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只是一瞬间的事,但给人的震惊却无限延长。
大齐副将卢芳整个人都陷入呆滞中,他无法理解几个竹筒为何能发出神的力量。
“将军,将军,快走,唐军攻过来了!”亲卫朝卢芳大吼。
卢芳的耳朵依旧处在混沌中,听不到亲卫的话语,但他能看到从南北两侧分别压上的唐军。尤其北边执掌军旗的那个大胡子,已经离自己不足十步。
“赵将军已经来援,尔等各司其职,不得慌乱!”卢芳并不怎么担心,因为赵元奎的步卒已经集结完毕,正朝战场开进。
可惜卢芳算错了一点-----时机,就在他约束部下重新集结时,一个黑脸青年手持横刀策马冲到面前,没有半句寒暄,卢芳只觉着脖子一痛,整个天地就迅速翻转起来,紧接着,他看到了自己战马的肚皮。
“我刚才好像见过那黑汉!”这是卢芳最后的想法。
程举捡起卢芳的头颅,狠狠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你这厮让某家好找,方才不是笑话某家么,现在知道耶耶的厉害了?”
武户升没抢到头功,火气很大,用旗杆将卢芳的尸体挑起,晃荡几下,直接摔到大齐军队中,露出满口黄牙喷道:“中山王剿贼,只诛首恶,降者免死!”
大齐军队群龙无首,又被两面夹击,听到武户升的话犹如天籁。军中本就强者为尊,天神下凡一般的程举成了香饽饽,无数齐军硬要跑到他面前投降,弄得大龄未婚青年很是无奈。
王怀憋在胸中的一口气总算松开,这才发现自己胳膊血流不止,疼得厉害。
“扶我去见李将军!”王怀喘着气让亲卫带路,他只能凭借战旗上的李字来判断对方主将姓氏。
李潼此刻没时间打扫战场,只让武户升分出几十人看守俘虏,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北面齐军赵元奎的身上。
契苾爽凭借技术优势将赵元奎的二百骑兵死死拖住,但面对赵元奎本部近三千步卒就毫无办法。
还好刚才的爆炸暂时止住齐军步卒的进攻,否则他麾下二百来骑可能连一半都回不来。
“殿下,对面是个硬茬子,冲了几次都毫无战果,还折了十几个兄弟!”契苾爽有些懊恼。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李潼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赵元奎本部士兵,虽然被几声爆炸吓得够呛,可数息之后便已恢复,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战场推进。
“去问问南边的唐军,可还有一战之力,若是没有,那就赶紧滚远,免得一会打起来成了累赘。”李潼头也不回地吩咐刘显。
“李将军不怕说话闪了舌头?王某麾下虽说没甚大用,可留下的没一个怕死,看到西边没,那是本将麾下的五百骑军,养精蓄锐都大半个时辰了,正好活动活动手脚!”王怀被亲卫搀扶着来到李潼面前。
“你是王怀将军?”李潼有些拿不准,毕竟王怀的营寨空无一人,也许这是别的唐军呢?
王怀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行了个礼,这才回道:“正是在下,今夜多亏李将军援手,否则王某就是大唐的罪人矣!”
“将军无需多礼,同为大唐效命,何分彼此,只是李某的身份怕是将军还不知晓吧?”李潼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随即释然道:“在下李潼,三个月前还是大唐中山王!”
王怀一脸惊愕,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这才大笑道:“陛下荒谬,朝堂诸公荒谬,堂堂皇嗣怎会与山贼之流为伍,当初消息传出时,某家就曾断言,殿下乃是蒙冤,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李潼陪着干笑两声,抬手指指不远处的赵元奎所部,冲着王怀道:“将军有伤在身,不可再战,且看本王如何收拾这群反贼!”
......
赵元奎骑在马上思考,他很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突然出现的火光到底是何物,能令自己损失近半数人马。不远处两支唐军已经合兵一处,从数量上看,与大齐军队相差无几。但唐军毕竟是厮杀了大半个时辰,早已疲敝不堪。而自己的手下则养精蓄锐这么久,以逸待劳之下,胜利还是有把握的。
“让骑军退回来吧,再缠斗下去也于事无补,让刀牌手列阵,咱们不着急,东西两边都有我大齐的人马,最迟三个时辰便会有军来援。现在先让唐军自个选吧,是战是逃他们该拿出个章程了!”
李潼没想到赵元奎只守不攻,在北面摆下军阵后就偃旗息鼓,似乎在消磨时间。
“程举,把床弩推过来,先射一轮试试!”李潼头一次认为打仗很轻松。
半柱香功夫,王怀军中的床弩才推到军阵中,弩手对着望山瞄了半天,这才示意可以击发。
“箭头绑块石头,一斤半大小,抛射,不要平射!”李潼觉着自己很卑鄙,居然利用知识优势欺负古人。
弩手绑好石块,再次调整了床弩射角,拿起木槌开始报数:“距敌四百步,仰射二指,砸!”
