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几次沙漠, 走过几次草原,越过一次雪山,抵达一个叫铁岭的地方, 是这一年的冬月。
他们无法再往东北方向走了,因为连着几日的大雪封了路。
是不是要留在这里过冬了, 如果是这样,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得留在这里了。
被困在铁岭的人不会只有他们, 陆续会有更多。
秦涓想, 若是狐狐提前他半个多月走这条路, 那狐狐定然已走远了, 困也不会被困在离这最近的大城了。
如此一想, 他也放下心来。
铁岭愿意收留外来人的牧户或者农户很少很少, 但客栈的住费也因为外来困在这里的人太多而增高了。
他们找了几家牧户,都不同意,便也不再找牧户了。
而客栈也已住满了为由, 驱赶他们。
大雪天,小曲儿的脸都冻僵了, 鼻子脸蛋红红的,秦涓拿珍藏的药膏给他涂了好几次脸。
“不如去问问马市。”风雪中, 古月突然提议道。
“我们马多, 牧户们不想我们住在那里,这城中普通百姓的住宅也放不下我们的马, 倒不如去马市马行找住的地方。”古月如此说, 桃花最先同意了。
铁岭的马市在城北, 这里有两个大集市。
去了马市,便明白了,他们能想到的, 那些商旅也能想到。
这里的商旅扎堆要住进马行里。
“我数了一下,这商队就有七八个。”古月说,“马市也就这么大……”
“和商人争不划算,我们去城外看看,条件差一点也没关系。”秦涓说。
他们正准备调转马头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这几位兄弟别走,是在找地方落脚吗?”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回头一看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秦涓一惊,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桃花畏兀话只会零星一点听不太懂,他看向秦涓和古月二人。
古月是银山贵族,因为银山和蒙军一直有交手,他们也自幼习畏兀话,古月说不利索,但认得畏兀字也会说一些简单的畏兀话。
“是的,我们在找住处。”古月回答道。
中年笑道:“我的马行正好还剩下一间屋子,你们……四人住挤了一点,但也够用了。”
古月一听眼睛一亮:“我们要住到大雪停了化了,可能有一段时间。”
中年男人又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
桃花问道:“您的屋子是什么价。”
中年男人答道:“比不上客栈的条件,但有热水和热炉子够你们用,就算一天一两银子吧。”
也没比客栈便宜多少,这里人就是在坐地起价,等一开春哪有人住这里啊,只要一个银豆子都没人来住。
唯一给他们的心里安慰就是有一间屋子可以容身了。
古月和桃花同意了,秦涓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抿着唇打量着这个中年,总有些疑惑。
中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忙说道:“我们马行近日已住下了三个了,刚好只有一间空房,那些商队人多也不好招揽进来住,你们四个人虽然挤了一点,但也凑合,我是这么想的。”
秦涓疑虑消了,但又厉声说道:“你都只剩一间租不出去了,不如便宜点。”
“啊?”中年男人愣了一下。
秦涓眯眸想了一下:“一个月二十两,我现在就结给你,你若同意我们就住进去,不同意我现在去城外花二十两买间一间房的农舍都可以。”
中年没想到这人会这么说:“这……”
他想了想一咬牙道:“就这样吧,你们住进来吧。”
对秦涓他们说现在能节约一两就是一两。
*
马行管事也没说错,供他们住的地方是真的不大,秦涓和小曲儿挤小床,大床就得留给古月和桃花去挤。
古月不同意。
桃花笑了笑:“那我和小曲儿,您和秦涓挤。”
桃花话音刚落,秦涓看向古月:“我每晚睡前揍你一顿行不行。”
“……”
秦涓这么一说古月火气蹭蹭飙升,提着拳头就要和秦涓打。
秦涓白了他一眼,躲开他:“地方这么小,打完屋子都砸了,你给我坐回去。”
“……”
一番商量下来,古月还是得和桃花一起挤。
因为古月和秦涓两个身高太高的,睡那张大床也挤不下……只能桃花去正好。
说实话,这夜秦涓休息的时候才发现,睡在这张小床上,他的脚都在床外头。
他起床把云袜套上,再躺下去。
小曲儿觉得冷,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想了想,秦涓还是爬起来把炉子点燃了,碳火再贵,钱可以赚,身体重要冻病了得不偿失。
