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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成了叶王他妈");

    真是奇怪啊,接下来的路途,变得忽然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了。

    恍惚间想起来,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四五年了吧。开始还计算着到来的时间,生怕自己会忘记。可是到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计算过。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回归无望,于是也就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了。

    但是今天,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今天,居然出现了个和我样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少年。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我视线里。

    久违的平静被打破,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那是绵延不绝的思念。

    我深呼吸,心潮澎湃。

    “你说你叫沢田纲吉?”

    少年看了我眼,含糊地嗯了声,他个子不高,只到我的肩头,人又瘦弱,细胳膊细腿,感觉我铁锹下去可能会直接去见上帝。

    或许是被村民追杀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很丧。

    总之。就是很平平无奇的个人。

    “我叫叶蝉。”我对他说,“是中国人。如你所见,这里是平安时代,也就是一千多年以前。”

    “平安时代……”少年的目光呆滞,随后抱着脑袋爆发出一阵哀嚎,“啊啊啊为什么是平安时代?十年火箭炮不是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吗?为什么下子来到千年前了啊!!!难道又坏了吗?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静静地看着他,在他情绪逐渐平复后才开口:“安静下来了吗?”

    他眨眨眼睛,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往四周转了转,然后十分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歉,“对不起,我……”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穿越来的。但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太担心。”

    沢田纲吉好像嘀咕了什么,不过我没听清。

    “妈妈,我们到了吗?”阿叶揉着眼睛醒来了,他是被沢田纲吉刚才的哀嚎吵醒的。

    “妈妈?妈妈!”沢田纲吉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明明看起来是个和我差不多的学生,居然已经是个妈妈了吗?!这个世界也太离谱了吧!不对,古代结婚好像挺早的,不过两个人看起来不大……”

    “你好吵!”阿叶大声地打断了沢田纲吉的话语气里点也没有客气的成分。他瞪着沢田纲吉,仿佛他多说一句话就会扑过去抓他。

    “对、对不起……”沢田纲吉被阿叶突然迸发出的敌意吓了跳,随后涨红着脸道歉。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眼阿叶,嘀咕了句:“该不是说中了吧……”但很快他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阿叶埋在我的后颈,喃喃道:“等我长大了,我就和妈妈长得像了。”

    我身形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将他往上提了提,“搂紧点,别滑下去了。”

    然后视线在沢田纲吉的脸上略过,想到他可能还没吃过东西,又是逃命又是赶路,还怪可怜的,于是就给他张饼,“先吃点吧。有了力气才能赶路。”

    “谢谢。”沢田纲吉感动地接过了饼,咬了口,脸立马皱了起来,但没有吐出来,而是艰难地咽了下去。

    “平安时代也就这些东西能吃了,将就一下吧。”

    我的胃已经是铁胃了,即便开始不适应,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对不起……谢谢。”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矫情,他再次小声道歉。

    他慢吞吞的,将手中的饼一点一点都吃完了,然后揉了揉肚子,鼓起勇气问道:

    “请问,您也是穿越的吗?”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疑问。

    “叫我阿婵吧。”我道:“我已经来这里有四年多了。”

    “诶?四年?好长!”他帮我扛起了铁锹,但瘦弱的肩膀总觉得会被铁锹给压下去。

    “我是中国人。本来是来日本旅游的,结果遇到了地震。然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来到了平安时代。”我简单地说了些我的来历。黑磨说我的到来是命中注定,可我实在不明白,难道遇到地震也是命中注定吗?这也太惨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诶,很辛苦吧,阿婵小姐。”

    沢田纲吉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或许本人没有意识到,他的笑容好似可以驱散阴霾。

    “对了,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安倍晴明的府邸。我和阿叶本就是去拜访他的。”

    “安倍晴明,是那个传说中的阴阳师吗?”沢田纲吉犹豫地开口。

    “安倍晴明很有名吗?”曾经源赖光也问我是否认识安倍晴明。如今千年后的沢田纲吉还说安倍晴明是传说中的阴阳师,能在千年后还有名气的,想必真的是非常非常有名的了。

    沢田纲吉略有些害羞地搔搔脸颊,“怎么说呢,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听班里的女生说起过些,好像他的母亲是白狐,所以很有神秘色彩。再加上阴阳师这个职业本身就带着神秘的感觉……”沢田纲吉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我点点头,大概了解了。

    “那么源赖光呢?”私心作祟,我向他问起了源赖光的情况。像他们源氏这样的地位,应该也会在未来有些名气吧。

    “源赖光?这个我不清楚诶。只知道是个蛮有名的阴阳师。不过好像和他名字差不多的源赖朝建立了镰仓幕府,因为我们历史课刚学到这镰仓幕府的建立。所以稍微还有些印象。”

    “阴阳师?不是武将吗?”

