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一股轻微失重感传递到全身上下。
每次体验到这种感受,都很兴奋。
那是快乐即将来临的前奏。
‘尊敬的旅客您好,所乘坐的tbs250号航班即将抵达宛平机场,请您系好安全带,检查随身物品’
苍,抬手扶了扶朴素的黑框眼镜,微微扬起头看向机窗外的风景。
从出生起便不曾获得名字,存续在他生命中的只有一个代号‘苍’。
巨大的钢铁机翼穿过层层云雾,缓缓向下方滑行。
不多时,视野变得清晰开阔起来。
宽广无垠的大地上,出现了零星分布的轻工厂,随即而来的是屋舍农田相间的美丽风光。
最后,房屋小径越加密集,高楼大厦争相而立,高架公路纵横交错,一座现代化大型城市映入眼帘。
陌生而熟悉的城市,这里是他出生的故乡,却又是成人以来首次踏足。
“heers,敬相遇。”
苍抬起矿泉水瓶与玻璃窗轻轻碰了一下,毫无味道的水喝进口中却如此香甜。
使他不由得露出了品味美酒般的温柔笑容。
机场大厅中,阿朱正在候机口附近徘徊。
他眯着眼睛左顾右盼,焦急的等待着期盼已久的苍老湿。
忽然,一名身穿浅灰色呢子大衣的青年混迹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
他身材偏瘦,相貌普通,黑款眼镜下挂着温和的笑容。
整体上书生气十足,一看就是个很安静的人。
青年找了人少的位置驻足站立,他解开闷热的衣领,深深呼了口气。
二十八寸的沉重行李箱对于瘦弱的他来说,确实显得有些勉强。
阿朱眼睛一亮,瞄向行李箱上的限量版初音挂件,那是两人提前约好的信物。
见对方掏出手机就准备拨打电话。
阿朱连忙大刺刺迎向对方,边跑边高兴的挥手喊道“苍老湿!苍老湿这边!我在这!”
“嗯?”
“谁?”
“纳尼?”
几名在休息区畅聊的中年人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猛然转过头看向候机口,眼中泛起波澜。
是追忆?是彷徨?还是年少时的羞涩轻狂?他们不知道,总之就是有点莫名的小激动。
身穿制服潇洒前行的一队机组人员也突然停下脚步。
为首的魁梧机长眼神犀利扫视向这边,寻找那逝去的青春。
此时以阿朱为圆心,出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附近的老男人们纷纷不由自主的瞄向他,似乎在期待什么。
“阿朱?你好你好,辛苦了还特意跑一趟来接我。”
苍的脸庞上浮现出和煦笑容,彬彬有礼的与对方握了握手。
看到原来是两个男人,周围原本好奇心爆棚的男人们立刻失去了兴趣。
他们瞬间回归理性,各自恢复先前的状态当中去,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来来,苍老湿我帮你拿行礼,总算见到你本人了哈哈,今天咱们可得好好聊聊。”阿朱热情的抢过行李箱,走到前面领路。
“直接叫我名字吧,老师这个称呼怪不好意思的。”苍显得有些腼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苍行远,是他近一段时间的名字,身份为海外华侨,日常工作是从事动漫周边的代购业务。
动漫他很熟悉,本就是日常的消遣品,不需要特意学习。
为了深入了解代购产业链,他却是大费周章的亲自跑了好几趟扶桑和高丽的热门商区。
现在虽然谈不上专业,但完全可以做到面对外行侃侃而谈了。
半个多月前,苍‘无意中’进入了阿朱的直播间,冷眼观看了两个小时左右。
趁着困意还未彻底占领大脑时,对其大加赞赏并且豪爽的打赏对方两千大洋。
这个数字按照现在主播行业的打赏量级来说,不多不少也不扎眼刚刚好。
可对于阿朱这种小主播来说,那真是嗨上天的‘巨额打赏’了。
两人很自然的互加了好友,由于有着同样的话题和兴趣,近半个月来相谈甚欢。
对于苍这位在动漫领域无所不知的男人,阿朱心生佩服之下便以老师称呼对方了。
坐上阿朱软磨硬泡管老爸借来的面包车上。
两人一路闲聊驶离机场,来到了位于东三环繁华商业区的一处网红店中。
吃饭的过程中,苍远行笑盈盈的倾听阿朱讲述成为阿婆主的心酸历程。
只有在对方话语间歇的时候,苍才会亲切的出言表述观点。
拿起果汁放到嘴边,苍斜眼看向手表上的刻度。
已经临近三点半了,这小子的废话还有完没完?
