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敲响，终审开始。
“经初审裁决，判公民沈雪危害国家利益罪名成立。王道新、潘文磊、徐泰康、杜群华、高远、钟开成等六人，因起诉证据不足……“蔡鹤翔坐在审判长的位置上，宣布着初审结果。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复杂的，因为还有三天，就是他卸任退休的日子。
为官半生，在被调来江源之前，他担得起两袖清风，可自从到了这里，一切都变了。从最开始的被动，到后来的主动，蔡鹤翔虽然不见得收取了很多利益，违心的事情却做过不少。
不是他想做，也不是他想去贪这些好处，实在是环境如此，不容他廉正。
比如当初TXT漫游、崔氏生物、智芯科技这三大集团相继入驻、在江源开设子公司，手续不齐本就为江源商界所诟病，但它们仍然得到许多利好的开发条件，引起江源多家竞争公司所不满、联名起诉。
然而，当时的江源百废待兴，这些大集团的融入，是抬高经济的便捷方法。更重要的是，这三家集团都是新上任的江市长所引进的。
说迫于压力也好，为大局着想也罢，那是蔡鹤翔人生第一次、动摇了心中的天秤，尽管在起诉材料充分的情况下，仍是听取市长建议，将案子一拖再拖，最后由市长方面处理手尾，让各家联名公司相继撤诉。
今天这桩案子，大概是他退休前的最后一起，如果可以，他想要秉
持久违的公正，可是得知市长儿子亲自担任首席陪审员时，他又有些泄气。
大半辈子都熬过去了，何必在最后的关节眼儿跟自己较劲？
所幸，面前那个年轻的调查员，提供的材料根本不足以起诉六位集团董事，与市长方面并无冲突，他也就无需陷入矛盾的抉择中。
“判断无罪，当庭释放。”蔡鹤翔拿起了法槌。
王道新等六位集团董事，无不是松了口气，江白坐在陪审席上，也开始收拾材料，只待法槌敲下，便要起身离开。
然而。
王秋晨从兜里摸出了一个U盘，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像雷鸣般炸响在每个人的心里：“审判长，我这里还有一份证据，希望您可以听听。”
旁听席上，顿时引发热议。
六位董事纷纷皱眉，江白亦不由眯起眼睛，盯着那个尾指大小的白色U盘。
蔡鹤翔脑子嗡嗡作响，心里已经翻起滔天巨浪，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尽管如此，表面也只能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接连敲响几次法槌：“注意肃静！”
待旁听席安静下来，王秋晨便把U盘插进通讯手环的接口中，陆续响起六位董事与沈雪的对话声。
……
“这东西真能让细胞再生？”
“潘董，我们智人集团已经有过许多先例，只是因为华夏方面严禁公民植入基因技术，所以进行了多层信息封锁的举措，您几位大可以花些钱请翻墙专员，在外网一查便知
。”
“话是这样说没错……”
“徐董，永生基因在国外是有市无货的产品，我主要是想找些咱们华夏的朋友，一起获得永生，谋划长远大计。如果您几位还需要考虑的话，我还是另找别人好了。”
“哎哎哎，沈小姐留步。这样吧，我起头出个主意，道新兄身体最近不是不好嘛？干脆给试试这东西？”
“对对对，道新兄意下如何？”
……
录音内容，大体如此，六位董事与沈雪会面，各自都表现出了植入永生基因的意向，只是对危险存在顾虑，经商议后，由身体每况日下的王道新试试路子，当然，让其他董事为此提供了相应好处。
总的来说，足以推翻六位董事此前所说“从来没有植入违规基因的意向”。
满堂静谧。
王道新慌神间身形不稳，已是失力倒下，身边其他董事急忙搀扶，但一个个都是面如死灰。
旁听席里，渐渐又响起了议论声，虽不似刚才般喧哗，却如秋雨连绵，此起彼伏，窸窸窣窣。
蔡鹤翔敲响法槌：“肃静！”
他看向六位集团董事，郑重问道：“被告可有什么要申辩？”
六位董事纷纷看向辩护律师，然而后者却只能装作翻找资料，实际上眼神摇摆不定，不时看往陪审席的方向。
彼时，法庭的维护员已将王秋晨的U盘送到审判桌上，蔡鹤翔当场传唤鉴别人员上庭，查验录音是否有造假迹象。
过程并不久，也就
五分钟左右。
确认录音真实后，蔡鹤翔向王秋晨问道：“起诉者是否还有其他证明材料，若没有本庭即刻宣布判决。”
王秋晨看了看被告席上脸色各异的几人，缓缓松了口气，摇头道：“没有了审判长。”
蔡鹤翔再次敲击法槌，宣布道：“依现有证明材料，根据《华夏法典》公民责任第二则第三小项，判处王道新、潘文磊、徐泰康、杜群华、高远、钟开成等六人，背叛国家罪明不足以成立，危害国家利益罪名成立、违反国家规定罪名成立，剥夺终身政治权利，分别获刑二十年。”
王秋晨微微皱眉。
似乎有些太简单了？
就在他思疑之际，安静的场间突然响起了掌声：“好演技好演技，我还差点就信了，真就以为你是个鼠目寸光的富家子弟。
王秋晨怔住了。
满场的寂静，正如他把录音公布之后。
不同的是，旁听席那些人再没有发起议论，而是一双双目光都在盯着他，像在看傻子，也像在看猎物。
是的。
在这个瞬间，王秋晨感觉自己成了猎物，整个法庭里站着的、坐着的，都是猎人。
盯着他的猎人。
一切都是假的？
他扫视着周围的人，除了被告席那几位也露出茫然神色以外，旁听席、陪审席、书记席，甚至于审判席、以及周围的法庭职员，都似乎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没道理啊，在上庭前，他是做足功课的，就算无法
辨别众多法庭职员的真伪，审判长蔡鹤翔，以及旁听席几位比较有名气的市民代表，王秋晨还是能认出来的。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演员！
王秋晨皱眉间叹了口气，总算回过神来。
他学着江白的模样，轻轻地鼓起掌来：“论演技，怎么比得上你们。你们甚至将真正的审判长、真正的市民代表请来了。“
江白得意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吧，书记员、审判员、审判长、市民代表、法庭职员、被告人、辩护律师，所有人的身份都是真的，这个法庭当然也是真的，我可没能力一天给你搭个司法大楼出来。”
“但是，我有能力让这些人在我面前睁只眼，闭只眼。”
“年轻有为的调查员啊，你能怎么样？”
“你现在清楚，你面对的是什么人，得罪的是什么人了吗？”
王秋晨微微点头，目光与江白对视，不卑不亢道：“这么说来，应该称你为导演了。”
江白挑了挑眉，并不明白王秋晨的淡定从何而来，他从审判席上走下，挑衅道：“是导演，资源充足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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