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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五条悟很轻地皱了下眉, 但他的动作太快,佐助又没有注意,再抬头时只看到五条悟露出一个惯常的、张扬而自信的笑容。

    白发男人一边伸手揉乱了少年的头发,一边思索着。

    咒术师应该不至于做到这一步。至少协会里大部分人虽然只想当个缩头乌龟, 对普通人的境遇视而不见, 但比起用普通人威胁佐助, 他们更擅长做的是用利益诱惑他人、用语言挑拨离间,最后再用武力进行震慑。

    所以是诅咒师吗?

    立海大肯定留下了战斗的痕迹,看来要找人去摸一摸情况,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协会这边应该也会有人出手掩饰, 查一查命令是谁下的、动作又是谁执行的, 多少就能猜出来有哪些人手脚不干净。

    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也很轻松, 好像心里根本没有闪过这么多信息一样,“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已经很好了嘛~”

    他知道,宇智波佐助其实是个心软的人。

    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自己也狠得要命,实际上总是会下意识地保护其他人——只要对方得到了他的认可,不论强弱,都会被佐助下意识地挡在身后,觉得他独自一人就能肩负起所有的重担。

    多少也算是种傲慢吧。

    温柔的、从不说出口的傲慢。

    也不知道这种性格是怎么养成的。好在佐助够强, 该狠的时候也毫不犹豫, 五条悟想。

    不然他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愁白了。

    现在普通人被扯了进来,就算在其他方面暂时退让, 佐助也绝对会把那些被牵连的人放在前面、尽力保障他们的安全。

    既然没有一回来就告诉他这件事, 说明那两个学生受伤并不重, 可能只需要休养几天。

    “大概吧。”佐助对他的动作没什么反应, 任由五条悟弄乱了自己的头发, 在对方的视线下思考了一会儿。

    他还在想之前的问题。

    佐助想,自己应该就是鼬最大的弱点了。

    说到底,他当初答应五条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想知道鼬哥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现在多少明白了鼬的感觉——只是和鼬的经历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虽然这样说多少会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但佐助和仁王雅治的关系并没有多好。

    点头之交而已。

    他的歉意也不算深——佐助的疏漏在于没想到诅咒会直接发现自己的位置,结果引发了后续一连串问题,但造成的潜在风险基本被他扼杀,仁王雅治会撞上来完全是一个意外。

    不过是如鲠在喉。

    相比而言,反倒是和那些诅咒的言语交锋让佐助觉得身心俱疲。

    要给自己的身份寻找支点、要考虑自己是另一个身份时应当具有的言行举止、还要在这些事情的缝隙之间尽力保障他人的安全。

    佐助独自一人的时候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战斗便是战斗,死亡便是死亡,同伴也都值得信赖,与对手的交锋只会让他热血沸腾,即便是以命相搏他也从无后顾之忧。

    而现在,只是一会儿,面对的甚至不是什么强大的敌人——只要佐助愿意,对方根本无法活着离开立海大,他却因为自己的“弱点”而束手束脚,不得不想方设法算计敌人。

    鼬就是这样,顶着数十倍于他的压力,在实力并非凌驾于他人之上、也没有可以依仗的势力的情况下和他人周旋,保下了他的性命、为他画好了一条通往“光明未来”的路。

    佐助不喜欢这条路,也一度怨恨过对方的自作主张,但他也清楚这或许是当时只有十几岁的鼬能想到的、能保护兄弟的最好方法。

    ——让他活下来、让他变强、让他杀了自己、再让他功成名就。

    他就是被这样沉重的、恍如诅咒一般的爱包裹着、挤压着,被迫用同等程度的爱与恨回报鼬,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

    鼬燃尽了自己,也燃尽了他。

    都过去了,佐助想。

    不会再有那样的爱,也不会再有那样的恨了。

    ——

    五条悟凝视着黑发式神。

    顶灯暖黄色的光洒在对方的发顶和鼻尖,如同蜂蜜般流淌在少年光洁的面颊,纤长浓密的睫毛给他的眼睛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像帘子一样挡住了佐助的眼神。

    他看不出来佐助是什么心情。

    对方只是垂着眼,表情平静地陷入沉思,像是某种摒弃了情感的塑像,理智地坐在那里审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佐助会说吗?

