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圣徒’们聚集在了苏联……”
“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上说,格林德沃也出现了……”
“麻瓜们不是也刚好在那边打仗吗?”
“我听在阿姆斯特朗的表哥说,现在德国和苏联正打得激烈,学校里很多麻瓜出身的巫师都退学了……”
“……最近变形课怎么一直是迪佩特教授代课,邓布利多教授去哪了?”
“谁知道……”
“……我常用的那款香水断货了……”
“脱凡成衣店的丝绸涨价涨得离谱……”
“据说是因为原料产地也在打仗。”
“烦死了,难道全世界的麻瓜都约好了一起打仗吗……”
“……汤姆,你觉得呢?”
拉回一半散漫的注意力,里德尔切断了飘进耳朵里的琐碎交谈,专注倾听的表情没有半点波动,完全看不出来其实一直都在走神。
他对着转过头来看他的斯拉格霍恩微微一笑,“我觉得斯潘塞-莫恩部长的决策非常明智,既然格林德沃主动参与麻瓜之间的纷争,我们也该积极与英国的麻瓜政府联络。”
里德尔坦然自若地侃侃而谈,语气既不是急于表现自己的高亢,也没有因为不自信而含糊躲闪,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此次宴会的举办人斯拉格霍恩身上,偶尔礼貌性质地与他旁边的另一位中年男士对视互动一下。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虽然在德国对英国的空袭中,没有证据证明格林德沃是否插手,但指望小偷路过果园而不闯入总是不现实的,还是要主人自己拉起篱笆警戒看守才行。容我多此一举地提醒一句,格林德沃的势力扩张没有染指英国,不代表我们这没有暗地里主动靠拢过去的投机分子。”
赞许地点了点头,斯拉格霍恩毫不掩饰欣赏地夸赞道:“我就知道,全校的学生里,不,哪怕是把你放进魔法部,也没几个人能拥有像你一样准确独到的见解。 ”
谦逊地摇了下头,里德尔对斯拉格霍恩旁边的男人含笑说:“别说这些让我下不来台的话,教授,威尔克斯先生看在您的面子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会取笑我的。”
戴着绸缎礼帽的男巫师爽朗地笑道:“霍拉斯说得没错,你确实比魔法部里那些只会在《预言家日报》上施展障眼法,对着八卦版面装作看公文的部员有脑子多了——霍拉斯,你的俱乐部里要是多培养几个像里德尔这样优秀的学生,而不是像边上那几个还在担心今年魁地奇世界杯会不会举办的傻瓜,你早就成为最受人追捧的巫师了。”
“好苗子要是遍地都是,那就不需要农夫啦。”斯拉格霍恩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得意地说,“比起讽刺我,你难道不应该好好敬我一杯吗?我可是给你预备了个绝不会在上班时间看报纸的好部下。”
“那就得开一瓶勃艮第才配得上这杯敬酒。”
“狡猾的政客,又想骗我酒喝……”
见两人换了话题开始聊,里德尔找了个借口离开,刚好看到亚德利与拉文克劳的一个女生结束跳舞走下来。
“你和克丽安娜分手了?”里德尔拿了杯香槟随口问。
目送着那女生回到自己朋友中间,亚德利笑嘻嘻地对里德尔眨了下眼睛,“当然没有,我们感情好得叫你嫉妒。”
里德尔对这句话不予置评。
他该庆幸站在这里的不是菲奥娜,不然他的分手明天就会成为事实。
“哦,不,我说错了,”亚德利改口,“你肯定不会嫉妒我们的,毕竟你和菲奥娜可是亲密相处了一个暑假。”
他笑嘻嘻地做了个讨好表情,“所以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有时候里德尔真的很想剖开亚德利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开学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他还在锲而不舍地试探这个问题,仿佛他出生剪脐带时把有用的东西都留在了胎盘里,留下来的全部都是无法控制的好奇心和八卦欲。
这个问题并不属于机密,告诉亚德利也无妨,可里德尔不想让自己和菲奥娜的私密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恶劣的天性也让他就是不愿意看别人得到满足,所以始终不予回答。
“刚刚和你跳舞的女生叫珊德拉?”他饶有兴致地问。
“对,怎么了?”
