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嘶鸣,枪炮乱响。
紧跟的又是一发开花弹,在人群中爆炸,一时间血雨纷飞,惨叫连连。
“都给老子麻溜的站一边,全把衣服脱了……”
一声狂啸声,伴随着刀剑的碰撞,相击声,在车厢外乱成了一团。
李窝头醒了。
他不知道车厢外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鞑子来了,连忙从怀中掏出了那把短火铳。
这火铳早上好了火药与铁球,就怕再遇到靼子。
他正准备将脑袋伸出窗外看一看究竟,却被刘大刀一把拽回。
当的一声,震耳欲聋。
刘大刀,一刀隔着车帘一刺,惨叫声起,显然有人中招了。
李窝头和刘大刀,冲出了车厢外,就见有一具死尸,手里还拿着一把火铳,身上居然穿的是明军的衣服。
原来这是碰上了乱兵。
刘大刀不禁的恼火,眼见这群乱兵,冲进商队之中,几乎就是见人就杀。
一个个手起刀落,根本就不留情。
钱老镖头带着几十个趟子手,镖客,与这些乱兵斗在了一处,不过,虽然他们武艺精熟,乱兵根本就不是对手。
但这些家伙,个个手上还端着三眼火铳,砰砰砰一阵乱响,白烟过处,镖子手一个个东倒西歪。
只是这么一下,胜败立分。
倒是那钱老镖头,虽然年龄很大,须发皆白,可身体像猿猴,一般灵活。
跳起纵跃在乱兵从中,只是一个来回,挥舞手上的剑,就接连砍下数十个人。
偏偏这钱胜英还爱穿一身素白的衣服,一圈行走跳跃,所到之处,剑花所至,红光一片。
好似如入无人之境,只这么一圈儿,立时就有十几个乱兵,扑通扑通倒下,身首分离,人头掉落了一地。
再看他的身上,只是轻轻的一挥剑,银白的剑上便没有一丝血渍。
更让李窝头看呆的是,他那银白胜雪的衣袍上,居然一点血迹也无。
就在众士兵满脸惊异之时,刘大刀手起刀落,这一个乱兵,拦腰砍成两段。
上半身还趴在马车厢车顶上,下半身掉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他一脚将尸首踢飞,大喊道:“我是刘总兵,你们是哪部分的,有本事去杀鞑子,为啥针对自己老百姓?”
只这一句话,就把所有的乱兵都镇住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乱兵,悄悄的走到了他的身后,正要端着手上的火铳给他一下。
李窝头看见了,可他离的远,情急之下,便举起短火铳,一扣扳机。
按说这距离,短火铳不一定能够打到对方身上,更何况自己也不会用,纯是下意识的这么一扣扳机。
砰的一声,响了。
他都惊呆了,记得这把短火铳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点火,可居然还是响了。
更让他称奇的是,那个士兵被他打中了脑袋,直愣愣的倒下了后面。
短火铳的声音十分的响,吓得刘大刀一转头,见李窝头举着一把精巧的火铳,远处则倒下一具尸体。
就在这时,远处那个炮口悄悄的转了过来,可还没来得及发射,嗖嗖三枚铜钱儿,如箭一般激射而去。
站在那大炮跟前的三个士兵,瞬间躺倒在雪中,血从心口处流出,几乎连吭也没吭。
只这么一招,可把那些乱兵的震慑住了。
这正是那钱老镖头,甩出去的两把铜钱,几乎隔着老远,甩手的劲力极大,又极有准头。
虽然这些乱兵陷入了短暂的惊愕之中,可一个个还是挺刀围了上来。
在这危急的关口,一个声音响起。
“我是锦衣卫四品佥事骆思恭,你们莫要做乱,我知道你们都是马林手下的川兵,胆敢作乱,全家受死!”
骆思恭几乎挣扎着,爬到了车厢外面,高举着锦衣卫的铁腰牌,只这一句话,顿时所有的人都不敢动了。
可是,还是有人不服气。
“格老子的,啥子与啥子嘛,你算个啥子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摆社火……”
“你是马总兵的参将,罗汝才吧,我知道你是陕西人,四川话说的不错嘛!”
骆思恭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冒充四川人的家伙,不能不说,这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
他故意说一口四川话,就算到时候由锦衣卫去追查自己,也无从追查。
他见被点破了真面目,马上就跪在了地上,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俄奏似罗汝才,大人眼力真毒得很呀!”