    ——五条悟指的不是今天发生的交锋与暗涌。

    正如他之前和佐助开玩笑时说的那样,有束缚也无所谓,五条悟并不认为佐助没有办法绕开束缚和他交流情报。

    束缚是由语言所规定的,语言的缜密程度决定了束缚双方转圜的余地大小。

    单凭佐助平常和他交流时展现的那种步步为营、谨慎严密的思维逻辑,就足以在和大部分人的交锋中占据优势,再加上对方一直很重视情报,在信息差之下,想钻空子就更容易了。

    所以,就算达成了束缚,他们之间的交流也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他指的是宇智波佐助现在正在思索的、过去的回忆。

    但对方也许并不会说出口。佐助几乎不可能说出口。

    黑发少年仿佛在自己心里上了把锁,钥匙直接丢进海里,就算门开了一道缝,也看不见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

    五条悟知道自己不会去、也不能去问。

    强行去问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么是他把锁砸了,逼佐助再一次揭开自己的伤疤,要么佐助把门关死反锁,他再也别想进去。

    不论那种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佐助在五条悟对面抬起头来,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动摇,只是眼神没有之前那么凌冽,在暖光下闪着温和而疲倦的光,“网球部有个喜欢恶作剧的学生,叫仁王。”他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说。

    ——

    束缚让佐助必须守口如瓶,但是仁王雅治没有受到任何约束。

    这是佐助钻了空子。

    那个叫漏瑚的咒灵性格直来直去,仿佛天生少了根叫“阴谋诡计”的筋一般,被佐助随口搪塞也没怎么深究。

    但真人不一样,这些咒灵的合作者也不是什么傻瓜。既然佐助能想办法绕开束缚,真人说不定也能想办法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其他人。

    仁王雅治大概率会面对来自他人的试探。

    ——可能是诅咒师,也可能是协会的成员。可能直接找到他面前逼问,也可能伪装成他的家人旁敲侧击。

    束缚只保护了仁王雅治自己,佐助需要多重保险,防止普通人这里出了纰漏。

    这种幸运的事估计不会再发生了。

    他短暂思索了一下,要怎么躲开束缚的限制。

    想的和说的不一样,说的和目的不相同。这样大概是最保险的方式,而五条悟应该也能猜到他的意思。

    五条悟轻而易举地理解了佐助的意思。

    “真的吗?”他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顿乱按,“这还是你第一次说柳以外的网球部成员,我作为关心式神的好主人必须要去拜访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去?”

    什么叫关心式神的好主人?

    是因为看出来他懒得动手,五条悟才这么嚣张的吗?

    佐助轻轻瞪了五条悟一眼:“尽快,他最近身体不太好,还有比赛。”他提醒了一句。

    “知道啦,”五条悟拖着长腔,“怎么不见你关心我的身体,也不问我最近在干什么,我真伤心。”

    “我和你本来就是敌人。”佐助说。“关心也是对同伴们的。”

    佐助的意思是——

    咒灵?

    “他们有新版本了?”五条悟问。

    佐助没有回答,但这个问题本身就不需要回答。

    白发男人脸上轻松的笑容几乎立刻就消失了。

    难怪佐助会这么束手束脚。

    而且这种有智慧的咒灵实力也绝对不会弱。

    既要想方设法装作咒灵取信对方,还要在咒灵的身份下保护普通人,甚至要小心不能流血——咒灵的血液会凭空消失,一旦佐助流血就会被发现不对。

    再加上受伤的普通人和佐助至今不愿提及的过去。

    “……休息一会儿吧,你今天应该很累了。”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在这里陪着你。”

    累吗?

    多少有一点吧。

    佐助不觉得立海大的同学和自己的关系有多么亲密,束缚也让他和咒灵之间的交易多了一层保障。

    他也和鼬不一样,鼬当时还没有像他这样在武力上占据绝对的优势,也不像他一样清楚对方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天然就有强硬的底气。

    甚至他比鼬的心要冷得多,也硬的多。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疲倦。

    不过是对曾经的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的羁绊。

    “不。”佐助垂眼看着放在膝上的双手。“仁王那边不能等。”

    他好像变弱了。

    这些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缠绕着他,开始的时候像丝线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头,然后就变成了绳索,拉着他不向下坠落,现在,他们变成了锁链。

    箍在他的四肢胸腹,让他的动作变得沉重而缓慢。

    五条悟突然伸手盖住了佐助的眼睛。

    他手很热,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按在佐助的眼皮上。

    佐助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然后才放弃似的闭上了眼睛。

    他这会儿突然意识到,五条悟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明明实力很强,却还是被这样的那样的联系绊住手脚——甚至比佐助还难以逃脱,数十年来都是如此。

    所以才不和普通人打交道吗?因为他们太脆弱,根本撑不到咒术师赶来。

    “没问题的,”五条悟声音温和,像温热的水流环绕在佐助耳侧,“而且,总要给我一点准备伴手礼的时间吧。”

    然后,他似乎整个人往佐助身前倾斜了一些,气息接近又很快撤了回去,另一只手按住佐助的后颈,把少年往自己肩上带了带。

    “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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