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3章 狩猎文书

    不多时,郭恒昂着头走进屋,身后跟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皮肤有些苍白,配上青灰色璞巾和那副瘦弱的小身板,让人一瞧便是读书人,还是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

    大唐书生讲究文武并举,李白写诗再牛也要佩把宝剑装逼,像敬翔这种光说不练的,一般除却世家子弟便是穷书生。在长安郊外的民居里很常见,都是一门心思打算考功名的。

    “蕊娘,我在长安还有间小院,虽说简陋,却也能遮风避雨,总强过在此地抛头露面,毁坏家中声誉吧!”敬翔摆着副苦瓜脸,点头作揖地劝道。

    杨氏似乎很难为情,躲到老鸨身后,怯生生地说:“子振切勿再劝,你我本非同路之辈,如今又有云泥之别,况且你已娶,妾已嫁,贸然登门只会令人耻笑,还是让妾身在此自生自灭吧!”

    李潼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沟通方式,明明两人都有情有意的,非要顾左言他,就不能直接点。伸脚踢踢老鸨,指着杨氏道:“说吧,多少钱财赎身。”

    “这杨氏可是花大价钱买下的,又在楼里吃喝这几个月,每日都是锦衣玉食伺候着,光丫鬟就给.......”老鸨没说完,被李潼又踢一脚,赶忙辩解道:“四百贯,这可是看在几位贵人的面上。”

    胆没边的才敢叫四百贯,人市上快及筝的姑娘才十贯,模样俊些的也不过三十贯,赶上现在又闹粮荒,这杨氏长成天仙也卖不到四百贯,更别提还是嫁过人的。

    “本王想把这拆了,你不会上报掖庭吧?”李渲朝一旁的监视太监询问。

    “回殿下,只要您别结交外臣,闹出人命,就算一把火烧了这破楼,长安城里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就是陛下那,您怕是得多送些财货!”监视太监表情平静地回应。

    殿下这两字意味着什么,老鸨子心知肚明,方才那张宰人不犹豫的奸商脸立马改变,媚笑着道:“唉,谁让老妇人总喜欢成全别人呢,罢了,罢了,就按当初杨氏的卖身价,再加些饭食钱,收您八十贯如何?”说完还冲敬翔挤挤眼。

    “大娘子,昨日谈的明明是三十贯,今日为何又成八十贯,小生久居长安,钱财无多,如今这三十贯还是朝郭兄所借,您让我从何处再凑五十贯过来?”敬翔愁眉苦脸地说。

    “昨日你都打算自刎在这楼里,老娘那是怕引得官府前来,这才随口答应。你也不算算,现下长安斗米多少钱,杨氏在我这又吃又喝,哪样不得花销,收您这点还是看在殿下的面子,要不我买下的人想要赎身,还没低过百贯的!”老鸨子把脸朝向李渲。

    李渲指着杨氏对老鸨道:“这个价倒也算实诚,剩下的五十贯本王出了,放出话去,此人要是再敢踏入平康坊,哪家买了,耶耶拆哪家的破楼。”

    老鸨子刚才的冷汗还没干呢,现在又冒一身,把衣服都给浸透,花着脸连连点头:“殿下放心,但凡我庆欢楼赎身的人,整个长安城还没哪家胆大的敢买去呢。”

    敬翔算是五代第一谋臣,跟着朱温家打工三十多年,最后落得个灭族的下场。

    李潼可不想放过这家伙,正想办法打算招揽,又顾忌旁边的监视太监。

    “敬翔谢过诸位殿下,倘若日后有缘,翔必结环缬草以报之。”说完就拉着杨氏出门,连郭恒都不顾,气得壮汉朝李潼一拱手,自己追了出去。

    李渲认为今天办了件好事,心情不错,对老鸨道:“去找个会唱曲,人老珠黄没人要的那种,耶耶要替她赎身。”

    ......

    鲁王新纳的小妾只能安置在兴宁坊外宅里,虽说年纪大点,人也丑点,可毕竟会唱曲不是?尤其出身长安名门庆欢楼,五贯钱的高价让人不敢直视。

    “滚远,敢再过来老夫就让侍卫劈死你们!”老家伙连看都不看,挥手就把秋狩行文给扔了过来,然后让家中管事到掖庭禀报,说是鲁王为老不尊,出入烟花之地,还与歌姬有染,又私置外宅保养。不配再为大宗正之职,求皇帝另选贤良。

    “娘的,上了这老乌龟的当了!”李潼拍着车辕大骂。

    被人当枪使,这感觉很不好,尤其是被老家伙。李潼认为长安净街鼓敲得太早,否则非在鲁王府把老乌龟给灌成胃出血。

    “没那么糟,文书里可加了一条,除家眷亲随,可各带猛士十人相助。鲁王这是打算临卸任前给陛下添添堵!”李渲哈哈笑着把那一行指给李潼看。

    “狩”------放火烧山以围猎。

    大唐凡以狩猎为名的活动都是百人以上,若是皇帝秋狩,则为万人齐出,阵势堪比打仗。

    李潼这种三流皇族就算把厨子管事全加上,最多也就十几人能上阵,至于丫鬟婆子,那还不如放家里安全,现在能另选猛士十人,这就有些想不通了。

    “主家,猛士切不可选,当心掖庭问责!”田大可十分谨慎,半点空子也不想漏出。

    “是呀,宗正府出的文书,陛下却是用私印,若是追索下来,怕是连这人头也保不住!”李潼眯着眼附和。

    鲁王的意思很明显,借着自污之名主动退休,既化解了与燕王的矛盾,又能向小皇帝示好。只是莫名其妙给李潼他们加上一条,这就有些耐人寻味。倘若鲁王是自己亲叔伯,那还能想得通,可现在这种局面,别说给猛士,就算给一两个书生都有谋逆造反的嫌疑。

