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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场惊梦

    灯火摇曳,那妆红霓裳的惊鸿一瞥,终是掩藏在了宽大的黑袍之下。

    她那纤白如玉的手指之间,缠绕着一缕柔软乌黑的发丝,被她绕来绕去,来来回回绕了许久。

    狂风止歇。

    少女终于松开了那缕青丝,轻声道:“季月年,风停了。”

    数丈之外,季月年自真灵记忆之中苏醒,那女童渡了轮转重极独上灵山的古老过往依稀浮现眼前,恍若一场倾尽天地的惊梦。

    南海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

    她成道之前,竟是那般骄傲洒脱的女子。

    她的矜傲心绪,被天地众生所知晓,足以倾世。

    侧头望向黑袍掩藏之下的季清婵,季月年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惚,心神颤动之下,险些将她当做了她。

    强自定了定神,季月年眉头微蹙,心中有万千思绪翻涌。

    这段古老的过往早已过去了无数个元会,甚至过去了数个无量量劫,如今却出现在了自己的真灵深处,其中所蕴藏的诸多隐秘,即便以季月年的悟性神思,此时此刻都理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头绪。

    “年儿,那佛咒,你不能再用了。”

    数百年前的树冠云阙之上,赵阴月那清冷的声音犹在耳畔。

    季月年摇了摇头,暂且按下心思,将诸多疑惑尽数埋藏在了脑海深处。

    他自然知晓,那南海之中苍茫浩瀚的普陀圣境,甚至还有境上之境的珞珈圣山,一直都对自己这里有着不为人知的布局,而那《渡灵佛咒》,却是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成道之后所持的护道神通。

    只是,人力有时穷。

    即使季月年有着诸多不可言说的心绪,有着被当做棋子的不甘,有着隐藏极深的冰冷恨意,可如今自己的修为太过孱弱,根本没有资格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

    普陀圣境,珞珈圣山,掌珠龙姬,大势至菩萨尊者,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昭明山境余孽,三坛海会大天神……

    重重迷雾涌动而来,将真灵记忆尽数遮蔽。

    有朝一日,若我成道,地覆天倾。

    季月年眸光清冷,心绪如同万载不化的寒冰一般,神魂深处蓦地有着一缕湛青心火燎原而起!

    禅心青火!

    寻常生灵至多只能燃起一次心火,而季月年的真灵与神魂却与常人有些不同,如今竟是足足燃起了两次心火!

    自降生以来,季月年历经九百余年不眠不休的孤寂苦修,终是使自己的心境无限趋近于“禅心”,在真灵记忆的引动之下,第二次燃起了心火。

    禅心青火,通灵业火。

    再有那取自倾月公主,根种于神魂之上的洞虚真火。

    足足三种心火。

    在漆黑罩袍的掩藏之下,季清婵的神情有些怔然,细细感应着那一朵暗青之色的妖异玄火,喃喃道:“岂止是极北边陲第一天骄,季月年,以你的悟性根骨,即使说是七十二道家源教圣地的嫡传,也可当得。”

    燃起变异心火的生灵,极少。

    燃起两次变异心火的生灵,则已经稀少到了可怕的地步。

    季月年阖上眼眸,复又睁开,一缕湛青火焰自瞳孔之中映照而出,片刻之间便将暗室之中所有的陈旧布袋与黑曜矿石尽皆灼成了灰烬。

    谷禅心青火,比之通灵业火更加可怕的变异心火。

    其之神异隐秘,此时此刻根本不曾展露万一。

    “风停了?”

    季月年拂了拂玄黑袍袖,将残余的禅心青火虚影收摄起来,轻声道。

    方才禅心青火席卷之间,有着真灵之力浸染而过,季月年所着的锦青云纹织罗缎袍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篆刻着繁复云纹的玄黑道袍。

    北俱芦洲归摄于三十三天天庭,三十三天天庭又有绝大多数天境归于道家源教,久而久之,在北俱芦洲之中,道袍便逐渐成为了一种华贵衣袍的另称。

    黑袍之下的阴影点了点头,道:“方才我已是与你说过了。”

    季月年眸光微冷,道:“那我等便借路流州,前往江陀府境。”

    “好。”

    溯州的地境气运早已经濒临崩毁,如今遭遇了天象之风的洗礼,更是摇摇欲坠,地底气脉混乱无比,互相纠缠勾连之下,甚至引起了此处地脉之力的疯狂震动。

    自暗室之中行了出来,走在阁楼的废墟之上,季清婵稍稍感应一番,道:“流州两侧皆是邙山鬼府之境,不可御空而行。”

    邙山鬼府并不只有一座山脉,而是紧挨着的一大一小两座山脉,山势巍峨,绵延无尽。

    说来也怪,流州正好处于两座山脉的中间之处,若要前往江陀府境,流州地境乃是必经之地。

    若要绕路而行,不仅需要绕过邙山鬼府的连绵山脉,更有可能遇到许多不知名的危险。

    随着流州边境酒肆的出现,只需多加些小心,借路流州便几乎没有了任何危险。

    ……

    “那就是溯州土地记忆之中的酒肆么?”

    季清婵一边回想着那些虚假土地尊神的神魂记忆,一边朝着不远之处的木质阁楼望去。

    阁楼之前有着一方清池,如今乃是正午时分,在金红大日的映照之下,荡漾的池水之上泛起灿金炽目的粼粼波光,极是好看。

    “两位里边儿请!”

    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厮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热情好客的笑意。

    季月年的瞳孔之中燃起洞虚真火,朝着那小厮望了一望,却不禁有些讶异,因为那小厮在其眼中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凡俗之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在身。

    季清婵藏在宽大的黑袍之下,低声道:“季月年,此处酒肆应该无碍。”

    季月年轻声道:“我晓得了,走罢。”

    此言落罢,他便径直随着那小厮进入了酒肆阁楼之中,季清婵却是在那清池之侧怔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息之后,季清婵将心神深处的躁动之感压了下去,在清池之前细细看上一看,随后才堪堪行入了酒肆之中。

    “二十块灵玉。”

    小厮引着季月年入座之后,面上的假笑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