    “诶诶诶诶?源赖光难道不是阴阳师是武将吗?难道课本上出错了?不会吧?”沢田纲吉又次捂着脸大叫起来,“那么源赖朝呢?难道镰仓幕府的建立者源赖朝也是武将吗?”

    我:……

    你到底哪里得来的结论啊?

    而且我只是这么说,他就立马断定是自己错了,未免也太不自信了吧。

    结果,沢田纲吉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对不起,我是个学渣……”

    我:“……”

    总之,就是心情复杂。

    ——

    平安京没有建造城墙,所以道路四通八达。我原先坐着马车来时,因为走的是官道,是从城外绕到罗城门才进入城内的。不过今日我们徒步而来,也就不必特意绕到罗城门。

    安倍晴明的府邸位于土御门小路以北,西洞院大路以东的方位上——也就是我的十点钟方向。在已经见到那内宫的虚影后,我对沢田纲吉说:“我们快到了。”

    沢田纲吉刚应了声,突然一个神奇的走位,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了?”我担忧地问道。

    沢田纲吉此刻也颇有些费解,“不知道,走的时候总感觉前面有东西,所以忍不住地想要避开,结果被绊倒了,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那有没有受伤?”

    “受伤倒是没有。没事啦阿婵小姐,我们继续走吧。”沢田纲吉露出微笑。

    我点点头,环顾了下四周,“可能是乱石,这里乱石还是比较多的。你小心点。”

    我刚说完就听到阿叶的偷笑声。

    “你好笨,走路都会摔倒。”他在嘲笑沢田纲吉笨手笨脚。

    我拍拍他后脑勺,让他不要说这些,“抱歉,阿叶有些没大没小了。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沢田纲吉对这种事显然已经习惯过头了,他无奈地垂着肩,“没事没事,反正我就是个废柴……”

    “阿婵。”

    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姑获鸟温柔的声音。

    我望过去,见她站在一辆牛车的旁边,牛还在慢悠悠地吃着草。

    牛车啊,据说京内的贵族喜欢用这个。因为舒适度高。这个时代虽然有修官道,但这官道又不像现代那样的柏油路或者水泥路,坑坑洼洼的,跑到越快的车,就越颠簸。当初坐马车我是已经受够罪了。但没办法,交通工具就这么两种,但牛买不起,马又是失稀缺资源。怨狱山下的马据说还是当初的某个武士留下的老马,由于太老而无法编入军队,于是就用来拉车了。整个集市也就一辆马车。

    见到姑获鸟,总能让我心情无比平静。她所给我的安全感,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我来了。”

    我带着阿叶和沢田纲吉走过去。姑获鸟顺手就接过了阿叶,将他抱了起来。

    沢田纲吉开始只看到了戴着斗笠的女人——因为是女性的声音。但到姑获鸟抱起阿叶的而伸出的翅膀后,他整个人又一次尖叫了。

    “翅、翅膀?噫——!!!!”然后晕了过去。

    “啊,晕过去了……”阿叶的眼神言难尽。

    “是啊,晕过去了。”

    我安慰姑获鸟,“不是你的问题,沢田君还挺胆小的。”

    姑获鸟倒也没介意,然后重新将阿叶交给我。她自己则是抱起沢田君,将他安置在了牛车里。

    “晴明大人占卜到了你们会到的时间,所以就这个时候来接你们了。”

    我不禁感叹:“晴明大人真厉害啊,这事都能占卜到。那么沢田君的到来,也占卜到了吗?”