    渲,津二人放出话来,别说猛士,就连出猎的细狗都只带两只,出游的性质大过狩猎。李潼自己也不敢坏规矩,长安周边游侠虽多,却都是些身份不明的人,指不定里边就藏着藩镇派来的探子。

    “主家,老奴去收拾收拾,老王爷留下的皮甲可有年头没打理,也不知搭扣还能不能用,弓弦也得换换,去年泡好的长丝今年真好堪用。”田大可边说边比划。

    “老田,往后别叫主家,就叫三郎,还有,我可是早把身契给你了的,怎地老是奴啊奴的叫,又不是牲口。”李潼对田大可的称谓有些不满。

    老太监嘿嘿笑着不言语,眼角倒是有些湿润......

    作为秋狩三人组,李渲对此事最为积极,出发前发动仆役连夜弄出七八具木围,打算直接弄几头活兽放到骊山,被老王妃发现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屁股上还被揍了几棍。

    “我娘那就是不懂,前些年杨师立还是个闲职校尉,就因狩猎时弄了只虎崽子,这才被陛下看上,三五年功夫就成了领军将军。咱们仨蒙恩秋狩,总不能弄些肉干呈给陛下吧?”李渲有些不服气地辩解。

    “骑马时少回头,当心摔下来,没见娃娃都在车上看着么,就不能给娃学点好的。”李潼指指前方马车上,里边坐着渲,津二人的五个孩子,大的十二,小的才五岁。

    南山------大唐官绅的度假别墅区,李潼把这定为第一个休息站,在掖庭派来的监视太监许可下,入驻南山竹溪苑,那是李辅国权倾朝野时置办的私产,代宗时纳入皇庄,用以招待入山游乐的皇族。

    碍于掖庭耳目的威慑,李潼不想节外生枝,只能将王婉也带了出来,安置在李渲老婆的马车上,免得她在骊山到处嚼舌头。毕竟还是个姑娘,被软禁大半年能出门,天性立马就释放出来。拉着李渲正妻曹氏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连路边的野果都要摘一颗尝尝,然后被酸得直叫唤。

    竹溪苑里只有五间正房,渲,津两家人多,一家直接占了四间,李潼只能硬着头皮带王婉住进最后一间。

    刚进屋,王婉就把腰带系个死结,手里拿把短刃虎视眈眈地坐到床边。

    “瞎了眼的才碰你,耶耶带着铺盖来的,一会睡地上也比躺你旁边挨刀强!”李潼轻蔑地回了一句。

    油灯是田大可亲自送来的,老太监作为府中有限的几位战力担当,即便少了二两肉,依旧能对野鸡野兔造成威胁,因此被带了过来充当护卫。

    王婉在床上硬是撑到半夜,期间还喝了一壶茶,然后就开始坐那扭扭捏捏,跟痔疮犯了一个样。

    “床边有净桶,要嫌味大,那就去后院的茅房,没灯笼就拿油灯过去。”李潼笑得很阴险,喝那么多水除非尿毒症,否则哪能坚持两个时辰。

    王婉犹豫着起身开门,发现外边黑漆漆一片,就连照明的火把都已熄灭,不由惊呼一声,随即跑回屋里。哆哆嗦嗦摸出净桶,转头看到李潼,不由咬咬牙,闭着眼躺回床上。

    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种事李潼一般不干,爬起来点燃个灯笼,举到床头道:“起身吧,我陪你去,后院茅房还算干净。”

    王婉犹豫地摇摇头,随即又开始猛点头。

    玄宗时出现的软纸已经作为奢侈品在贵族间流行,连宗正府每月运来的俸禄都有这东西,王婉怀里塞了几张,跟着李潼急匆匆来到茅房,然后连灯笼也给抢进去。

    这年头环境保护的好,山里豹子老虎没事就出来逛街,连守门的仆役都不时叼走一个两个打牙祭。李潼站茅房外边,耳朵里净是山里传来的怪叫声。

    大合唱这种事李潼最喜欢干,澡堂里都能唱凤凰传奇的人,能指望乖乖站原地当听众么。

    趁着山里野狼对月咆哮,李潼也跟着“啊呜.......呜,啊...........呜!”大吼起来,声音比较大,闹得野狼挺没面子,干脆跑路让李潼一个人独唱。

    茅房里传来王婉的惊呼声,然后是一阵匪夷所思的咒骂。

    “行了不,你把茅房当床铺呐,打算睡里头还是咋地?”李潼等得有些不耐烦。

    “你......登徒子,不要脸,杀千刀的!”王婉在里回应,茅房也瞬间变黑,听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大半个时辰后,王婉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新衣,红着脸把之前穿的全扔进澡盆里,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李潼一眼,让丫鬟把围帐放下,自己躺着休息。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