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前一刻刚被秦文远呵斥完,下一刻一听对自己儿子不利的话,就连忙站起来,大声斥责白严官。
而白严官一生,为官有原则,为官清廉。
这也是他一直为之自傲的。
可结果,周氏却在这件事上, 斥责他,诋毁他!
这对白严官而言,就是莫大的屈辱。
他顿时被周氏气的脸色涨红。
“我所言句句属实,你莫要胡说!”
周氏双手一叉腰,道:“属实?属实个屁!”
“你说不是你杀的我儿子,那是谁杀的?”
“我家下人都说了,只看到你一个人进入房间!”
“而现场, 也只有你一个外人在!”
“并且,你也说了, 你都刺中我儿子了!”
“怎么,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你就是凶手!”
周氏目光看向秦文远,她说道:“谁不知道是你将秦文远照顾大的,谁不知道你对秦文远亦师亦父,所以秦文远肯定会向着你的!”
说着,周氏顿时老泪纵横。
她跑到李世民面前,哭诉道:“陛下,你可要为我儿做主啊!”
“大唐爵爷秦文远,明显要包庇白严官,白严官明明是凶手,现在却在装糊涂!”
“若是就这样让他们逃脱了法律的制裁,那我儿如何瞑目啊!”
“陛下,伱一定要为我儿做主!”
周氏的嗓门很大,里外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此刻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听到她的声音,也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难道白大人真的是凶手?”
“不会吧!”
“怎么不会, 你没听人家死者娘亲说的话嘛,各项证据, 都指向了白大人!”
“秦大人怎么可能会包庇白大人?”
“怎么可能!我会相信白大人杀人,但我绝不相信秦大人会包庇凶手!”
“没错,秦大人代表的就是绝对的公正,我相信秦大人!”
“我也相信秦大人!”
百姓对秦文远,那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支持和信任。
而这一切,都源于秦文远的努力。
秦文远对百姓们,一直都是真心对待的。
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因此,也成为了百姓心中的青天大老爷。
哪怕此刻周氏这般说,可百姓们,仍是原意相信秦文远!
周氏原本想煽动百姓和舆论,让白严官赶紧伏诛。
可谁知道,百姓们却相信秦文远。
这让她脸色一变再变,她直接坐到了地上,大声哭道:“儿啊,你走了,留下了我,娘没用啊,连凶手都要逃脱了。”
“天啊,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对待我们啊!”
周氏哭的那叫一个凄厉。
而且就在李世民面前哭诉。
这让李世民都有些不自在了。
他身为皇帝, 自然不能见着不管。
李世民叹了口气,说道:“周老夫人,你且放心,有朕在这里呢,朕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周氏双眼一亮。
她刚要说什么,就听李世民道:“秦文远,你听到了没有?好好断案,一定要公正严明,否则朕不会放过你的。”
周氏脸色一僵。
她要的不是这个啊!
她是不想让秦文远断案啊!
而秦文远,只是轻飘飘看了周氏一眼,旋即淡淡道:“既然周老夫人如此着急,那便罢了,接下来,本官就先告诉你,你的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放心,本官不会偏袒任何人,因为证据,会表明一切!”
周氏听到秦文远的话,沉默了一下,旋即囔囔道:“那你就将证据摆出来啊。”
秦文远看了一眼周氏,又看了一眼被气得胡子都站起来的白严官,而后直接一拍惊堂木,道:“来人,将死者带上来!”
很快,周勤的尸首就被抬了上来。
周勤已经死去多天了,尸首上都已经长尸斑了。
尸臭味也十分明显。
此刻被抬上来,顿时让周围的官员都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而秦文远,则是十分平静的看向周氏,道:“你来确认一下,这可是你儿子的尸首?”
周氏眼眶直接就红了,她说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儿子早该下葬了,你们偏偏不让,现在又搬到了这里,还问我是不是我儿的尸首!”
秦文远平静道:“这么说,那就是你儿子的尸首了。”
周氏不明白秦文远要干什么。
但还是点了点头。
秦文远继续道:“那你再看一下,这尸首现在的情况,是否与当日死的时候一模一样,是否有人动过手脚,破坏了尸首。”
周氏皱了下眉头。
便听秦文远淡淡道:“你不是一直怀疑我们要包庇白大人吗?那本官现在就给你机会,让你去检查一下证据与线索,免得你觉得好像全天下人都要害你儿子一样。”
周氏拉长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不满。
她冷哼一声,道:“看就看。”
说着,她便起身,果真是十分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的周勤的尸首。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她才返回原来的座位,道:“没有变化,仍与当时被白严官杀的时候,一模一样。”
白严官气道:“我没杀!”
周氏冷冷一笑:“你杀没杀,不是你说的算的,我倒要看看,秦文远会如何包庇你。”
“你--”
白严官被气得全身发颤。
秦文远却仍是神情平静,他说道:“既然你已经确认,你儿子的尸首没有被动过手脚,那就好。”
“带仵作!”
很快,一個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过来。
他走到公堂前方,先是向李世民一拜,然后又向陆青一拜:“秦大人。”
秦文远微微颔首。
他说道:“说吧。”
仵作开口道:“小的乃是验尸的仵作,在案发后的一个时辰内,小的便赶到了周府,然后就开始了验尸。”
“根据尸首的情况,小的判断出,死者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之间,而那个时间点,正是白大人来到周府的时间。”
周氏一听,直接咋呼道:“铁证,这就是铁证,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文远面无表情的看了周氏一眼。
周氏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一刻,却是在秦文远的注视下,有些蔫了。
她缩了缩脖子,重新坐了回去。
秦文远这才移开视线,道:“继续。
……………………
仵作继续道:“死者的死因为匕首刺穿心脏,导致流血过多,生机断绝而死。”
“经过勘测,可以确定,刺死死者的凶器,正是当时插在死者心口上的匕首。”
“匕首很常见,不是特别定制的,并且在周府,也发现了其他匕首,可以确定,乃是是周府的匕首。”
秦文远微微点头,道:“死者是一刀致命吗?”