    占卜这门学问可真有意思,搞得我也想去学一学,到时候还能摆个地摊什么的。

    姑获鸟笑了笑,“你可以跟晴明大人说说。”

    牛车慢悠悠地进入了城区,很快就进入了土御门小路,再穿过戾桥,不多时便到了处宅院,那便是安倍晴明的府邸。据说是艮位,也就是鬼门,只有安倍晴明敢住在这儿。牛车刚停下,阿叶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姑获鸟追了上去。此时沢田纲吉刚刚转醒了。

    我道:“沢田君,我们到了。”

    沢田纲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拉下了车。我们二人站在大门口,这扇门半开着,或许是阿叶进去的时候没关。

    “那个,阿婵,刚才的……”他的腿还在抖。显而易见地在害怕。

    “那是姑获鸟,我刚来的时候,她救过我和阿叶。”

    我言简意赅的句话,沢田纲吉的眉头终于慢慢舒缓下来了。

    “那就好。是个好妖怪就没关系……”他小声地说,“安倍晴明就住在这里吗?这里很萧条啊,感觉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难有点像鬼屋……”

    沢田纲吉啰嗦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啰嗦。

    在他还在嘟哝的时候,我就直接把他往前轻轻推,“进去吧。说不定安倍晴明有办法让你回去呢。”

    沢田纲吉朝我笑笑,往前走了几步后,他回过头:

    “那你呢?”

    “什么?”

    “如果有机会回去。”沢田纲吉说得很认真。他重复了句:“如果安倍晴明有办法的话,你会回去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笑了。

    他似乎懂了我的意思,之后也就没提这回事。

    我们进了大门,看到了草丛中长着棵经年的大紫藤。明明不是花期,却依然盛开着,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就是阴阳师的力量啊……”能让不在花期紫藤盛开,就像温室大棚。

    这时一名穿着狩衣和直贯的女子向我们走来,她是花蔓,是安倍晴明的式神。我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是取自于“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花蔓领着我们前往安倍晴明的所在地——渡殿,我们到的时候,他正慵懒地枕着条胳膊和源博雅饮酒,今日月光不错,二人聊得也开怀,源博雅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看起来喝得不少。

    见我们来了,安倍晴明便举了举手中的酒盏,随后一饮而尽。

    “来了啊,阿婵。”他的声音中带着股慵懒的笑意。

    “久疏问候,晴明大人。想必这位是博雅殿了。”

    我和源博雅并不相识,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据姑获鸟说是安倍晴明唯一的挚友,所以我猜能在这个时候和安倍晴明对饮的人,除了源博雅,别无第二个人。

    和安倍晴明不同,源博雅看上去就副正直的模样。听说擅长雅乐,也很擅长围棋。这样的人,应该过得很快乐吧。

    安倍晴明看了看晕乎乎的源博雅,又看了看我,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忽然就想到了沢田纲吉所说的“安倍晴明的母亲是白狐”这个传言,于是不禁有些出神。

    “阿婵在想什么呢?”安倍晴明猝不及防地问了出来。

    “我听说晴明大人的母亲是白狐?”我想也没想就问出来。

    我话出,沢田纲吉张大了嘴巴,满脸的惊慌,视线在我和安倍晴明的身上反复来回。

    “阿婵,哪有人这么直接问的呀……”

    另一位更夸张,连手中的酒盏落了下来也不曾注意,表情和沢田纲吉如出一辙,当然他那副表情里,还多了几分傻乎乎的不知所措。

    “晴、晴明,这可如何是好?”他慌张地寻求晴明的帮助,明明这次中心人物就是安倍晴明,仿佛是他受了什么威胁似的。

    安倍晴明倒也不介意我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反而见他们反应如此有趣,便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放下酒盏,收拢了蝙蝠扇,那双又细又长的眼睛含着笑意望着我:

    “倘若我说是呢?”

    “那就正常了,难怪晴明大人那么漂亮。”

    安倍晴明愣了愣,随后掩住了唇角。

    而沢田纲吉和源博雅却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两个的表情还真的挺有趣的,我有些理解安倍晴明喜欢逗弄源博雅的心情了。换我,我也想逗下。

    “这是沢田纲吉,我在路上遇到的,他和我的情况……算是一样的吧。”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目光霎时便朝沢田纲吉投了过去。令沢田纲吉十分不自在。

    “那个,你们好。”

    “诶呀,真小啊。”源博雅道。

    沢田纲吉:“……”

