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耀不到佛像, 就连佛像的脚也照耀不到,只有站在他里才能看到月亮高悬于夜空,可是他这四周没有人住的屋子, 是一片花园一般的空地。
若要让月色照耀,那岂不是……
秦涓眯起眼, 抬腿往前面跑去。
他来到佛像的背后,只见到起伏的原野, 月光照在原野上, 一片银白。
秦涓快步跑向那座山壁, 却在下一刻停下了, 山壁下面的位置有一个湖, 湖的旁边正好是一个房子。
月色照耀下我的泪。
若是山壁上的佛头掉落, 正好是落在那个湖的位置……
此刻,他心中已然确定他要找的人,应该就住在湖边的房子那里, 那个穷弟。
穷弟是什么人,秦涓觉得他得再查查, 定然现在他不会去找那个穷弟。
齐林若还活着,按照纸条上写的一时半会也应该找不到这里, 他不清楚这个穷弟是个什么人, 宁柏清不清楚这个穷弟的身份?
铁器的买卖是一定谈妥了的吗?若是早谈妥了为何将地址写的这么玄乎?
还是说宁柏只是让他们过来碰运气……?
秦涓都快被弄烦了,总觉得宁柏这次派他过来是不安好心。
秦涓走了一会儿, 突然听到前面巷子里有说话声传来。
他一愣, 停下了, 躲在暗处。
现在已是子夜,这里没有军队经过,巷子里说话的人说的是蒙话。
这里蒙人很多, 但出现的大多是士兵。
这几个有可能是蒙商。
因为他记得他来的时候穿过那个巷子,所以他被迫等了一会儿,也听了一会儿。
应该是几车胭脂,要送到西边一个叫柴卓安的地方去,结果遭难遇到了战事,那几车货全赔了,血本无归。
这几个商人要找商会理赔,而安荻枯最大的商会的大管事就是穷弟的弟子。
听到这里秦涓总算能猜到这个穷弟的大致身份了。
难怪敢贩卖倒卖私铁!
那几人说了半天才离开,秦涓站在角落里他的脚都快麻了。
从暗处走出来,他跳上房梁,等他回客栈已经是四更天了。
次日,他是被吵醒的,这条街来了官兵盘查,又在抓回回人,尤其是从虎思斡耳朵一带来的。
只要长的有点像回回的都被抓走了。
不用问秦涓也知道,是在找会造大炮的回回人。
回回人会造大炮,蒙古灭金,金国中都巍峨的城墙阻拦了蒙军长达数十年。
宋人联蒙灭金之时,金国城墙已经不具威胁。
如今蒙人寻找当年造大炮的回回人,秦涓可以大胆猜测是为了攻打宋国。
宋国的城墙与金国一样,也是以高耸著称。
蒙人不会断攻宋之心,他清楚明白。
常年的寻找会造大炮的匠人,会造船的匠人……这些都是在为了攻宋而做准备。
军队来了又离去,惶恐的人们许久才恢复平静,之后是低低的议论声,压抑又沉闷……
秦涓知道他们不敢议论,因为会被抓走。
在安荻枯的人,他们并不想打仗,留在这里的大多数是外面来的商旅、僧侣、街上走动的男子多是四五十岁左右,或者老叟及还没长大的孩子。
秦涓随意吃了点早膳,便上楼继续睡,白日不好在街上走动,安荻枯到处都是兵。
被抓住都会是一番问话,他会觉得很麻烦。
等他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城里巡逻的军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趟从窗户下的那条街上走过了。
秦涓走下楼去吃饭,跑堂的将吃的端上来时已经天黑了。
秦涓叫住跑堂的:“城里最大的铁市是城东那家吗?”
“城东哪里有铁市,铁市在城南。”跑堂的说。
秦涓不知道铁市在哪里,刚刚只是套话。
秦涓:“城南?可能我搞错了,毕竟安荻枯也不小,不过这铁市是谁在管,是蒙古兵吗?”
说到这里,跑堂的看了眼四下,见没客人进来,便靠近了,对秦涓说道:“我听人说,咱这安荻枯的铁市有些来头,别的地方的铁归不归蒙古兵管我不知道,但安荻枯的铁,这些街上走的还有那些守城的蒙古兵根本管不着,更用不了。”
秦涓皱起眉:“怎么说?”
跑堂的低声道:“我听人说的,我们的铁直接供去中原了不供给西征大军。”
“??”秦涓瞪大眼睛,敢情宁柏是要将自己的铁卖给穷弟之后,穷弟再卖到大都去?