自古道,擒敌先擒王,罗汝才这么一跪,这些乱兵也消停了,一个个收回了刀剑,再也不敢造次。
很快这支乱兵被骆收拢,刘大刀把人一收拢,足足有三百人,仔细一问都是马林的手下。
罗汝才恭敬的站在骆的面前,仔细的把战败的经过,以及逃出女真人包围圈的经历一一讲述。
虽然他也是七尺有余的汉子,想到一同出来的那么多人,几乎全死了,就剩下这么多人,眼圈都红了。
“可你们也不该打劫老百姓啊!”
刘大刀依然不依不饶的骂道。
“回禀大人,我们也没有办法,这一路上缺衣少食,有不少伤号都冻饿而死了!”
罗汝才这么一说,几个人一下相对无言。
这一路上,女真人对于明军,一直实行坚壁清野,就算偶尔会遇到老百姓,不但不敢提供吃食,说不定还会被告发。
所以,这三百多人,再加上,一见就是商队,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哪个人不动心。
“好了,过去的事情咱既往不咎,咱们一起回抚顺城!”
“遵命,大人!”
到了这个时候,罗汝才以及他属下的三百多溃兵,不敢不听从骆的指挥。
他们或许不怕能够挥舞一百二十斤重大刀的刘綎,但不能不怕锦衣卫,即使在关外,锦衣卫们也是无孔不入。
在明军,锦衣卫也确实起着监军的作用,从总兵到普通一兵,他们的行为会被受到监视。
最直接的后果就会连累家人,所以这些人不能不考虑,也不敢不听从骆思恭的命令。
就在这时,邱东家被骆思恭派人叫了过来,后者也是被吓坏了,尽管钱老镖头带人拼命守护银车的安全,可碰上这些执有火铳的乱兵,也的确够他们喝一壶的。
只见这邱东家的脸上,一片惨白,直到见到这乱兵的头目,十分乖巧地跪在骆思恭的面前,才多少有些放心。
可他整个人还是止不住的哆嗦。
就听骆思恭对他微微笑道:“让你受惊了,此处离抚顺城,应该不算远了,你放心,他们不敢再骚扰你们了,有他们保护,你们会平平安安的先回抚顺,到了那儿以后,就是咱大明的地盘了!”
李窝头懒得听这些人唠叨,总觉得这个罗汝才,压根也不是好东西。
真要是时机成熟,说不定这家伙,还会反水,还会作乱。
可这就和他无关了。
此时夜已深,他从帐篷里出来,就见外面,钱老镖头铁青着一张脸,指挥自己的手下,把那些被乱兵杀死的趟子手,镖客们,挖个坑,就这么埋骨在关外了。
按说,人死应该叶落归根。
可这条件实在是不允许,历来,镖行中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一些有名望的镖师,死在异乡以后,遗体或骨灰能够有徒弟们带回家乡外,其余人就没这个待遇了。
可是死的这些人都是钱老镖头的徒弟啊,由此也可以想见他的心情。
李窝头小心的走到他的身边,态度极为恭敬的一拜,“钱老镖师,武功高强,请问,您愿意收我为徒吗?”
老镖头,眼一斜,一见是他,认出了他就是一枪打死一个乱兵的那孩子。
似乎还跟骆思恭关系还不错,因此便转过头来,有了点儿笑容,问:“你和那骆思恭是什么关系啊?”
“没有关系,萍水相逢,仅此而已!”
李窝头这样的回答倒是让那钱老镖头一愣。
按说,这骆思恭可是京城锦衣卫四品官,而且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谁不愿意和他拉扯上关系呢?
偏偏眼前这孩子,却是如此的老实,连个善意的谎言,都不去编。
想到这里,他便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再一次问道:“临来之时,我见你牵着马,马上坐着一个拿大刀的人,那个人又是谁?”
“回钱老镖头的话,那是刘总兵,人称刘大刀!”
钱老镖头,听到这里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也会说和这个刘总兵也是萍水相逢?”
“是的!”
“可我见他们对你十分的亲密,拿你当亲人看待!”
“是的!”
“那又为什么?”
“我救过他们两人的命!”
“你?”
钱老镖头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孩子竟然救了一个总兵和一个四品武官。
“是的,不过他们也救过我,算是互不相欠!”
钱老镖头,听到他这话以后觉得哑然失笑,就在刚才他就见这家伙救了刘大刀一命,偏偏他丝毫不居功,这在当下,如此浮华的时代,该多么难得,顿时便对这孩子,更存了的几分好感。
“我收你为徒也不是不可以,可我不白收,你有银子吗?”
“多少?”
“不多,一万两!”
钱老镖头很认真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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