    我捂着嘴巴忍住不笑出来。

    姑获鸟告诉我阿叶已经睡着了,她会去照看,让我放心地在这里喝酒。

    我已经成年了,稍微喝点没什么。至于沢田纲吉,只有清水的份。

    “就算成年了我也不想喝酒,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要是里包恩在的话,大概又要讽刺我不懂男人的浪漫了,我才不想懂这种浪漫呢……”

    又开始了,沢田纲吉的喋喋不休,亦可称之为吐槽。

    源博雅已经醉倒了,有女性式神取来帕巾给他擦脸,然后给他盖上了外衣。

    安倍晴明唇口抵着扇尖,似乎念了什么,我感觉周边的温度似乎没那么低了。

    随后我问起了有关“命中注定”的事。

    可安倍晴明没有给我准确的回答。他好像从来就不会确定地将件事说穿。

    沢田纲吉倒是什么也没问。其实路上来,我能隐约感觉到他对自己为何会来到平安时代心中有数,没数的只有我。或许在某天,他会“砰”的声不见了。就像当初在煌帝国的我样。

    那就快点吧,快点走吧!

    这样我就不会有和练红霸一样的心情了。

    他现在一定骂死我了。说不定又在计划着要喝干我的血呢!

    “阿婵又何必烦恼,即便知道了结果,也无任何意义。”

    见我似乎执着于此,安倍晴明轻声叹口气。

    他说得挺有道理的,但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虽然有些不思进取,但也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人掌控。

    ——

    “姑获鸟,我今天做错了件事。”

    阿叶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小声地对姑获鸟说道。

    “原来你在装睡啊。”姑获鸟好笑地点了点他的脑袋,“怎么了,做了什么事?”

    “我让鬼去绊倒沢田纲吉,虽然他避开了,但是……”他说着说着就避开了姑获鸟的眼神。

    他从小就能看到鬼,那些别人看不到他却能看到的东西。在他已经能听懂话的时候,他曾听鬼说过,他和母亲并不像。

    虽然不曾在意,但是看着母亲的脸时,这些话总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如此安静?”

    姑获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她相信阿叶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只是对沢田纲吉差点说穿这个事实而感到不满。但即便不满,阿叶也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不得不说,妖怪和人类的想法总是有着千奇百怪的区别。

    “妈妈会讨厌我吗?”

    “她不知道。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那我要瞒着她一辈子吗?”阿叶心里有点忐忑。

    姑获鸟将他扶正,然后摸着他的小脑袋问:“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把你的小伙伴介绍给她呢?”

    “阿叶,如果话不说出来的话,是没有人知道的。任何的事。”

    “可是,妈妈看不到鬼啊……”

    ——

    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昨晚直接睡在了渡殿。

    或许是喝了点酒的原因,起来时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正巧源博雅抱着柱子,听到了我的动静,便朝我望过来。

    虽然长相称不上精致,但行为性格却非常可爱,难怪安倍晴明会和他做朋友了。

    “早安。”我先开口。

    “早安。”他指了指东方的朝阳,露出略带傻气的笑容,“真漂亮啊不是吗。”

    “是啊,很漂亮。”

    秋日的朝阳,也丝毫不逊色春日的。

    “晴明每日都能见到这样的美景啊。”源博雅感叹道。

    这个时候,沢田纲吉扭扭捏捏地从渡殿的寝殿中出来,他捏着衣角不自然地问我:“这样子穿,没关系吗?”

    因为安倍晴明说如果再穿这身学生制服的话很可能又要被烧死,所以沢田纲吉就慌忙地套上了水干。

    总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安倍晴明给忽悠了。

    “有点大啊,要不我帮你改改。”沢田纲吉的身材太瘦小了,这套水干套在他身上,就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极为滑稽。

    “诶?还可以改吗?”

    他惊讶的样子真像小白兔。

    “可以的。”

    半个时辰后,我将改好的衣服给他,才发现,他和源博雅正好奇且惊讶地看着我,尤其是见到改好的衣服,两个人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沢田纲吉:“真厉害啊,阿婵小姐。”

    源博雅:“我虽然知道衣服是缝制出来的,但是却没有亲眼见过呢。原来是如此神奇的吗?这针脚点也看不出来。”

    啊这,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技能吗?

    我叹口气,问道:“博雅大人,今日不上早朝吗?”

