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轩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在不用力的时候, 手上的肌肉基本都是软的，青年对着自己身上的其它地方又掐又捏，也没感觉出自己身上多了什么硬邦邦的金属。
他扯下了绷带, 看着自己的身体。
熟悉的肌肤，熟悉的身体, 还是个人类没错。
“……”苏明轩松了口气——听见那小机器人这么一说，结合副本的内容, 他还真以为自己变成机器人了, 任务内容就是让他变回人呢。
脚边的机器人见他不说话了，反而在对着自己的身体左看右看，于是又开口了：“主人, 你是在看自己哪个地方需要保养吗？”
“库鲁建议主人做全身保养哦, 要照顾到每一个零件才好。”小机器人的外壳是白色的, 中央一只圆滚滚的机械大眼睛眨巴眨巴着, 明明是无感情的机械声，苏明轩硬是从它的话里听出来点撒娇的味道。
“库鲁很想给自己做机身保养吗？”想了想, 苏明轩伸手摸了摸机器人的脑袋，“那库鲁就给自己预约吧, 主人我有事要做，改天再去。”
“可是，”小机器人歪头，“未成年的库鲁需要主人陪同才能出门, 不然会被街上的警卫当成走失的库鲁带走的，主人陪我一起去吧。”
机器人还分成不成年吗？
“库鲁还没成年吗？”苏明轩一边试探的问，一边观察着自己所在的环境。
充满机械装修风格的房子, 满目都是金属, 就连作为装饰用的植物, 都是披着皮的金属花，苏明轩听着库鲁的话，在屋子里移动。
“库鲁到家里才一年时间，当然没有成年呀。”小机器人跟在苏明轩身后转悠，“库鲁要出厂三年才算成年了。”
它掰着机械手指，数着数，“三年好长呀，要是我是库迪就好了，出厂两年就能成年了。”
“库迪？”苏明轩拿起那盆金属花，左右看了看。
屋子里所有的金属都无法倒映他的样子，这熟悉的金属，让青年难免想起了某个未知的神明——机关迷城里的那只机械齿轮单眼。
这个副本也有神明吗？
从副本的名称[械牌：机械的王朝]来看，这个副本应该就是机械的天地，那么出现械族信仰的那位神明，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么现在就有几点需要注意的了。
在一个全是机械的世界里，玩家身为人类，如果被发现了会是什么下场，又怎么样会被发现——库鲁身为机器人，对着人类的苏明轩却认为他也是机械，这是副本规则的蒙蔽效果，还是库鲁的智商不足以发现？
无论是哪一种，他也都是人类，而副本的任务指引却要求说他想要成为人。
那么这个“人”，是指什么呢？
“库迪就是库迪呀，我们这一批机器人的总称是库鲁，我的好朋友那批，总称是库迪。”因为苏明轩一直在转，跟在青年身后的库鲁也不得不跟着转悠，底盘的小轮子轱辘轱辘的，“能跟我们的始祖库诺一个姓，库鲁好幸福。”
苏明轩顿住了脚步，从空间里把0132拿了出来。
他差点忘了，库诺是人类制造的第一代机械生命，对于械族来说，当然就是始祖般的存在。
叫了几声手里的圆球，那不大的显示屏便亮了。
作为副本信物的小库诺在进入副本之后也还能开机，这对于苏明轩是个好消息，作为械族的始祖，或许0132能从它的数据库里找到一些关于这个副本的信息。
【滴——】0132在苏明轩的手心滚了几下，【咦，这个地方……】
“你说你的数据库已经几百年没有更新了，这里能联网更新吗？”
【我看看。】0132跳下了苏明轩的手心，撞上了库鲁，两个机器人一个“对视”，0132就瞬间通过库鲁连上了网络，它开心的蹦了几下，【连上啦！】
【正在更新数据库，请稍等……】
在0132联网更新的时候，库鲁也不动了，它的眼睛里闪过一条条的信号代码，苏明轩估摸着是在进行信息的传送。
他等了一会，也没见好，就开始继续在屋子里走动。
金属的沙发，金属的茶几，金属的床，就连厨房里的食物都是机油和电池，不少插头分布在屋子里，还有散落的数据线。
苏明轩神情古怪了几分，然后走向阳台。
阳台门前拉起了重重的帘子，似乎就连外面的风都丝毫进不来般，苏明轩抬手摸上去，这个光滑细致的帘子，竟然也是一种金属，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帮他拉开了帘子。
——神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
苏明轩看也不看一眼，径直的走进阳台，时间正是午时，阳光正好，从苏明轩感受到的温度来看，库鲁报的天气倒也没有说错，现在的季节大概是秋季，二十几度的天气很是舒服，苏明轩将手放在阳台的栏杆上，风吹起了他一边的刘海。
“这个副本是机械生命的世界。”拉克莱站到了苏明轩旁边，祂看着青年的侧脸，那对耳钉在阳光下也是非常的惹人注目，“除了玩家以外没有其他的活物，所以莱就算不蒙着眼睛也没事。”