“明天问问克丽安娜认不认识。”
“……不问就不问,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啊。”
亚德利很怂地转移话题,“和斯拉格霍恩教授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我刚刚看你一直在跟他聊。”
“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里德尔随口说。
“哇哦,大人物,斯拉格霍恩教授果然把注全下你身上了。”
话很糙,但确实是这个理。
瞥了眼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亚德利,里德尔刚想开口,和亚德利跳舞的那个女生带着她的朋友走了过来。
完全不记得自己和女朋友感情很好的亚德利忙不迭地拉起女生的手,愉快地滑进了舞池,被撇下的另一个女生站在里德尔的对面,半点不显尴尬地拨弄了一下棕色的波浪卷。
“他们跳得真不错,不是吗?”她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画着精致的眼妆,脉脉含情地扫过里德尔,“斯拉格霍恩教授请来的‘飞路粉’乐队我很喜欢,尤其是这首歌,配华尔兹再适合不过。”
这是再明确不过的暗示。
懒得分析她是自信地想来撬墙角还是为了春风一度,又或者只是想拿去做个炫耀的谈资,里德尔仰头喝光了香槟,把杯子放到一边的托盘里。
他微笑,显得既不算热络也不过分冷淡,“确实,如果不是我喝多了怕踩到你的脚,肯定会请你跳上一支。”
不甘地咬了下唇,女生强笑道:“看来今晚的酒味道不错,介意帮我拿一杯吗?”
“当然不介意。”里德尔彬彬有礼地说。
他从托盘里拿了一杯起泡酒递过去,女生慢悠悠地伸手接过,涂着粉色透明甲油的尾指似是不经意地从他手心里滑过。
“多谢。”她深深地,暧昧地看了他一眼,步伐摇曳地离开,坚信自己背影会在别人眼里留下风情无限的印记。
在她身后,里德尔保持着淡淡微笑的表情站在原地,又和几个过来跟他搭话的人闲聊了一小会。
期间,他被划过的那只手一直自然地垂在腿边,平摊着掌心。
宴会过半,里德尔向宴会厅外走去。
——他打算洗个手,顺便去除一下始终萦绕在身边无法散去的浓郁香水味。
尽管不太愿意去正视这一点,但自从和菲奥娜吻过之后,里德尔对来自别人的肢体接触似乎更加难以忍受。
就好像一个经历过暴富的穷人,无法再接受困窘的生活。
真是糟糕的比喻。
里德尔烦躁地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不希望菲奥娜的名字像风一样,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空隙往他的思想里钻,可似乎越是这么抗拒,就越是事与愿违。
哪怕在热闹的宴会上,耳朵里挤满了闲言碎语,他的脑子里转动着格林德沃、魔法部、邓布利多、当前的局势、未来的布局,他谈笑,应付,暗自嘲讽。
可在视线不经意扫过露台边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帐幔时,或者在微凉的酒液带着细微灼痛从从喉咙里滚过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走神,想到离开前还放在炉子上文火慢熬的魔药,稳定在91上的好感度代表了什么,那句“到此为止”的含义,治疗魔法的进展,以及——
他不在的时候,她会不会想吻他?
而每次一想到这个,他的嘴唇就会微微一热,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润湿一下。
真的糟糕。
菲奥娜的怪癖好像传染给他了。
里德尔快步跨进盥洗室,非常巧或是不巧地,和正用手帕擦着手往外走的人打了个照面。
他轻轻抬了下眉尾,露出了比对着刚刚那个女生还要冷淡两分的笑容。
“晚上好,阿尔法德。”
“晚……”
不等阿尔法德礼貌回应,里德尔就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进去。
有时候,一个不需要回应的招呼,比直接的无视更能体现嘲讽。
在里德尔愿意伪装的时候,谁都看不出他藏在温和面具下的厌烦,但如果他想给人难堪,即便是笑容满面,也不会让那个人解读不出他不屑一顾的轻蔑。
背后静了两秒,等里德尔站到洗手池前时,阿尔法德沉稳的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
“我听说过一句话,愤怒大多来于恐惧,厌恶大多是来自于嫉妒。”
里德尔抬头,镜子里阿尔法德远远地站在他身后,盥洗室里的灯光昏暗,使两人之间的距离像一段空间扭曲的隧道,里德尔站在亮处的隧道入口,阿尔法德置身于黑洞的深处。
阿尔法德文雅地,咬出每一个单词的清晰音节,“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气恼和厌憎,又是出自于什么,汤姆?”
