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对日本人没有好感。
那是因为自己曾跟随李如松的大军出征朝鲜,和日本人打过仗。
前后一共打了七年,可以说是费钱无数,足足耗损七百万两白银。
这完全得益于当时的朝鲜几乎被日军,全占领了,国王都跑到了明国。
明军几乎就是自带干粮,去跟日本人打仗,从头到尾,都是明朝自己掏钱。
想想花了七百万两白银,几乎把万历新政以来,好不容易攒的那点儿家底儿全耗光了。
等到了萨尔浒之战时,朝廷的财政已经捉襟见肘,辽东的士兵几乎是赤身穿了一身甲衣,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如果没有朝鲜这一役,萨尔浒就不会败得这么惨,即使败,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损失。
真要那样的话,万历皇帝根本就没有必要毕其功而于一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不知道步步为营,徐徐图之,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打仗,紧紧靠着经济掠夺就足以能够让努尔哈赤身死国灭。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有时候是上这些事情就充满了巧合,细想之下,你又能用什么来解释呢?
真的就是气数两个字。
骆思恭听到这个家伙口音,完全是日本人的强调,虽然心生反感,可又非常的纳闷儿。
他便大着胆子问道:“你一个异乡人,为什么来这里?”
“都说日本的刀法起源于中国,起源于唐朝,我在日本已无敌手,便想来中国寻找高手,不过可惜的很,并没有找到!”
骆思恭一听这话就有些恼火了,他心想这家伙也太过托大了,呵呵,一声冷笑,“好大的口气,你叫什么?”
“宫本武藏,怎么,阁下要和我比划两下?”
骆思恭被挑起了火,心想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傲慢的家伙,反正也睡不着。
他便站了起来,对那家伙点了下头,“走,出去找个地方去!”
宫本武藏还是面无表情,便跟着他一块儿出去了。
两个人来到一片高地之上,此处距离客店已很远,两边俱是悬崖,下面就是波涛大海。
海风吹拂起了宫本武藏的长发,骆思恭一把将绣春刀从腰间拔了出来,顺手手腕一抖,挽了一个刀花,在阳光下恍若惊鸿一片。
他再看那宫本武藏,依然侧身弓步站在那里,单手一探,却没有拔刀。
他不禁有些恼火,“怎么,你就那么托大,连刀也不拔?”
再看那宫本武藏星眸一掀,一道悲悯柔和的眼神看向了他,轻声说道:“你有怒气,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怒气从何而来,但我身为对手,衷心劝你一句,放平你的心态,尤其是对我!”
骆思恭简直都快被他气笑了,“我有没有怒气关你屁事,一句话,你拔不拔刀,不拔你可吃大亏了!”
“我拔刀,如闪电划过夜空,等大地重归黑暗之时,只怕你已经倒下,根本就来不及看到闪电!”
骆思恭火了。
“你特么别整那没用的,接招吧你!”
骆思恭挥刀就跑了过来,而那宫本武藏似乎是被他的气势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对日本人就有气,当场就下了死手,刷一刀朝那宫本武藏脖子处砍来,再看那宫本武藏,连眼皮都没抬。
他心想,你丫不过如此。
但是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宫本武藏在等,一直在等那刀砍过来,等那刀锋到了自己的衣领处时,刷,一低头,人已闪过。
刀走空了,这并不算什么,可是骆思恭一身冷汗,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对方的身影真的如闪电一般,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如此身行走位,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输的是彻彻底底,因为他不知道人去哪了,刚一愣神,背心处被刀鞘连点了七下。
只不过是轻轻一点,他已浑身大汗淋漓,海风呼的一声,从耳边刮过,他感觉自己几乎是重生了。
的的确确,这是对方对他手下留情了,如若不然,自己早已被大卸八块儿。
他一下子保持住那个姿势,好半天持刀的手都在抖,一脸死灰,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
“阁下真是好武功,不过比我是差了太多,可惜你性情耿直,心多杂念,只怕是你这辈子也别想赶上我了!”
宫本武藏还是那么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非常的平和,不带有任何情绪。
既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得意洋洋的张狂,就好像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倒是骆思恭好半天才缓过一些来,惨然笑道:“都说日本人很少变通,压根儿也不知道圆滑二字,这下我算是服了,多谢阁下手下留情,我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没关系,只不过是寻常的武功切磋,你又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不是恨你,而是恨你们日本皇帝无缘无故打朝鲜,害得我们大明徒损国力,唉,不说了!”