当屋子逐渐里暖和起来,传来了几人浅浅的呼吸声,都睡着了。
次日,桃花将之前准备好的入冬的袄子大氅都拿了出来。
小曲儿的那身大了,桃花将腰带给小曲儿系上后才不漏风。
古月提了一桶热水来,秦涓将吃的也端进来了。
吃的是他们自己的,拿去马行的厨房热了。
风雪太大,进来后秦涓掩上了房门。
桃花见他们回来了,突然问道:“我刚睡醒的时候,似乎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你们注意到没有。”
两人俱是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桃花还以为是自己昏睡之中听岔了,没想到真有人在院子里说话。
秦涓也听到了,但因为他睡的太舒服了,真的不想起来瞧瞧,等他心里起疑的时候,外面的说话声已经消失了。
“先吃吧。”秦涓把热腾腾的饼子分发给他们。
吃饭的时候秦涓对他们说明日他要去市集,卖掉一些东西。
关于他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秦涓的用的差不多了,古月身上值钱的是古月的首饰,桃花的是谜,但他们三人中只有桃花是有所准备后出来的,桃花应该带着他的全部身家。
秦涓从房里出来,看到住在同院子里的其他人,这里应该住了有十几人,今早到现在他也才见过三个,天气冷,那些人都在屋子里面没有出来。
那两人本来在说些什么,见秦涓从房里出来了,也不说了。
秦涓疑惑了一下,出于礼貌打了声招呼,那两人不知是迟钝还是如何,过了一会儿才和他打招呼。
但打完招呼,便离开院子了,一个进屋去,一个往外走。
秦涓没在意,往马厩去了。
去了马厩给他们的六匹马一一喂过粮草,又将破被子抱了一床过来盖在七哥身上。
七哥抖掉了破被子,仿佛在说,我不冷,要你多操心,去给其他兄弟。
秦涓将破被子给其他的马,那几匹比七哥老实,给它们盖上,就老老实实的盖上。
秦涓站了一会儿,打算走了,那七哥又开始嚎叫了。
秦涓回头看它,仿佛知道七哥在说什么。
它在说:你还真走啊,没良心的也不骑我溜溜。
秦涓低笑又无可奈何:“大雪都封路了,骑个鬼!想的美!”
七哥嚎了一下也没嚎了,乖乖蹲回了角落里。
秦涓看着它,笑道:“磨磨你的性子也好。”
他说着快步走了。
不知怎么,晌午的时候听说有官兵要过来检查,管事阿努衣告诉他们如果不想被查没事一定不要出去。
他们不想惹上官兵,也没敢出去,自然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
大约是傍晚的时候,外面说话的声音才小了,大概是官兵走了。
官兵走了以后,马行里一片寂静,院子里更是如此,没有人出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胡乱睡了一觉,次日秦涓早起,在屋里将他的货整理了一下,因为还有一大半放在马厩的货房里,还要去牵马,他必须去马厩。
管事阿努衣见他往马厩走,自然问了起来。
“我要去集市。”秦涓答。
阿努衣:“这三日不准出去。”
“谁说的。”
“昨日的官兵。”
秦涓更疑惑了,不禁问道:“昨日官兵来做什么。”
“不知道,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阿努衣说。
秦涓看着中年,他知道中年肯定知道,只是不想告诉他。
这只会让秦涓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如果环境不利,他得早做打算。
但他隐约觉得,恐怕现在不是他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了。
阿努衣不让他出去,还拿官府来压他,他只好先配合回屋去了。
回去后,他和桃花古月他们说了此事,觉得官府昨日来的古怪,他想去查。
“翻墙走瓦你不是最拿手吗,夜里就去啊。”古月漫不经心的说。
桃花皱着眉:“……我怎么感觉是死了人的大事。”
他这样说,本躺着的古月也坐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那日睡梦中根本不是有人在外面说话,而是在争执。”
古月在王殿做事前,在殿衙司断案半年多。
就是说他一开始做事是在断案,他有这方面的直觉。
“感兴趣一起查?”秦涓说。
古月躺下,不感兴趣。
秦涓无语,起身去准备吃的。
古月:“不是刚吃了吗?”
“是那条羊腿,我准备晚上炖了吃了,现在得洗出来泡着。”秦涓将那条羊腿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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