里德尔不由想起了菲奥娜每次叫他汤姆时的语气,轻细的,柔软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亲昵和暗藏深意的幽邃,让他总有种汤姆这个平凡的名字拥有了无穷意义的错觉。
而阿尔法德的这声汤姆,则叫他怀念起了死在索命咒之下的那一张张错愕、僵硬、空洞的脸。
垂下眼睛,里德尔拧开水龙头,冲刷下来的水流声在空荡寂静的盥洗室里有种让人心惊的吵杂。
“你想象过自己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死去吗?”
里德尔细致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背、手心和每一道指缝,声音随着手上的动作而不时停顿,语气是无需刻意显露的漫不经心。
“在圣芒戈,还是在布莱克家?被亲人不舍的眼泪包围,还是孤独地躺在床上盯着满是蛛网的帐幔?在剧烈的心脏绞痛中,还是丧失所有气力的虚弱下?又或者,你会在毫无征兆的意外中,在一次的突然袭击里,在一发无法阻挡的致命咒语下,就像——”
魔杖从袖子里滑落到手上,在里德尔举起魔杖的时候,阿尔法德退后了两步,做出闪避的动作,然而,里德尔只是懒洋洋地念了个速干咒,让滴着水的双手瞬间变得干燥。
里德尔轻笑了一声,在盥洗室里引起了带着潮湿寒意的回音。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盥洗室的门,在经过阿尔法德身边时停了下来,两人的身影在镜中成了交错的模糊轮廓。
“看来你还不知道,还有一种厌恶,是出于对丧家之犬的嫌弃。”里德尔耳语般缓缓地说,“放心,你以后会慢慢感受到这种滋味的。”
他抬脚准备离开,就听阿尔法德抬高了音量大声道:“你接近菲奥娜到底有什么目的?在她面前,你也敢露出这副阴险的面……”
一道红光擦过阿尔法德的脸颊打到了水池上方的镜子上,在玻璃的碎裂声中,又一道带着轻微爆裂声的咒语击中了阿尔法德的腹部,强劲的气流将他像南瓜一样狠狠抛掷到几步之后,仰面摔倒在地。
阿尔法德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又咽下了一口翻涌上来的血,咬着牙齿咳嗽起来,眼尾和耳朵的连接处绽开皮肉,鲜血汩汩淌下。
不等他挣扎着爬起来,抽空在盥洗室门外施展了忽略咒的里德尔就踱步到他身边蹲下,魔杖的杖尖抵在他脖子上,压迫着大动脉的跳动。
“看,我说了,一次突然的袭击,一发无法阻挡的咒语。”里德尔冷冷地说,“给你一个警告,别在我面前以好像和菲奥娜站在同一阵营的语气来质问我,你不会总像这次一样幸运。”
血流进了阿尔法德的眼睛里,他半眯起眼睛,面色惨白,嘴唇的颜色更加幽深。他面上有些难以掩饰的惊惧,但还是喘息着露出微微发颤的笑容。
“是幸运,还是别的?”他弱势地躺在脏污的地板上,与里德尔对峙互望的眼神却依旧锐利,“难道不应该是,你不能打破苦心营造出来的完美面具,并且清楚,我和菲奥娜的关系,你……”
阿尔法德突然失声,痛苦地扭曲了表情,他两只手卡住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在越收越紧,迫使他如搁浅的鱼一样张着嘴拼命地呼吸。
里德尔好整以暇地看着魔杖下面色涨红,青筋暴出的阿尔法德,欣赏着他无力的挣扎和喉咙里发出的像是沸腾气泡破裂的咯咯声,在他眼睛翻白即将昏死过去的时候,终止了咒语。
盥洗室里一时间充斥着阿尔法德如风箱鼓动般的剧烈喘息和被呛到的咳嗽干呕声。
等到声音有平息趋势时,里德尔轻声说:“最后一次,布莱克家的废物,不要无视我的警告,卖弄你那点拙劣的小聪明。不然,你的死法可能就会变成在盥洗室里心脏病发,由一对来打野战的情侣发现你僵硬骚臭的尸体。”
他歪了一下头,笑了起来,“要不要猜一下,我戴着面具杀了几个人,而菲奥娜又会不会把你的死和我联系在一起?”
