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姨娘端着一盏茶,近乎百无聊赖的瞧着眼前上演的人间闹剧。
一片哭天抢地的嘈杂中,无非是有人欠了钱银,过了期限,实在还不上,被她带人找上门来,欲抓他女儿卖去青楼抵债罢了。
自从她和霍南霜联手设计,将亲生女儿送上四皇子的床之后,顶着丞相府姨娘,以及四皇子府上侍妾生母这两个名头,冯姨娘也瞬间摇身一变,由原来还不起借贷的受害者,变成了现在放贷的施暴者。
她如此自然的完成了身份的转变,并且对这新的身份适应良好。
就像今日这样的事情,上门催债,逼迫借贷之人卖儿鬻女,这几个月来,她早已经驾轻就熟。
夫人,我求求你,放过小人的女儿吧
欠债的中年汉子,名唤黄五,佝偻着身子,战战兢兢的跪在她面前,满是菜色的脸容上,被眼泪和鼻涕糊了住,狼狈而可怜:我女儿还小,她真的不能被卖去青楼的我求求你,再宽限我些时日,我一定会把欠的钱都还上的
他痛哭流涕,将一颗脑袋在地上磕地砰砰作响。
冯姨娘眼睛也未抬,漫不经心的拿盖碗拨着杯中的浮沫:同样的话,你都已经说过多少遍了,欠的银两还不是照样不还?
不是小人不还,实在是,实在是利滚利,太多了
那黄五嗫喏着开口道:我当初不过是做买卖,银钱上一时周转不灵,才向人借了几百两,这些年,小人已经尽力去还了,但没有想到,这欠银竟是越还越多,到今天,已然是还不清了。
你既然知道还不清,面对他的哭诉,冯姨娘却是一片冷漠,道,就该乖乖的拿女儿来抵债。
但我女儿是无辜的啊!
黄五仍意图挣扎。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谁让你女儿命不好,生在了你家中。
冯姨娘语意轻曼,浑不在意的开口道:索性她留在你身边,也只会陪着你继续受苦,倒不如将她发卖了,也能帮你还些银两,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不用她帮我还债!
那黄五急切的道:小人知道,那青楼分明跟你们是一伙的,我女儿要是被卖进去,以后就没活路了!
那就不该是你操心的问题了。
冯姨娘淡淡道:再者说,就算是这样,又能怎样?谁让你欠债不还的?我们也是为你着想,你欠的银两,这辈子都还清不了,不将你闺女卖进青楼,慢慢帮你还,难道你还打算赖账不成?
但是
黄五却道:我黄五再不是东西,也不能卖女儿啊!那跟畜生有何两样!
也不知是否那卖女儿三个字,叫冯姨娘想到了自己的作为,女子登时脸色一变。
我还告诉你,今日你这女儿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冯姨娘怒声吩咐: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拖下去,送到青楼里去,好好调教!
几个家丁得令,立马拖着那黄家女儿就往外行去。
爹爹,救我
房中一时只闻少女无助而恐惧的哭声。
仙儿,仙儿
那黄五欲扑上前去相救,但他岂是几个护院的对手,被人重重一脚就踹在了胸口。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落入虎口,却相救不得。
瞧着他这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冯姨娘这才方觉心底先前那股郁闷之气稍解了些,她随手将手里的茶盏搁回了桌案上,站了起身,便打算回去。
哪知刚走了一步,衣角就被人扯了住——
我求求你,放过我女儿
那黄五忍着胸口剧痛,费力的抬起头来,向她苦苦哀求:否则,否则,我一定会去官府告你们!
听得他的威胁,冯姨娘却一下子笑了:你有本事的话,就去告吧,我倒要看看哪家的州府,敢接这桩案子!
她抬手将鬓间的碎发往耳后掖了掖,轻蔑的瞥了一眼地上之人,语气间是毫不掩饰的有恃无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百姓,难道还想跟丞相府,跟四皇子作对吗?不自量力!
扯在她衣角上的手势一僵。那黄五对借贷的背后势力,多少有所耳闻,但却没想到,竟会牵扯到皇子、丞相那样的大人物,一时惊疑不定。
冯姨娘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没怎么使劲儿就挣脱了被他攥住的衣角,一声冷哼,趾高气昂的走了出去。
徒留黄五拖着残破的身子,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满目的悲愤渐渐化作一片势在必行的坚定。
——
近来朝中有什么异动?
成帝半倚在榻上,一边看书,一边例行问道。
属下近日查到,京中借贷一事越发猖狂,而且似与四皇子同霍丞相有关。
半跪在地上的耳目,恭谨的将探查到的消息报告着。
成帝闻言,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身子也渐渐坐直了。
朕记得之前不是命人清查过借贷之事吗?
当日会试一案,那石家的一个仆人,正是因为身上背了大笔的欠债,才叫人钻了空子,当时成帝便命人处理过京中借贷一事。
原本以为,那只是个别之事,处理了也就完了,但今日从耳目递来的种种消息来看,却是他小看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更没有让他想到的是,这些事情,竟然同他那个一向游手好闲的四儿子有关!
你的消息可准确?
成帝不死心,确认道。
事关重大,属下不敢不经心。
心腹恭谨的道,顿了顿:而且,经过属下初步的探查,借贷之事,不仅仅同四皇子有关,当中似乎还牵扯到朝中不少大臣,望陛下明察!
成帝知他既然敢将此事报告给自己,必是有几分真意。
他在朝堂内外暗自布了不少耳目,为的就是监视朝臣们的动向。
他向来明令禁止民间私自借贷,但没想到的是,他的好儿子居然胆敢在他眼皮底下公然犯禁!
好,好得很!
传旨,让大理寺卿暗自彻查此事,朕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成帝眉目一厉,吩咐道。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