    源博雅:“……”

    “……看美景,时忘记了。”他望望天,表情可怜,“这个时候,应该下朝了吧。”

    “没关系哦,我早已经令童子去告假,说是犯了物忌。”安倍晴明这时候从一侧转过来,面带笑意。他的手上捧着大堆书。

    平安时代,犯了物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翘班。

    但何为犯物忌,没关系,只要来个头疼脑热就行——哪怕只是心理上的。而安倍晴明的犯物忌,很可能就是单纯地不想出门。

    作为国家公务员,还是蛮任性的。

    “说起来,晴明,你手上的是什么?”源博雅好奇地凑过去一看,结果发现都是些有关阴阳道的书,“你这是……?”

    安倍晴明笑了笑,对我说,“这些都是给阿叶的。”

    他蹲下来,将这些书籍都堆在了地板上,源博雅也同帮忙。

    “这是成书于延历十六年的《五行大义》,当然是手抄本。它和《周易》是学习阴阳道所必要掌握的书籍。至于天文道,《天官书》的三垣二十八宿,与《天文星占》及《天文》的内容也需要掌握。其余的……”

    安倍晴明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怀疑当初他学阴阳道的时候,他的老师贺茂忠行也是如此对他说的。

    所谓风水轮流转,大概就是如此。

    沢田纲吉看得就觉得头痛,他看向我问道:“这么多书真的要给阿叶吗?他还那么小。”

    “之前开蒙,他已经认识了不少汉字了。所以一般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至于要不要学阴阳道,我还是尊重阿叶自己的意见。”

    沢田纲吉木着脸:“大概这就是天才吧。呵呵……”

    阿叶见到我的时露出的闪亮笑容在见到那堆书后,渐渐丧失了。

    “晴明大人,定要看完吗?”

    晴明微笑着说:“还要倒背如流,倘若不认识字,可请教你的母亲阿婵。”

    阿叶:“……”

    “难道阿叶不愿意吗?还是说你更想要拜在源氏门下?”

    安倍晴明笑得像只狐狸。

    好吧,他本身就是半只狐狸。

    本来丧失笑容的阿叶,下子就支棱起来了,“那当然是拜在晴明大人门下了。我定会倒背如流!”

    我:“……”

    沢田纲吉:“……”

    因为提到了源氏,源博雅却忧思重重:“赖光大人去信浓,已有多日了吧?不知情况如何了?先前今上对信浓叛乱之事,也是十分担忧啊。”

    “是啊,不知冬月前能否结束。”我下意识地接了句。结果抬起头,便看到安倍晴明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我眨了眨,毫不羞怯地回望过去。

    以前我的脸皮像兰○拉面里的片牛肉,现在我的脸皮起码能比得上两片牛肉。

    ——

    平安时代天只吃两顿饭,顿在巳时,也就是早上十点钟,顿在申时,就是下午四点。

    般来说都会在标准的时间用餐,但像我们在怨狱山,如果食物不紧张的话,还是习惯一日三餐。天吃两顿对我来说还是太少了。

    我们在巳时用完餐后便出门了。今日天气较为阴沉,恐怕会下雨,所以我们也就在附近逛了逛。走至近卫大路,安倍晴明突然用扇尖指着北方对我道:“赖光大人的府邸就在一条大路。昨日你们来,也是经过的。”

    我:……

    总觉得你在内涵我?

    从近卫大路走至朱雀大道,我们的右手边便是大内入口朱雀门。虽说整个平安京仿的唐朝,但面积显然比正版要小。但是此刻在我看来,也很大了。毕竟正版这辈子都看不到了……也不是。

    或许回大唐还能看到?

    等等,现在应该是宋吧?

    “如果有照相机的话就好了,我就可以拍下来了。”就连学渣沢田纲吉也不禁对此感叹。

    “画下来也可以啊。”

    “可是我不会画画啊……”沢田纲吉垂头丧气。

    我们沿着朱雀大道往南走,条至五条。六条一带,都是朝中百官的宅邸,离宫与别墅散落其间。大路两旁种有柳树和樱树,可惜现在是秋日,见不到翠绿的柳叶和盛开的樱花。路经过大学寮和朱雀院,偶听见有人在唱催马乐。阿叶听罢,忍不住也同唱了起来,安倍晴明乐得给他打起了节拍。

