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短消息忽又响了。
陆星辰都顾不得吹头发,急急忙忙冲过去抓过手机,却有点小失望,发短消息来的不是秦深,而是阎罗,【恭喜恭喜,恭喜你王者归来。】
她失笑,回了一个俏笑的笑脸:【哪来的王者?】
阎罗:【之前被人骂惨了,现在却被人高高捧到了天上,你没看网络吗?你是一天之内上了两次热搜。现在所有粉丝都在力挺你。你的微博几个小时之内涨粉近百万。】
刚刚倒是有听星语说过这事。
陆星辰:【没看。】
不管是骂她的,还是捧她的,她一看都没看。网络这种东西,若说它离生活很近,的确很近,只要刻意去关注,她作为一个小艺人,又有小名气,难免会被它影响到;若真想脱离它,只要不上网,安于一隅,它也能被剥离。而剥离了网络之后,她就是一个闲居在家的普通人。
阎罗:【不看也好,看了容易坏心情。无聊人氏太多,总有那么几个人在酸你。你呀,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这人待自己倒是真诚。
陆星辰:【谢谢你的宽慰,我很好。倒是你怎么样了,你的伤好些了吗?】
阎罗:【我是男人,皮厚肉粗的,没事。】
两个人就这般闲聊了好一会儿,陆星辰累了,都没顾上洗澡,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临睡前,她心里还在小郁闷,就连阎罗都知道给她打个电话,某人却……
她知道他忙。但是如果一个人心里有某个人,再忙都能挤出时间的,十分钟没有,五分钟总有吧……上个厕所也能打个电话。打电话和发微信是两回事。重要的是,微信都是她主动发的。
唉,这是不是说明,那家伙心里没她?可若没她,他又为什么全心全意帮她呢?反正啊,这个男人的心思,她是真的真的猜不透。
阎罗见自己发了短消息过去,却无人回答,知道她睡了,就不再发,而是枕在床上,翻起了手机里有关她的所有照片。一张复一张,从小到大,他都有。
十年了,他离开太久太久,如今重新归来,还能和她做朋友,畅所欲言,真好,只是想要相认,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背后悄悄护着她了。
*
天亮,陆星辰睡到自然醒,洗漱完下得楼来,却发现客厅里空空的,没一个人,倒是门外头隐约有声音传过来,好像是爷爷的叫骂声,听上去中气十足的。
爷爷素来是好脾气,这些年几乎从来不和人吵架,能把爷爷逼得破口大骂的,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她跑了出去,看到星云和星语扶着老爷子站在屋檐下。
老爷子则在那里骂骂咧咧地叫着:“哪来就给我滚哪去,我们家星辰早和你们那边一刀两断了。你们那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和我们说……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陆星辰叫了一声,看到小院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西装革履的,看上去有点眼熟。其身后另外候着一个年轻男子,看样子是他的手下,手上拿着两撂礼袋。
“星辰小姐,早上好。”那老头见到她时,毕恭毕敬唤了一声,还鞠了一个躬。
“你是……”
“我是老周。”
老周?