胸膛起伏,阿尔法德吞咽了几口血沫,脸上已经完全被血、汗和生理性的眼泪糊住。他索性闭着眼睛,露出一个笃定的,仿佛情势逆转,他才是胜利者的笑容。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他断断续续地说,“难道是,出自高尚的宽容,和圣人才有的,慈悲吗?”
里德尔冷厉地扬起眉,攥紧了魔杖。
阿尔法德自语般地低声说:“啊,你不敢。”他哑声笑了起来,声音虚弱,语气嘲讽,“再怎么放狠话,下狠手,原来也只是虚张声势。”
小看他了。
里德尔轻轻碾了下后槽牙,食指在魔杖上滑动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发动任何伤害性的咒语。
是的,他不敢。
哪怕只有极其微小的几率会让菲奥娜发现阿尔法德的死亡真相,他也不敢去赌菲奥娜的反应。
因为一个卑贱的马夫而回档的经历,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他也不想去验证,菲奥娜是否还会因为别人,扣掉他九十多的好感度。
“你看起来对菲奥娜很执着,”完美隐藏了自己的怒意,里德尔一边平静地思索着,一边将魔杖在阿尔法德的脸上有节奏地敲击,“为什么?别告诉我是因为爱情。当然不可能,你又能了解她多少?啊,我知道了。”
魔杖停在眼尾的伤口处,一点一点地向里面戳进去。
里德尔露出了似是同情实则恶毒的微笑,“这是你仅剩的,唯一的,能够去抓的东西了吧?继承人的身份,健康的身体,光明的未来,你都无法再拥有了,一个你自以为可以拯救,却害她陷入更惨痛的惩罚的儿时玩伴,似乎能拿来充当你可悲人生里的一点慰藉?”
似乎同时被戳中脸上和心里发伤口,阿尔法德脸色一变,他咬牙忍痛,勉强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里德尔。
里德尔却意兴阑珊般地站了起来,嫌恶地甩了甩杖尖的血迹。
“不幸的可怜虫,别用你软弱的心态去揣摩她,把她也当成一个需要依靠别人的弱者,更别想着你可以把她拉到你身边和你互相抚慰伤口,别恶心她了,你真的——不配。”
像是失去了折辱失败者的兴趣,里德尔抬腿向门口走去,即将跨出盥洗室时,他想到什么,侧转过身体说:“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想问菲奥娜知不知道我的真面目?”
对着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沉静,流露出憎恨的双眼,他开怀一笑,“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爱我的狡狯和恶毒。”
笑着走出盥洗室,里德尔转进旁边的走廊,一眼看到了抱着两本书正要从尽头拐到另一边的菲奥娜。
嘴巴快过了脑子,他脱口喊出了她的名字。
菲奥娜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墙壁上插着的火把在她头顶跳跃着橘红色的火光,把她的皮肤和头发都染成绯红色,一眼看过去,竟像一朵热烈的玫瑰一样明艳。
她目光淡淡,看到里德尔后在嘴角翘了个小小的弧度。
里德尔便也微笑起来。
他疾步走上去,“从图书馆出来?”
菲奥娜没有回答。
她的头往里德尔的方向凑近了一点,顿了顿,又往后拉远。
不好。
里德尔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个味道的香水,拉文克劳的米丽扎?”菲奥娜平淡地下了定论。
里德尔:“……”
“还有血的味道,别告诉我你是去盥洗室里给了她一个初拥。”
里德尔:“……”
“嗯?”菲奥娜扬眉。
清了下嗓子刚要解释,里德尔余光一瞥,扫过了菲奥娜手里的书。
他目光微微凝住。
一本灰褐色封皮,纸页破旧,像是一本普通笔记本的薄薄书册落入了他的眼中。
里德尔对这本书再熟悉不过。
他曾经翻来复去,逐字逐句地过,最后又亲手焚毁了它。
他在**区找到的它,里面写了魂器制作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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