    我本想去鸿胪馆去看看,但鸿胪馆起码要经过六条大路,还是有些距离的,要是走至一半下雨就糟了。

    于是想了想还是决定打道回府,结果就在这时,辆牛车缓缓向我们走来,马车上的家纹略有些熟悉。

    “那是禅院家的牛车。”安倍晴明用扇子遮掩住唇角向我小声说道。

    禅院……

    啊,是那个小憨批的家族啊。

    马车在经过我们的时候停下了,车帘被扇子挑起,露出那张令我特别想要铁锹下去的脸。

    “原来是晴明大人啊。”

    “和庶民在一起久了,也会变得野蛮无比呢。”

    安倍晴明两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对禅院俢阴阳怪气的招呼和内涵浑然不觉。

    “哦?看来禅院大人对此深有体会?”

    “你——!”气到不行。

    这个憨批果然不行呢。

    沢田纲吉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但对方被呛到,他就觉得己方没有处于下风。

    文化人就是不样。

    禅院俢还想要说些什么,我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二十两金。”

    他脸色骤变,副想要掐死我却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实在让我快意极了!

    他不甘地放下车帘,气急败坏地令童子赶车。

    沢田纲吉问:“二十两金是什么意思?”

    我:“他曾经想要出二十两金娶我做妾室。”

    沢田纲吉:“……”

    阿叶:“……”

    安倍晴明哈哈大笑,“想必赖光大人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可惜了,可惜了……”

    我:……

    你想要看热闹的心情我已经明白了。

    不过你又怎么知道当时源赖光在此?

    ——

    我们没有在平安京待很长时间,几日后我和阿叶就准备回去了。

    我与沢田纲吉说过,如果确定自己能回去的话,就待在这儿吧,不用和我们一样辛苦赶路。

    诚然一开始的确有很多话要说,结果到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当是遇见的个普通人。

    毕竟说再多又有何用?

    虽然同是现代人,但是不是同个现代还有待商榷。

    沢田纲吉说:“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怨狱山。”

    他的表情极为认真。

    “阿婵是个很厉害的人,所以我想看看阿婵的生活。”

    本来对沢田纲吉充满敌意的阿叶见此也开始说服我。

    “晴明大人给的书好多,妈妈搬不动的。”

    沢田纲吉:……

    好像是这么回事。

    临走前,安倍晴明对阿叶说:“等你元服,我便送你个礼物。”

    阿叶激动地问:“什么礼物?”

    安倍晴明:“那得等你元服才知道啊!”

    “那我得快快长大了!”

    老实说我也挺好奇安倍晴明会送阿叶什么礼物。不过阿叶还小,到元服还得十来年呢。

    我们原路返回,在经过条大路的时候,我的目光不由地往那个方向瞥,兴许是破晓时分,那里安安静静。

    “阿婵和源赖光是恋人吗?”

    沢田纲吉突然的句话令我震在当场。

    “为什么会这么说?”

    沢田纲吉傻傻地笑了,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没有八卦的意思,就是好奇。因为之前安倍晴明好像一直在用源赖光打趣你,所以我猜测……如果不是的话,请当我是屁话!”

    “别乱想,我们什么也不是。”

    我尽量语气平淡地说,随后又问。

    “沢田君有喜欢的人吗?”

    我话出,沢田纲吉的脸就像煮熟的虾子。

    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

    “有告白吗?”

    沢田纲吉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阿叶鄙视地看了他眼。

    沢田纲吉有口难言,总不能把全/裸告白算进去吧?而且对方压根就没当回事。

    “写过情书吗?”

    他再次摇摇头。

    “是暗恋啊……”

    “那么阿婵你呢?在来这个时代前有喜欢的人吗?”沢田纲吉突然将话题移到我身上了。

    此刻阿叶也紧张地看着我。

    “没有。”我几乎毫不犹豫,“完完全全在学习和发呆之间来回。”

    沢田纲吉:“……”

    “对了,阿叶,姑获鸟说你交了新朋友,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有空带回家给介绍给妈妈吧。”

    阿叶:“……”

    这次出门早,路上也没耽搁,所以我们在天黑之前就到了。

    路上沢田纲吉直胆战心惊,生怕之前要烧死他的村民再次出现。所幸直到回到怨狱山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但到了家我才想起来,沢田纲吉的校服忘记带了。