陆星辰眼皮一跳,笑容一点一点收起,面色一寸一寸沉下。
是了,认出来了。
这是云家的老周。
云家,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隐痛。
“原来是周伯。您老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里陆家,可不是云家。”
她的语气立变,变得极为冷淡。
“星辰小姐,是这样的,过几天就是老爷子七十岁大寿,不管怎样,您是云珊大小姐的亲生女儿。虽然这些年陆家和云家不相往来,可毕竟血浓于水。所以,老爷子想请您过去聚一聚……”
老周道明来意,满是褶皱的老脸上笑意融融的,眼神看着无比慈祥,带着讨好的味道。
陆星辰听出味了,是老爷子来请她过去,不是她母亲。她的姥爷这是想缓和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
本来,她是应该断然拒绝的,但这一刻,她想到了之前和秦深一起查到的线索——想要找回那两枚棋子,就必须回一趟云家。但基于她与母亲之间有着解不开的仇恨,又加有十年时间没有往来,眼下,她就算再怎么想抓住这个机会,也不能表现得过份爽快。做戏就得做全套。
“周伯,对不住了,我怕是去不了的。云家容不下我,我也不稀罕被认同。请回吧……”陆星辰转身温笑看向老爷子:“爷爷,您身体不好,别在外头站着了,回去了,我肚子饿了。”
“好,我们马上开饭。沐沐,送客。”老爷子下了逐客令。
周伯急了,追了两步,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星辰小姐慢走,星辰小姐,请您先听我说,老爷子时日不多了,您能不能看在小时候老爷子特别喜欢您的份上,去看望他老人家一趟……老爷子得了肝癌晚期,状况很不稳定,一旦病变,只怕您想见都见不着了……”
最后一句话深深拉住了陆星辰的脚,在云家,母亲很不待见自己,姥姥也不喜欢自己,但母亲的第二任丈夫挺爱护她的,还有一个宠她的人就是姥爷。
在她的印象当中,姥爷是一个极为健朗的高大男人,个头足有一米**,是个厉害的消防警,很威武霸气,对任何人都很严厉,但对她很好。
小时候,她去云家的次数不多,但是姥爷却是一有空就会来找她出去玩,对她的确是很上心的。只是当年出事时,姥爷出任务伤到腿,这些年他不便于行,所以极少再来找她。
想不到那样一个伟岸的男人,也已是日薄西山了。人这一生,说虚真的好虚。
她的心,莫名被揪疼了,眼底更是露出了不忍之色。
陆老爷子看着陆星辰,他是知道的,这孩子就和她姥爷亲,态度跟着软了下来,“辰辰,你妈是你妈,你姥爷是你姥爷。人老了,病了,最盼望亲人在身边陪着。虽然我不想你过去,主要是怕你被你妈欺负。但你姥爷一直疼你……你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将心比心,他懂亲家公心的,先前他那么坚持不让她回去,也是因为不想这孩子再被那对母女伤了心。
“那我去见一见姥爷就回来?姥爷对我的好,这些年,我一直记着……”陆星辰的语气缓和了,那祖孙情也一点点苏醒了过来。
陆星语上去拍拍她的肩,“星辰,你要是为难,不去也是可以的。若你思念你姥爷,去也算是尽孝了。如果有人欺负你,就给我们打电话,我和星云跑去帮你出气……”
“对,我们永远是你的靠山……”陆星云也走了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陆星辰笑了,这两个姐姐,不是亲的,却胜似亲的。
“嗯,那我去去就回。”她伸出双手搂住这两个姐姐,心头暖暖的。
*
云家在北河市,是当地名声赫赫的富贵人家。
陆星辰的姥爷其实不姓云,他是上门女婿,叫姚滨,是个身手敏捷,救火无数的英雄;陆星辰的姥姥姓云,叫云琪。
据姥爷介绍,当年他是救火时救了姥姥,姥姥对他一见钟情,后来,他这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钢铁直男,就入赘当了上门女婿。
在外人看来,姥爷这是一脚踩进了青云里。
作为北河市的四大家族之一,云家家财万贯,云大小姐云琪是个才女,更是个女强人,她看人很挑。平生厌恶那种软趴趴的小白脸,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她自也看不上眼。
姚滨非常不错,不仅功夫不凡,学识也渊博,本该是个留校的教授,可他父母都是消防警,最后他们因为一场救火齐齐牺牲,后来他被孤儿院收养。孤儿院院长爱人是姚滨父母的上级领导——消防所所长。
也就是说,姚滨是被消防所所长领养了,打小生活的孤儿院,陪着养母照看孤儿们。
等他成年,他子承父业,也当了消防兵,一次又一次冲进火里去救人。
姚滨长得也不错,高个子,白皮肤,五官英俊,很有担当。