组织通过对阿朱的手机进行监听,截取到确切消息他会在四点左右与目标在家门口见面。
两人一会还要去他的酒店,就算现在走,回到老城区也要四点半了吧!
这还不算堵车可能耽误的时间!
苍的心中有些着急,表情却古井无波,流露着淡淡的笑意。
他很认真的听着阿朱的废话,或出言安慰或点头认同,摆出一副知心大哥的样子。
这个肥胖青年只是个普通人,组织轻轻松松便诱导他下载了一个开车小软件,然后成功获取了对方手机的监控权限。
他们这样做并不是舍近求远,而是确实不敢针对与异界小公主有直接关联的人做手脚。
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万一被超凡联盟发现顺藤摸瓜过来,可就着实不好玩了
“苍老湿,我跟您说啊,最近有部番老烧脑了,我准备下周出一期吐槽视频”
听着阿朱的侃侃而谈,苍不动声色的拽了拽衣领。
藏在内侧的小纽扣被他轻轻按下。
叮咚。
信息提示音响起。
“?”
阿朱掏出手机一看,某个只有微弱印象的联系人刚刚发来一条信息,但是马上又撤回了?
这是发错了吧,阿朱没有在意对方。
但手机屏幕就那么点地方,他很轻易的看到了下面和徐扉的聊天条目。
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什么,阿朱一拍大腿说道:
“哎呀,聊得太起劲,把扉哥的事给忘干净了!”
苍眼神微冷,这只猪的记性太差,害他不得已联系组织人员,用另一个备用好友账号给他发消息。
这次行动来的太过仓促,在原本的计划中,他作为‘阿朱’的网友,需要在此地潜伏几日后,才会想办法自然接近目标。
哪知道组织在他登机的前一刻突然下达了新的指令。
为了配合当地人员调配物资,苍还特意改签航班,故意拖延了半个小时。
晚上六点钟是极限,因为冬季的天色黑的很快,接下来的行动需要光线作为助力。
“阿朱如果有急事,就别用送了,我在来之前做过详细攻略,宛平城的地铁线路很发达,从这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酒店,很方便的。”苍笑着说道。
“不行!苍老湿你这小身板拿那么多行李,还不得累死!没事,我内朋友人特好,让他多等会保准没意见。”阿朱义正言辞,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样子。
苍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小子是不是有点自来熟过头了?
头一次见面就说别人小身板,小子有机会老哥我亮出结实的小胸肌吓死你啊。
“要不然这样吧,你给我送到地铁站怎么样?”苍委婉建议道。
此刻真有些着急了,再拖一会等天黑下来,所有准备都会白费。
组织上道是无所谓,等待下次机会即可,可他等不起。
为了最大限度减少暴露的风险,行动失败后,必须撤换所有相关人员。
那么下次动手的就是别人了。
“你等下哈,我给他打个电话。”
阿朱摆摆手,完全不准备采纳对方的意见。
客厅中响起了蕾音清冷的朗诵声,她收拾好院子后,便开始了忙碌的翻译工作。
少女此时的心情不错,因为某人不仅没有让她失望,甚至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徐扉难得的没有去欣赏少女那赏心悦目的风姿。
他擦了擦鼻涕,瘫软在沙发上,歪着脑袋双眼无光。
此刻什么都不想干,只希望静静的待着就好。
头疼、恶心、精神恍惚、浑身酸软,就好像是触电后的感觉。
三小时前,他完美控制了情绪起伏,成功从真理之树中解析了英伦语,当时只是脑袋略有刺痛而已。
可能是由于一时高兴,有些想东想西。
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一会要去拿电脑,拿电脑嘛就得找阿朱,阿朱刚给自己发了条信息,信息的内容是苍老湿!