    对此,沢田纲吉表示没关系,称他的校服已经多次爆裂,他已经习惯了。

    ——

    在沢田纲吉能回去之前,目前就和我们住在怨狱山的神社里头。

    我去阿袖的裁缝店时,他就帮我带阿叶。其实无需多费心,安倍晴明给他的书足够让他安静好一阵子了。

    但某日我回来,阿叶向我控诉沢田纲吉是一问三不知。

    沢田纲吉无奈表示:“我本来就是废柴纲……况且我不认识汉字,日语中的汉字和中国的汉字意思又不同……”

    “是你在为难他吧。”不用沢田纲吉说,我大概也明白阿叶在故意刁难他。

    “对不起,妈妈。”

    阿叶很自然地就道歉了。我以为他会反驳一下。

    这下,我也没了生气的理由。但心情却显而易见地差了不少。

    “阿叶,你在挑战我的耐心吗?”

    “沢田,请跟我出来一下。”

    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好好说明一下。

    秋日的夜晚很凉,我特意把沢田君带到了离神社稍远的地方。

    “有什么事吗,阿婵?”

    “为什么不反抗?”我转过身,表情严肃。

    “诶?”

    我说:“阿叶在故意刁难你的事。”

    “这个……”他挠挠头,不知所措,“阿叶还是个孩子不是吗?他甚至比蓝波一平还要小些……”

    “没有这样的道理。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一味地纵容。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育儿经验。在阿叶的教育上可能会有纰漏。虽然尽量给予他最好的教育和生活,但总会力不从心。你能懂我的意思吗,沢田君?”

    沢田纲吉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有,沢田君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废柴,是因为学习成绩不行吗?那我也是,我的历史简直一团糟。”

    “我害怕吉娃娃。他冲我叫,我就害怕得要死。”

    “没关系,我也怕。越小的狗叫得越厉害,它越叫我就越怕。曾经还被一只狗追了半个村子,直在我心底留下了阴影。”

    “可我走路还会平地摔。”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动漫里的妹子们不都有平地摔的萌点吗?既然能在动漫里出现,说不定现实中这类人也很多呢。”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吧,而且我不是萌妹子。不过,还是很谢谢你。不知为什么,心情好多了。”

    像是找到了某个宣泄口,沢田纲吉向我道明了他悲惨的人生。

    前十四年是个普通国中生,因为什么都做不好,所以有了废柴纲的外号。结果某日,个来自意大利的家庭教师称他是某个mafia集团初代老大的后裔。所以这个家庭教师现在来日本就是培养他成为下个老大。更可怕的是,这个家庭教师还是个有着“第一杀手”名号的小婴儿。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槽点。

    沢田纲吉看着我的表情,像是找到了同好。

    “你也觉得很不对劲是吧!真的啊,哪有第一杀手是小婴儿的啊!还有什么mafia老大,听起来就很奇怪啊。这和我个国中生有什么关系嘛!自从里包恩来了之后,家里就出现了奇奇怪怪的家伙,还被指派了莫名其妙的任务,每次受伤回来看到妈妈的眼神就觉得很愧疚啊,我还直在骗她……”

    “沢田!”我打断他的话。

    “是!”他突然一个激灵。

    我:“你不觉得这个配置很熟悉吗?”

    “什么?”他不明所以。

    “普普通通的国中生,成为mafia老大什么的,这根本就是热血少年漫的设定啊!”

    “……啊?热血漫?这哪是热血漫啊?热血少年漫不该是《火影○者》那样吗?”

    我:“mafia之间不都会火拼吗?火拼四舍五入就是洒热血,加上你又是少年,很符合少年热血漫的设定啊。”

    沢田纲吉:“……你这么说好有道理,但好像更危险了啊!”

    “话说,身边有可爱的妹子吗?般当上mafia老大后,会坐拥万千美女的。不过这样的话,就有些脱离热血少年漫的设定了。反而是○点后宫爽文设定了。”

    沢田纲吉这时忽然陷入沉默。半晌之后,他恍然大悟道:

    “原来我走的是后宫爽文设定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些设定,阿纲搞混了历史和游戏设定。

    再说一遍,女主没挂,真普通女孩子。

    以及,源赖朝是源赖光弟弟源赖信那支的后裔,别对阿纲的历史抱有多大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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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我成了叶王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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