骆思恭坦言长叹道,倒是宫本武藏笑了,“丰臣秀吉已经死了,他的家族也不过是冢中枯骨,王朝更替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有什么关系,徒寻烦恼尔!”
“不,可我不同,我骆思恭身受君恩,绝不会坐视,大明江山不保!”
宫本武藏听了他的话,忽然伸手制止了他,抬起脸来问:“你就是骆思恭?”
“是啊,怎么了?”
骆思恭心想自己的名字该不会传到日本国内吧?
“不是,我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这家掌柜和店伙计,经常暗中提到你的名字,说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紧盯你们的去向!”
骆思恭一听这话就愣住了,连忙问道:“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我的听觉非常的好,如果,一名剑客不锻炼自己的听觉的话,就无法成为出色的高手,对于一些上乘的刀法,更是不得其门而入!”
骆思恭一下子懵了,连忙又问:“他们找我干什么?”
“目的并不是找你,而是找你所带的那个孩子,那小孩子可能是伤害了一个地位很高的靼子女人,四贝勒非要把他绳之以法……”
听宫本武藏这么说,骆思恭彻底慌了,急忙往回跑,回到客店之后,四处寻找自己的儿子。
宫本武藏也跟在他的后面,一看那大通铺上,哪里还有李窝头?
骆思恭一下慌了,他连忙一个人一个人地推醒,急忙问道:“你们见到一个半大的孩子没有,就在这躺着睡觉呢,他到底去了哪里?”
“没有啊!”
“没有,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就在这个铺位睡觉的孩子吗?”
“没见过,我来的时候这个地方就是空的……”
骆思恭一下子抓瞎了,心中生出无限的后悔,心想,我为啥要跟这个宫本武藏比武?
他四处寻找,就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哭了,快要崩溃了,心想好不容易白得这么一个大儿子,怎么会就轻易不见了?
该不是会被歹人抓了去吧?
骆思恭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了,太笨了,太大意了,无限的后悔,让他痛彻心扉。
他不由得大骂道:“他手刃了费英东,你们这群废物,为啥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抓去?”
他这句话一说出,立刻惹了众怒,没人听到他前半句话,就听到后半句骂自己的话,一个个横眉冷目,骂道:“你到底在骂谁?”
“你丫欠削不是!”
就在这时,一声爹,把他唤醒了,他急忙回头,就见李窝头好好的站在那里,一脸纳闷的看着自己。
这下让他顿时喜出望外,可他刚要走上前去,忽然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李窝头和骆思恭,一脸纳闷儿,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一旁的宫本武藏,却是冷冷的站在人群之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将要怎么发生。
呛啷啷拔刀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屋子里到处寒气森森,也直到这时,李窝头和骆思恭惊恐的看看四周,大通铺上的所有人,几乎都站了起来。
每个人的手上都多了一把刀,人人脸上露出狞笑。
人群一分,出来一个头上留有辫子的老者,嘿嘿冷笑道:“骆思恭,大官啊,可惜了了,谁让你跟这个孩子同行呢,没办法,四贝勒说了,一百两黄金,要这孩子的命,至于你,我们不感兴趣,你想跑就跑吧,如若不然,哥几个就把你剁碎了,包成了人肉包子,再卖给你们明国人吃!”
那老者说完这番话以后,众人哈哈大笑,骆思恭,李窝头也把刀拔了出来,两个人背对背,连忙大喊那车夫赶紧去搬救兵。
哪知道这些人又是哄堂大笑,为首那个老者,冷冷一笑,手里挎着个篮子,篮子外面滴着血,砰的一扔,两个人这才看到,那车夫的人头被扔在了地上。
同时还有刘綎的大刀,几个人还在那儿鉴赏。
而更让李窝头接受不了的是,一个有着一身肥肉,赤着上身的独眼龙,手里面端着一个瓷瓶,正在好奇的看着。
他急切的大喊道:“那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你快放下!”
“我特么还偏不放下了!”
那家伙越说越来劲儿,居然把那瓷瓶木塞子揭开,用谨慎的一只眼朝瓷瓶口里看,就像里面都是白色的灰渣。
他正纳闷,想不通这里面是啥玩意儿,就听李窝头急切的大喊道:“那是我娘的骨灰,你快放下,不是啥值钱东西!”
“呸,晦气!”
那独眼龙火了,随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砰的一下,骨灰散落一地,李窝头就感觉自己冲天的怒火快要把自己燃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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