这段爱情,还是云琪倒追姚滨,姚滨被打动了才有了这样一段传奇佳话。可这事放在当时,云家长辈却不同意,只因为云家就云琪一个孩子。长辈也不是要棒打鸳鸯,他们只是想找个愿意倒插门的。
为了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姚滨最终入赘云家,第一年就和云琪就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云珊。第二年生了个儿子,可惜儿子一出生就因为天生性疾病夭折,云琪的身子也因为这一场生产而坏了身子,无法再生育。
故,云珊是被云琪宠在手心上长大的。
姚滨成了上门女婿后却并没有离开消防所,并且还一如既往地拼在第一线。有人说他傻,可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信仰。他的信仰就是在火场救人,这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相对云琪,姚滨对女儿云珊是很严厉的。
正是这份严厉,在云珊成年后成为了致令女儿叛逆的源头——为了对抗父亲的**,她在大学里交了好几个男朋友,谈个三四个月就分手。大学一毕业,父亲让她出国深造,她不愿意,在认得了陆中海之后,被陆中海身上沉稳的魅力所吸引,和陆中海陷入热恋,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早早就怀上了孩子。
姚滨初见陆中海时,觉得这倒是一个稳扎稳打的青年人,也不是特别反对。
反对的是云琪,她觉得不合适:陆中海家境清贫也就算了,大了五六岁也可以接受,让她接受不了的是,那时的他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建筑师,收入不高,完全没有经济基础。重要的是,陆父曾坐过牢,因为过失杀人被判十年,名声不太好听。
这是一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云家家大业大,丢不起那个脸。
那个时候,在云家,姚滨不参予任何生意运作,只负责在消防所上班,他从一个小小消防员干到了所长;云琪掌控着云家所有的资产运作。所以,云琪希望女儿嫁一个棋鼓相当的男人,可以帮她担下云氏,帮助女儿一起撑起云家。
所以,云琪不许他们结婚,哪怕女儿肚子大了起来,她都没默许这门婚事,户口薄她一直藏得严严实实的。直到陆星辰出生,他们都没正式登记。
后来,云琪看在陆星辰的面上终于妥协了,云珊如愿拿到了户口薄去和陆中海登记结了婚。
在北河市,有一项地方规则:但凡结婚的男女,先要去挑个日子申请结婚,十天之后拿结婚证;这十天内,男女双方其中一方若不想结婚,追回申请可取消结婚。
然,就是登记结婚的第二天,陆中海出轨了——那天清早,云珊接到了好几张照片,陆中海怀里抱着一个美艳的碧眼外国女郎,两个人还睡在同一张床上。
云珊急怒质问陆中海,陆中海不承认,但面对照片,他又百口莫辩。
后来又有一次,陆中海参加公司聚会,喝得有点多,和一个女同事在走廊上搂搂抱抱,被云珊撞了一个正着。
云珊就此对陆中海失望之极。她是个刚烈的女人,恨乌而及乌,离婚时连女儿的抚养权都没争取,就此和陆中海分道扬镖。
每个人都有一个青春叛逆期,云珊的第一段婚姻,绝对是这个叛逆期的产物。至此,她成熟了起来,理性地看待两性关系,理性地面对亲子关系。
第二任丈夫薛宁,其实是云珊高中时期的同学,也是云珊的初恋。那时,因为家里人的反对,他们分了手。薛宁被父亲送出了国,而云珊在国内读大学,并且因为这段有始无终的初恋,喜欢和家里对着扛。
最终她的叛逆期,因为薛宁的归来,两家人的喜结连理而结束。只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云珊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了一个女儿。
不过,在法律上,云珊不算再婚。
薛宁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他包容了云珊任性的过往,也用心善待着陆星辰,甚至还做了上门女婿,成功治愈了云珊。
不想,十年前却发生了那样一场惨绝人寰的车祸,云珊美满的婚姻,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分崩离析。而她对大女儿陆星辰那仅有的一点愧疚之情,也就此荡然无存。
母女就此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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