随着木槌落在机扩上,三具床弩顿时发出爆响,李潼只觉着一阵狂风从脸前略过,然后便看到大齐军阵中有了骚动。
一斤半,这是李潼称量过的火药筒重量,半斤重的干竹筒,内灌一斤黑火药。李潼曾在山区见过农户开凿地里的石头,一斤黑火药能直接炸断八百多斤的石头。放在人堆里,那方圆十米内的士兵基本丧失战斗力。
“上弦,绑撼天雷,契苾爽,弩箭一发你就给本王拼了命的冲,杀不光对面的弓弩手,你就别回来!”李潼将自己的战马牵给契苾爽,他的战马在刚才的缠斗中伤得不轻。
玄甲军本部骑兵一百多,再加上王怀的五百余骑,契苾爽从来没这么有信心过,纵身跃上马背就抽刀怒吼:“殿下放心,不但弓弩手,就连敌酋首级也给你带回来!”
冬日的寒风有些刺骨,赵元奎听不清契苾爽在喊什么,但他能看到集结好的大唐骑兵:“六百多骑,哼哼.......也不知挡不挡得住耶耶的弩箭,莫要像潼关那群怂货似的,空弦都能给吓跑。传令,弩手上前,弓手退后,十发平射,不得有误!”
赵元奎没在意床弩射出的箭枝,他甚至认为箭头上绑石头是为了砸人,因此当第二轮床弩冒着火星撞入阵中时,赵元奎连看都不看,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唐骑兵身上。
契苾爽在二百步时已经将战马提到高速,骑兵的横刀开始出鞘,最前边的四十余骑甚至拿出圆盾准备防箭。
“嘭.....”赵元奎的军阵中射出无数弩箭,冲在最前方的骑士瞬间被射落数人,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被无数马蹄从身上踏过,很快成了堆无法辨识的碎肉。
大齐弩兵已经掌握分段射击的要领,箭一发出立即后退上弦,把位置留给早就准备好的后队,因此契苾爽每跨越二十步便会遭到轮箭雨的洗礼,短短一百七十步的距离硬是损失上百名骑兵。
眼看就快冲到敌阵,立在最前方的刀牌手忽然转身,露出后边排列整齐的长矛手。
“二叔,这是送死,不能再冲了!”契苾爽的侄子想要拨转马头。
“怕死就滚,契苾家没你这样的孬种!”契苾爽话还没说完,战马已经冲到长矛手面前,被密密麻麻的长矛吓得一个立身。
“杀!.......轰轰轰。”契苾爽差点掉落马下,刚刚稳定身形,方才发射的撼天雷便爆炸开来。
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哪怕明知那是种可怕的武器,依旧会抬头张望。
密密麻麻的长矛枪林顿时出现无数破绽,契苾爽可没兴趣观察,纵马一跃便踩死个长矛手,紧跟着横刀挥出,鲜血开始朝四周蔓延。
“顶住,顶住,弩手齐射,弓手齐射!”赵元奎距离爆炸有些远,反应也很快,抬头见到大唐骑兵已经杀入长矛阵,顿时恼怒起来。
可惜赵元奎的弓弩手根本无法列阵,三声爆炸将原本的阵型直接打乱,倒地不起和暂时失聪的士兵惨嚎一片,声音甚至盖过了军中的战鼓。
李潼见目的已经达到,立刻吩咐程举:“全军突击,速战速决!”
这次武户升没敢跑最前面,而是老老实实跟着程举身后,将黑色战旗高高举起!
军队中,弓弩手的防护最低,为了携带更多箭枝,赵元奎的弓弩手甚至连皮甲都未装备,因此在面对突进来的骑兵时,第一反应并不是应战,而是转身逃跑。
“弃械者不杀!”契苾爽大叫着将劈倒个弩手,这家伙居然站在原地还打算放箭。
赵元奎这时才有些慌乱,一边大声呵斥着逃跑的士兵,一边让斥候赶快联系临近齐军,让他们速速来援。
“将军,不能再等了,唐军步军已经杀过来了,撤吧!”亲卫着急的劝道。
“再等片刻,否则这么回去会被王潘拿捏至死!再派人往长安求救,就说本将军为阻唐军东进,与其血战十日,终因寡不敌众败于贼手,副将卢芳率军冒进,战损六千,使我不得不退!”赵元奎一口气说完,逼着信使背诵一遍,这才催促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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