苏明轩瞥了一眼拉克莱，没理会，看向了下方的街道。
他所在的屋子位于十五层，一眼看下去，下方的“人”都显得渺小，那些“人”映入他的眼睛里，虽然是披着人类的皮囊，看上去也和人类一般无二，但苏明轩心里清楚，他们都是机械生命。而半空中有着不少的悬浮汽车正在对应的轨道上行驶着，充满了机械色彩的高楼大厦耸立在地面上，不少的高楼直入云间，看不到顶。
见青年不说话，拉克莱又说道：“如果你是担心伤害到其他玩家的话，我可以在他来到你身边之前提醒你，如果你是担心看到镜子影响到‘扑克’的使用的话，我在你身边就能拦截武器的效果，不会伤害到你的。”
“劳烦陛下了，但是不需要。”苏明轩扭身往屋子里走去，“就算没有您的提醒我也一样能感知到其他玩家的靠近，所以还请陛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和其他神明抢夺什么世界也好，还是玩什么博弈也好，请不要跟着我。”
“至于看到镜子的事，我觉得我平时也是可以把眼睛蒙起来的，有0132做向导，我不至于连路都找不到。”
意料之中的又一次被拒绝了。
神明面无表情。
正常来说，祂应该是要生气的，但是被拒绝了这么多次，莫名的什么感觉也没有，神明看着苏明轩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
唔……反正神明是不会听人类的话不是吗，虽然祂的小猫咪拒绝了祂，不代表祂就不能跟着啊。
苏明轩快步走回了屋子里，0132的数据库似乎已经更新好了，正在逗库鲁玩。
“你也是机器人吗？你好小一个呀，库鲁喜欢你。”库鲁用它的机械手臂抓起了0132，举高了看。
【我是库诺0132！】0132更新数据库之后骄傲得很，【我是你们的始祖！】
“哇哦！”未成年的库鲁好像很好骗一样，看着0132在显示屏上打出来的字，眼睛都发亮了，头顶的指示灯闪了又闪，显然是信得不能再信了，“你是始祖吗！好厉害啊！”
【那是当然！】如果0132有手的话，此刻它一定是两手叉腰，可惜它就是个巴掌大的圆球。
“0132，先来告诉我这个副本的具体信息。”苏明轩从库鲁手里拿走圆球，顺便对着库鲁来了句，“一会我们出门，带你去做机身保养吧，你先预个约，唔……然后给自己充充电啥的。”
“好的主人！”听见要去做机身保养了，库鲁兴奋得不行，原地转了好几圈，差点摔了，然后晃头晃脑的去给自己插上电。
【这里就是我原来的世界！】0132也很是兴奋，对苏明轩身边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也直接忽视了，【距离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千年了，机械生命早已经高度发达，甚至有了自己的种族名称——械族。】
【现在的械族，就像人类一样，拥有自己的意识和感情，还能通过结合来产生后代——当然，这个后代肯定不是生出来的，是父母双方将自己的芯片复制一份之后，通过一些技术合成出新的芯片再生产。】
【这些才算是真正的械族，而像库鲁这样批量生产的，充其量就是人工智能，额……机械智能？】0132换了个形容词，【虽然有一定的智慧，但是不会成长，智力就固定在那里了，除非去升级芯片和系统。】
“这里都是机械生命，那人类呢？”从拉克莱口中听到这里除了玩家之外就没有其他活物了，苏明轩就想到了，但是为了请确认一下，他还是问了0132。
【人类……好像在制造出库诺之后的一百年里灭绝了，现在这个世界，人类已经完全是历史中才存在的生物了。】
【要不是有明确遗留下来的东西，说不定人类会成为械族的传说呢。】
苏明轩沉吟片刻，“看来是要去找一找关于人类的信息了。”
……
……
他带着库鲁出了门。
在查过自己的账户，又在住处的电脑里查看了一下物价之后，发现自己还算富有，苏明轩放心的出了门，坐上了一趟出租车。
说是出租车，其实也没有械族开车，是汽车在自动驾驶，设定好目的地，支付了相应的金额之后，汽车就开动了。
库鲁在后座坐不定，兴奋了不短的时间。
不得不说，这个副本的科技真的相当的发达，不愧是机械的王朝。
苏明轩撑着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象，高楼林立，就连广告牌都是凭空投影，汽车停在了红路灯处，他便趁着等待的时间，看着那广告。
那似乎是一则宣传片，在开始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株嫩绿的小苗，随着时间的推移，嫩绿的小苗飞快的长大，身躯也变得挺拔，在绿植的顶端，缓缓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而此时，一只机械手臂出现在了画面里，精致的机械骨架运动着，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指轻轻的捏住了那朵花的花柄。