苍老湿?如果当年自己懂扶桑语
结果他被动的又解析了扶桑语。
徐扉刚解开眉心锁不久,意识的修炼还处于入门阶段。
根本承受不住短时间内解析两门语言的消耗,于是就变成这样了。
铃铃铃。
木讷的拿起手机,徐扉看了看来电信息,正是此次遭遇的罪魁祸首。
不知不觉已经下午四点了啊,该出门了。
心想着,是不是和阿朱这小子犯冲,每次联系完他就没好事
“喂”徐扉嗓音沙哑,无精打采的接通了电话。
“咦?扉哥你咋的了,感冒了吗?”阿朱听对方有点不对劲关心的问道。
“没事,刚被水呛了下。”徐扉随便找了个理由。
“”
沉默了一秒后,电话里很快传来了阿朱的吐槽:
“好吧,你厉害。这么大人了还会被水呛。扉哥说正事,你在等我会呗刚才和朋友吃饭聊嗨了没注意时间,五点半左右来找我行不?”
“行没事,我不着急今天拿到电脑就行。”
徐扉闻言痛快的答应道,心想正好自己也想多休息会呢。
“好嘞,那就五点半我家门口见”
挂断电话,随手上个个闹铃后,徐扉翻了翻眼皮,斜躺在沙发上继续迷瞪起来。
时光飞逝如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四点三十分,阿朱终于将苍行远送达酒店。
两人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后,苍面色一冷,快速办理好入住手续进入房间。
他脱下外衣直接掀开厕所的一处吊顶,沿着通风道来到隔壁的钟点房中。
两分钟后,一对小情侣相互搂着从这间钟点房中走出。
可能是不想让人看到样子,两人均带着帽子口罩,
他们磨磨蹭蹭依偎到电梯口旁,按下乘坐按钮。
可能是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也可能是刚刚翻云覆雨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男生转过身正对着摄像头扯下口罩后,一把将女生搂紧怀里,又开始亲热起来。
退掉钟点房,来到地下停车场中,小情侣快步走向一辆黑色轿车坐了上去。
黑色轿车开出去几公里后停在了路边,男生从驾驶席上走出换到后排落座,而女生则继续承担起司机的任务。
汽车重新启动,男生用力揉了揉面颊后,轻轻扯下一层人脸面具,露出了一张稍显普通但却十分耐看的脸。
他正是之前进入酒店的苍。
“苍,最快也要十五分钟才能到达指定地点,如果时间来不及你要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前排的女生冷冰冰提醒道,先前的小鸟依人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目标呢?出发了吗?”
苍也同样冷淡回应,他对接头人员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一群无能的人而已。
只有被淘汰掉的下位者,才会来干这种鸡零狗碎的工作。
他从和阿朱吃饭起,就在不停的计算时间,天色是一方面,超过六点便只能中止行动。
而另一方面则取决于目标的出发时间,只要对方还没出门那就还有机会。
“没有。”
女生简短的回答后,油门不松单手快速转动方向盘。
汽车侧轮离地半公分后,以一个漂亮的九十度转弯驶入岔路之中。
五点整,闹铃响起。
徐扉打了个哈欠,艰难从沙发上爬起来。
“扉,不如我去拿吧”蕾音放下麦克风,转头看向这边。
“还是我去吧,要是让朱大叔一家看到你的模样,阿朱那小子就废了。”徐扉摇了摇头说道。
“我的模样?”蕾音不明白他的意思。
“嗯,简单说就是长得太美了,所以会刺激到还没有领到儿媳妇的家长们。”徐扉摊了摊手解释道。
蕾音抿了抿嘴没有回话。
每次听到这种话时,心里都会有些高兴,但又觉得徐扉在夸大其词。
如果自己真长得美若天仙,那为什么在军中从未收到过这样的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