粗及万丈的炽目光柱撕裂天穹,轰贯而至,直接落在了那天穹之间的佛光之上!

    南海之畔,南海龙宫,两大洲境边缘的诸多山境海境,数不清的洞天福地道场,诸多强横至极的生灵都被惊动,无数目光朝着此处望来!

    万众瞩目之下,炽目无比的灿金佛光之间逐渐走出了一个生灵虚影。

    那生灵浑身上下皆是半透明的灿金之色,发丝飞舞,广袖翻扬,在南海佛家源教气运的灌注之下逐渐由虚化实,甚至引动了寻常绝不可能被阻挡的天象之雨的断裂!

    在其身下,依旧是暴雨倾盆,而在其身侧则是朗朗大日,没有半点雨水浸湿!

    随着那生灵浑身上下的灿金佛光逐渐褪去,死死望着此处的乌袍剑仙忍不住高声嘶吼道:“竟然是他!”

    幽鹿散人抬头望去,神情亦是惊骇无比,张大了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高天裂缝之下,嘶吼咆哮的上境狂风之中,那生灵身着衣袍边缘绣着暗金梵文的月白广袖佛衣,泛着灿金光华的月白宽袖随风翻扬而起,乌黑如瀑的青丝在金光之中飞舞,白皙清美的眉眼之间尽是冷漠与尊贵,瞳孔之中隐隐燃烧着令人心悸的金焰黑火。

    乌袍剑仙再也按捺不住心神深处的疯狂激荡,嘶哑着嗓子高声道:“玄阴仙君!”

    那生灵皱了皱眉,广袖轻拂,狂暴肆虐的天象之雨即刻便停滞了下来,那绵延数万里的乌云疯狂缩小,顷刻之间便湮灭在了虚无之间,在朗朗大日的金红炽光映照之下,那生灵随风翻扬的青丝似乎都浸染了一层金色。

    四面八方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生灵皆是瞠目结舌,惊骇至了极点!

    “自此之后,世间已无玄阴仙君。”

    那生灵低垂着灿金的眸光,遥遥看了一眼长都山境之中的乌袍剑仙,清澈低冷的声音传遍了小半个南海,“只余了南海佛家源教的潮音佛子。”

    乌袍剑仙神情怔然,低声道:“潮音佛子……”

    那潮音佛子再次拂袖,洒落一道纯净无匹的佛光,径直贯入了乌袍剑仙的眉心:“前时你的虔诚念诵,恰好成为我恢复真灵之后,回转地境人间的一个契机,此后若是再有因缘,你可凭借此道佛光前来皈依。”

    此言落罢,潮音佛子便在金红大日的照耀之下散作了无数飘散飞舞的金色光点,洒落在了南海之畔的每一个角落。

    长久的寂静之后,终于有一尊藏在下方许久的混元真君踏空而上,行至乌袍剑仙身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乌袍小友,既然来我长都山境作客,为何不曾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为小友安排宴席。”

    一旁的幽鹿散人回过神来,死死地望着来人,不禁双目炽红,咬牙道:“长都真君!”

    长都真君方才根本不曾露头,如今更是不敢刻意作色,强笑道:“两位小友且息怒,息怒,此前诸事皆是长都之过,若有要求尽管提出,长都若能满足,绝不敷衍。”

    乌袍剑仙仍旧抬头望着那乌云尽散之处,喃喃道:“世间再无玄阴仙君,只余了潮音佛子……”

    长都真君随着其目光望去,神情之间依旧存在着心有余悸之色,道:“在我感应之中,潮音佛子虽然仍是混元大真君的修业,可我却根本看不透其半点虚实,仿佛从神魂都真灵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怖气息,即使那些凌霄之境的巡境天君都远远不如。”

    数之不清的生灵皆是望见了长都山境的异象,与此同时,玄阴仙君不仅未曾陨落,反而在南海之畔重新现世之事亦是疯狂轰传四方,引起了无数震动。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