等等等等,秦涓觉得有个环节他没有想明白。
宁柏若单纯只是想将一批铁交付出去换银子,卖去大理甚至卖去高丽都可以,为何要大老远卖到安荻枯来?
大理离他的营帐近,且地势险要崎岖,想处理掉铁矿更容易,大老远的让给他们过沙漠爬雪山……绕一圈来这里,还得担心性命。
难道说这个从大都来的要买铁的,是宁柏觉得安全的人?
他设想一下大都和安荻枯的铁市有交易,。负责这个的官员认识穷弟,也可能认识宁柏,但这个官他并不知道宁柏已和穷弟约好易铁之事,宁柏只是借穷弟将铁过一道手?
秦涓眸光一黯,现在他更想知道那个大都来的和穷弟交易的官是谁。
秦涓已初步了解到现在守着安荻枯的是蒙哥王的庶出弟弟,应该不会是雪别台将军,秦涓仔细想过若是雪别台将军来安荻枯继续就任了,不可能不经过罗卜。
也就是说应该是蒙哥王西征带在身边的某个庶出弟弟可能是庶出里面的老大的机率极大。
秦涓反复琢磨了一会儿,雪别台和宁柏是旧识,像宁柏和雪别台那一类人,兄弟情比亲情还重要的,但是宁柏似乎不知道雪别台去了哪里,雪别台甚至没有和宁柏告知去向。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天彻底黑了,秦涓换了一身纯黑的劲装,保险起见戴了面具不说还拿黑布蒙了面,戴了斗笠。
从客栈出来,他先去了城南那个铁市。
离酉时夜禁越来越近,街上行人越来越少。
等走过几次军队后,秦涓跳上房梁,至城南铁市他已有些累了。
想知道铁市的交易,必须去铁石的管事那里,查清楚管事房里的交易契子。
查铁市比查蒙军军营简单。
这一日秦涓摸清楚了铁市的布局,但没能进入管事的房间。
次日夜里,和昨日一样秦涓再来,他摸进了铁市管事的房间。
比想象的顺利,他进去后在管事的书桌上找了一通,简单的把不是畏兀字的全部排除。
又拿起挑出来的那几份细看,他确定了这个铁市和官府有合作,既然不归军营管,他继续查从大都来购铁的官会是谁。
他翻了半天,在契子最末页也没看到官员的署名,但他看到官印竟然刻着刑部的字样?
让刑部的官来安荻枯买铁,有没有搞错啊?
秦涓正惊愕之际,见到窗外有灯光摇曳。
有人来了!
他放下契子前从里头抽走了一页。在将东西还原之后,他走向楼梯,快步爬上阁楼离开了。
远离了铁市他狂跳的心才安静下来。
刑部。
他的脑海里立刻闪过这二子。
万溪那蠢物不就是刑部的官么!可别告诉他这事万溪也参和进来了!
若万溪的人替大都买铁,那应该是用于大都建设的铁?
这事万溪真的清楚不?可别到头来万溪才是那个顶着名帮人过一道手的蠢物,到时候被借了名儿都被蒙在鼓里!
总之一个买铁的贸易,盖着刑部的章,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他甚至有七八成把握,觉得万溪对此事压根不知情。
万溪那人为人谨慎,就算是这种买卖也应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人有迹可循?
莫不是有人要搞万溪!
秦涓边想边往昨夜那个佛像的位置去,要得到答案,先得去蹲那个穷弟,查清楚那个穷弟到底是人是鬼!
抵达昨日的佛像前,他又看到佛像背后那明亮的月。
深吸一口气,秦涓从怀里摸出两粒银豆,将两粒银豆抵着喉咙用布带缠紧,发出声音……
他说了两句,确定声音和原来的不同以后,他往绕道去佛像后的原野。
远处的湖泊,正如一颗珍珠,在月色下泛着银白色的光。
秦涓如一阵风一般走过去。
当房屋前的十几名守卫对他拔刀相向的时候,他开口:“我要见你们主人。”
“滚。”那十几人齐声对他说。
秦涓:“让穷弟出来。”
那几人这才睁眼看他,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声音喑哑,像是中年,背弓着,像是驼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弓着的……
“暗号。”
“什么暗号。”秦涓皱眉。
“不知道就滚!”那人对他扬起手中的刀。
刹那间秦涓一个转身,他已夺过那人手中的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你……”
秦涓冷笑:“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摸到这里,还以为我是个路人?”
“叫穷弟过来见我!”他双眸森寒,语气冷凝。
那些人也不敢再怠慢,去叫他们的管事。
秦涓见有人出来,不确定这人是不是那个穷弟。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