在碰到了那一瞬间，满屏幕飞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瓣，将那只机械手臂所掩盖。
再出现的时候，就是一只“人类”的手臂——肉色的指尖轻轻捏着花柄，然后将花朵折下，露出了内里的金属。
视频的最后，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让我们向变成人类的目标前进】
苏明轩眯起眼。
汽车启动，将他带离了广告投影，青年坐正了身子，陷入沉思。
这个副本的械族，是想要成为人类吗？
人类制造出了他们的始祖，对于械族来说，人类就是创造了他们的神明，于是械族就想要成为人类，成为制造出他们的“神”吗？
视频里的机械成为了人，而象征着生命的花却成为了机械。
等价……交换？
那如果按照任务指引去做，让自己变成人的话，又该如何呢？
总不可能是将自己改造成机械吧。
苏明轩正想着，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间保养中心。
库鲁迫不及待的下了车，小手臂扯着苏明轩的裤角进了去。
“先生您好，您预约的排号是多少？”刚进去，就有一个女人迎了上来，虽然是人类的外表，但是她的眼睛瞳孔却是齿轮状的。
看来发现不了他是人类。苏明轩说了预约的号码。
“是这位小库鲁要做机身保养吗？”女人有些惊讶，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职业微笑，让另一个人带着库鲁往里面走去，“先生，您预约的是最仔细的机身保养，需要的时间大约为三个小时，请问您是在这里等待吗？如果您等待的话，我们会为您准备休息的房间。”
“不用。”苏明轩当然不会浪费三个小时在这里，问道，“你知道图书馆的位置在哪吗？”
“市图书馆就在离这里二十公里的地方，乘坐车辆大约需要二十分钟，是否需要我为您设定目的地呢？”
“嗯。”苏明轩坐上车，随口应了，“三小时后我回来接库鲁，如果我没来的话，麻烦你将它送到这个地址。”
他报了住处的地址，并且付了钱之后，坐着车离开了。
说来倒是神奇，不能花钱送库鲁来，倒是可以花钱送库鲁回去。
这一次路上苏明轩没有再看到类似的广告，倒是一直坐在后座，没什么存在感的神明开口了，“我倒是觉得你不需要去图书馆这样的地方，人类在历史上的遗留痕迹并不多，就算你翻遍了历史读物也找不到相关的线索。”
“倒不如去看一看最近的新闻。”拉克莱稍微起身，将手搭在了前座的椅背上，凑近了苏明轩，“毕竟你的小跟班要是死了，动静肯定不小，看看新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这个倒是真的。
苏明轩这会就给了神明一个眼神。
但是他还是打算先去图书馆看一看，控偶师现在在队伍界面里状态还是不错的，看来变成布偶的她有好好的藏起来，苏明轩对自己的伙伴还是有信心的。
说不定，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就找到了她。
又一次被无视，神明叹口气，“好吧，既然你想先去图书馆的话，那我就帮你看看新闻好了。”
“不需要。”苏明轩皱眉，“以你的能力，在副本里找到谁还不容易吗？不用这样装模作样的帮助我找人和完成任务。”
“莱。”神明伸手，想要触碰青年，意想之中的被避开了，祂无奈，却还是继续把手伸过去，直到苏明轩在车里避无可避，被神明摸上了耳垂。
“其实你并没有真的拒绝我不是吗？”神明轻轻的摩挲着耳钉，眼神注视着苏明轩的侧脸。
“你看，”祂的手向前移动，哪怕苏明轩混身上下都散发着拒绝的信号，神明也还是触摸到了青年的眼角，“你连绷带都没有蒙上，如果真的想要拒绝我的话，就不会把眼睛露出来了不是吗？”
神明凑到了苏明轩的耳边，轻声说着，“因为你知道我始终会跟在你身边，会帮你拦截‘扑克’的武器效果，不让你在看见镜子的时候被自己的眼睛影响，所以才不把眼睛蒙起来的不是吗？”
苏明轩又往另一边挪了挪。
他挥开神明的手，冷笑，转过头与祂对视，“那陛下可真是误会了。”
“我只是在想，反正陛下也不理会我的拒绝，非要跟在我身边，那我当然是……”
青年的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把陛下当工具人用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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