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元昭宁的耳边反反复复回响着南玉最后的那句话：
你看……我倒贴给你，行不行？
我倒贴给你，行不行？
行不行？
……
她怔怔地看着南玉。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南玉看上的居然不是祁玄？
南玉看上的是……
她……？！！
还不等她有所表示，祁玄在震惊之余，最先回过味儿来。
他立刻就不干了。
更顾不得什么县令不县令的身份。
他蹿过来，挡在元昭宁身前，像一只拼命在黄鼠狼面前张开翅膀保护幼崽的老母鸡。
“不行！我不同意！”
南玉也站起身，顶到他近前，“这是我与夫人之间的事，我信守承诺了，一立功就来与夫人相商，怎么就不行？”
祁玄立刻反问，“你立什么功了？！！”
“我记得你的任务是回城筹措粮草！”
“你筹措的粮草呢？”
“你违抗军令了你知不知道！”
“按律当罚！”
南玉不甘示弱，“你根本就是故意支开我！”
“再说了，你知道邹大胡子金库里的东西都去哪儿了吗？”
祁玄一愣，这的确是他还没能查清楚的，因而就问了一声，“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南玉一脸自豪。
“是我带人冒着生命危险，从贼窝里搬空了他们的金库！”
她又掰着指头数，“我家里还新添了一批战马！”
“我也有钱！”
“我能给袁夫人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祁玄刚说了半句，“我也能——”
南
玉紧跟着就挑衅似的补充：
“多贵我都行！”
“你行吗？”
最后两句直击灵魂。
南玉乘胜追击，“我还救了夫人一命！”
“是我把夫人从悍匪手里抢出来的！”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南玉向一旁撤了一步，终于又能看到元昭宁的身影。
她一抱拳，极其诚恳地问，“我以身相许夫人，夫人可愿意？”
===
元昭宁的心情有些复杂。
在这之前，她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也想出了无数种应对之法。
却发现，没有一条能用在此时。
对面的两个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祁玄甚至还多添了一句，“夫人……莫要忘了当初你我说好的……”
南玉紧随其后，“夫人，我也不逼你休了祁将军，你就让我跟在你左右，凡事能帮你出出主意，这样如何？”
元昭宁心中有了对策，她看了祁玄一眼，在祁玄期待的目光中，说，“你先出去，有些话，我想单独与南姑娘说。”
祁玄一脸震惊，“夫人……”
南玉很是得意，特地又往元昭宁身边走了一步，然后回身，向着祁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劳烦祁将军移步。”
元昭宁看着他们小孩子斗气似的互动，站起身来，拉起祁玄的手。
“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都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祁玄哪里招架得住这样，当即就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
等祁玄出去了，元昭宁重新请南玉
坐下。
“南姑娘清楚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吗？”
南玉点了点头，“我知道。”
“姑娘当真知道？”元昭宁微微一歪头，“以身相许，为我？”
“我知道夫人不信，可我……”南玉一咬牙，“事到如今，我便都与夫人说了吧。”
元昭宁静静地听着。
“这些年，我代父亲东奔西走，四处经商，在整个南氏，我几乎都能说得上话；”
“南氏族人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也多是求我出面解决。”
“我原以为，以我在南家的地位，万不会经历世间多数女子都要经历的那样……嫁人生子，安于后宅，平淡度过一生。”
“我不想那样——”
“我想走出去，我想像那些男人一样，不必在意世俗眼光，可以凭本心做事，可以有抱负，可以不拘礼法……”
南玉说到这里，却又叹了一口气，“可我终究不能，因为我只是南氏女。”
“哪怕我现在生意做得再大，也免不了要被所谓的终身大事束缚。”
她苦笑一声，“这段时间，来南家的媒人，多的快要将门槛踏破了。”
“我曾想过认命，可那些来结亲的人家，一听说我日后仍是想出门去做生意，个个都摇头；甚至还劝我阿爹，要他好好管束我，收了这些心思。”
“再后来，我听说了夫人你。”
南玉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以身相许的那些话……是我胡说了，还请夫人见谅。”
“但我敬佩夫人是真！”
“想要跟着夫人，也是真！”
“若夫人愿意留我在身边，鞍前马后，南玉任凭夫人差遣。”
元昭宁看着她，“若我将你留下——”
就见南玉眼睛一亮。
她顿了顿，接着问道，“让你舍去在南家经营的一切，人脉、地位、金钱，让你从此刻起一无所有，重新开始，你可舍得？”
南玉的眼神一黯。
元昭宁没有急着催促，只是静静地等。
过了半晌，却见南玉坚定的点了头，“舍得。”
“可我不舍得。”元昭宁一笑。
南玉猛地抬头，满眼的难以置信，“夫人……”
“若你手中的一切，都是别人给你的，你想舍，便也舍了；”
“可你已在南家经营了这么多年，已有根基，若是就这么舍了，岂非浪费？”
“再说……”
她重新倒了一杯茶，递给南玉，“即便要留，我也留有用的人，我只问你，南家，你要不要？”
南玉这一回比之前更为慎重，她双手接过茶来，敬元昭宁，“要。”
元昭宁也端起一杯茶，与她轻轻一碰，“这才是了。”
饮过了茶，她看了看天色，说，“你先回家去，明日我派车接你。”
“去……做什么？”南玉不禁问道。
“去做让你名正言顺执掌南家的事。”
===
送走了南玉，已近四更。
屋内没有点灯，想来祁玄已经睡下了。
元昭宁慢慢推开房门，才一走进去，就见屋中忽地窜起一簇小火苗。
暖黄的烛光随即亮起。
有
人趴在桌边，下巴搁在桌上，双手抱着烛台，懒洋洋地出声，
“夫人再不回来，我都想去南家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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