仵作想了想,道:“回大人,根据死者的伤口痕迹,可以判断,死者被刺了两刀。”
……………………
“第一刀,只刺进了表皮,并不会致命。”
“而第二刀,却是直接刺穿了心脏,造成了出血严重,一刀致命。”
周氏这时哭声又响了起来。
“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啊!”
“白严官这个杀人凶手,为了害你,竟然连刺你两刀!”
“他怎么这么可恶啊!”
“而他做出了此等恶行,却还不承认,还想要逃脱,谁能为我儿做主啊!”
周氏真的是见缝插针。
找到机会随时开口。
本来她是死者的娘亲,很多人都可怜她。
可现在,她总是不遵守公堂规矩,总是在那里哭哭啼啼,一时间,使得哪怕外面围观的百姓们,都有些不喜了。
而秦文远则是看了周氏一眼,忽然道:“本官问你,什么样的力气,才能一下子,直接刺穿一个人的心口,并且……还是周勤这种有防备的人的心口!”
仵作听到秦文远的询问,思索了一下,说道:“周勤的年龄不大,正值壮年,这个时期,他的体力是不用多想的。”
“而且,我没有发现周勤有任何疾病的样子,身体也没有残疾的样子,所以,其力量就是正常中年男子的力量。”
“若是在他有防备的情况下,想要一刀刺穿他的心口,让他毫无还手之力,那力量,至少是他的一倍才可。”
“小的仔细检查过刀口的痕迹,如果是慢慢刺入的,刀口不会那般平整,所以肯定是一刀刺入,而不是刺入后,再用力向里面压去!”
“故此,至少周勤两倍的力量,才能做到。”
秦文远手指轻轻在桌子上划过,他看着桌子上的卷宗,说道:“那你觉得,年过半百,头发白了一半,身体瘦弱的白大人,会拥有周勤两倍的力量吗?”
“这……”
仵作迟疑了。
房玄龄等人则是双眼直接一亮。
对啊!
他们怎么没想过从力量方面入手!
白严官已经到了晚年了,平常多走几步,都呼哧带喘呢,更别说要是体力正盛的周勤的两倍了。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
从这,就能直接侧面来证明,白严官,绝对不是杀人凶手。
因为白严官,根本就没有作案的能力!
想到这些,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不由感慨点头。
褚遂良和魏征,也是心中赞叹。
他们一直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却没想到,秦文远直接换了个方向,就轻易的找出了破局的方法。
而周氏,这一刻则是脸色大变。
她连忙再度开口,说道:“这只是你们的推测罢了,岂能真的当成证据来用!”
“而且,说不定白严官看起来瘦弱,可实际上力气很大呢!”
“谁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你们不要妄图用这样的话来骗我,我是不会被你们骗的!”
周氏紧紧的盯着秦文远,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无论你们怎么说,我就是不信。
没有理睬周氏的无理取闹。
他继续道:“一个人的力气是大是小,是能够从肌肉的发达程度,身高体型,以及年龄判断出来的。”
“白大人的力气,别说是周勤的一倍了,我看连周勤的一半都达不上。”
仵作连忙点头:“大人说的是,小的也是这样认为的。”
秦文远说道:“除了你以外,你再观察一下刀口刺入的方向,仵作,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这刀口刺入的方向,有些奇怪吗?”
“奇怪?”
仵作闻言,连忙按照秦文远所言,再度仔细的去检查周勤的伤口。
他一开始还是一脸不解。
不明白秦文远的意思。
可随着他的检查,下一刻,他的双眼忽然间瞪大了起来。
“这……这伤口……”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秦文远,道:“秦大人,这……”
秦文远淡淡道:“告诉大家,你发现了什么。”
仵作深吸一口气,忙说道:“死者的伤口,表明匕首是笔直刺入的。”
“而这,十分不对劲!”
周氏不满道:“有什么不对劲的。”
仵作说道:“白大人因为佝偻的原因,比周勤是要矮上不少的,所以,他若是真的要行凶,想要一口气,直接刺穿周勤的心口,那就必须找一个最适合的落刀方式才可以。”
“而以白大人和周勤的身高差,白大人若想成功,以弱胜强,那就必须双手握住匕首,然后从斜上方,向斜下方刺去!”
“唯有此,才能确保白大人用最大的力气,以最佳的方式,刺穿周勤的心口。”
仵作一边说着,一边演示着。
众人见状,都露出思索之色。
外面围观的百姓,也学着试验了几下。
然后他们都4.9不由得点头。
的确,那样的方式,的确是力气最大的最省力的方式。
仵作说道:“可是周勤的伤口,却是笔直的,那完全是在正对面,以十分水平的方式刺入的。”
“而这,以白大人的身高,是绝对难以完成的。”
“所以这伤口,很不对劲。”
“换句话说,这应该至少是与周勤身高差不多,力量比周勤还要大的人,才可能做到的。”
“白大人……绝对,做不到!”
仵作的话,说的斩钉截铁。
他这次,不是推测,说的而是事实!
能坐在这里的官员,都是朝中的重臣。
所以他们的头脑,竟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故此,一听仵作的话,再去思索一番,他们便明白,这几乎就可以为白严官脱罪了!
从体力上来说,从伤口上来说,从身高上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