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胧~霖胧!”
魏文苍从大汗淋漓中醒来,像是溺水似的猛透出一口气。
他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依然没有阻止画面里发生的事情。
这里是哪?天黑了?
漆黑的视野及后脑传来的阵痛让他逐渐恢复了清醒,他想动弹,却发现四肢被绳子捆住了。
“你终于醒啦。”身旁传来微弱的声音。
靠在墙边的何霖胧紧紧抱着膝盖,把脑袋埋进胳膊里,只露出额头和眼睛:“为什么,你会在梦里喊我的……名字?”
魏文苍打量着何霖胧,无语凝噎。
虽然她极力遮掩,却掩盖不了那头凌乱不堪的长发和憔悴无助的眼神,他知道,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饿了吧?”何霖胧从脚下的盘子里拿起一个冰冷的馒头,递到魏文苍嘴边,“吃,我的晚饭。”
魏文苍像是雷殛一样呆住了,那么可怜的一点食物,霖胧……居然还等着他醒来分给他吃?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他竟然……沦落到要被霖胧照顾的地步?
呵,呵呵,呵呵呵……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是来救她的啊……魏文苍攥死拳头,狠狠地把指甲掐进肉里,浑身因痛苦而不住颤抖。
“不喜欢吃吗?”何霖胧黯然地垂下手,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捂住臃肿的侧脸,“我是不是很丑?”
“不,你是世界上最美的。”魏文苍克制着情绪,俯首啃了一小口霖胧左手里的馒头,哽咽道,“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但是话音未落,他突然疯似的用后脑勺狠撞起墙壁来,嘴里不停地自我咒骂:“我是废物,我是废物,我真他妈是废物,废物……”
“你别这样,别这样。”何霖胧看到魏文苍的举动也吓得飙出了眼泪,她用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头,哭着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够好了,呜呜呜……”
我已经……做得够好了?
魏文苍一愣,这句话仿佛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好像就是未来死去的何霖胧活过来对他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我不想够好,我只想你活着,我不要你死啊。
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
“我爱你,霖胧,我爱你!”魏文苍嘶哑地喊,数不尽的热泪淌在了何霖胧的胳膊上。
“爱?”何霖胧顿时止住了哭声,她松开魏文苍,有些不知所措,“为……为什么?”
“霖胧,你相信一见钟情吗?”魏文苍抽噎说,“就是一见面,产生了爱情。”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你。”何霖胧害羞地用手指绞着衣裙,“啊,对了,爸爸出门了,我去给你找剪刀。”
“是他逼你这么喊的对不对?”魏文苍愤怒地说,“畜生。”
何霖胧没有说话,她只是吃力地爬到前面不远处的工具箱,从里面翻出了一把剪刀,然后再吃力地爬回来,为他剪断手腕和脚踝的绳子。
“你快走吧。”何霖胧推着他说。
“我走了,你怎么办?”魏文苍问,“你不跟我走吗?”
何霖胧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膝盖:“我不想拖累你。”
魏文苍握住剪刀,把它藏进了裤兜,眼神里熊熊燃起一团火焰。
“他有时候还是很好的,给我看电视。”大概是不想让魏文苍担心,她又补充说。
“我去宰了他。”魏文苍面无表情地说,他决定了,哪怕是自然法则干预,他也要豁出老命跟那家伙拼个你死我活。
段虎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错,因为他抓到了一个野小子。他已经跟组织约定了大致的价钱,明天就会把供体送去验货。
他不知道魏文苍是怎么进来的,又为什么进来,即便逼问何霖胧她也一问三不知,所以他就干脆当成是进来偷钱的。
对于何霖胧,他还是很放心的,他叫这个臭丫头看守供体,他就相信她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嘛,这种丑陋的女孩等养大也只能他自己享用了,出去卖都没人要。
虽然他认为何霖胧没那个胆子,但万一呢,万一那个野男人跟臭丫头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因此他一谈妥交易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甚至都没讨价还价。
当段虎哼着小曲儿转动钥匙推开门的时候,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黑暗里,一个身高矮他半头、体格瘦他一圈的男人嘶吼着朝他冲了过来,眼神凶狠得就像捕食猛虎的恶龙。
段虎吃了一惊,脑海首先闪过的念头是“这个臭丫头又欠收拾了”,其次才是“这野小子找死”,最后他终于做出了反应,但是在这么短的距离下他是躲闪不及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魏文苍扑倒他之前挥出拳头。
他还是高估了魏文苍,后者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将他扑倒,哪怕带着一股冲劲与出其不意,他也仅仅是把段虎撞得后退了一步,而代价却是脑袋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重拳,鼻梁骨都被打断了。
魏文苍只觉眼冒金星,痛得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眯出两道缝,但他没有示弱,也没有仓皇逃离的意思,他不退反进,死死地抱住段虎,像是身体藏了**要与他同归于尽。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这个愚蠢的动作并不能给段虎造成什么伤害,他反而是成了一个被人任意捶打的沙包,所以下一秒他就学聪明了,用自己的手去纠缠段虎的手,一找准机会他就一个“恶龙扑食”往段虎胳膊上撕咬一口。
段虎吃痛之下自然是腾出另一只手加大了力道往魏文苍脑门上招呼。魏文苍用手臂格挡了一下,稍稍与之拉开点距离,摸出裤兜的剪刀反手就是刺了过去。
因为怕自然法则的干预,他没有刺向段虎的要害,只是刺伤了后者的手掌,差一点就能贯穿,鲜血随着他的抽出动作飞洒。
段虎捂着右手“嗷嗷”痛叫,忙不迭开灯,心中有了退意。他算是明白了,这野小子想跟他不死不休了,那疯狗般的模样恐怕真敢杀人,关键是野小子手里有剪刀,还豁得出命,再打下去形势对他不利。
原本躲在储物间的何霖胧听到段虎的叫声也爬了出来,缩在了小木桌后。她当然不是担心段虎,而是担心魏文苍。
段虎本来是打算用踢腿来避开魏文苍的剪刀,只是他觉得魏文苍不惜被踢伤也会抓着他的腿捅他几下,到时候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段虎忽然看见了何霖胧,于是心生一计,他采用迂回的形式慢慢朝着木桌的方向靠拢,左手不管摸到什么小物件就往魏文苍的身上砸。
委实说他的位置很尴尬,没什么有威胁性的东西可供他做投掷物,唯一有点用处的就是一把雨伞,他撑开了就往魏文苍脸上抛过去,以此来遮挡视线。
魏文苍暂时没想通这个段虎想玩什么花样,他也没注意何霖胧爬了出来,因此只是警惕地看着他,那些丢过来的诸如餐巾纸、帆布袋、扑克牌之类东西他连躲闪的兴趣都没有,唯独雨伞让他的精神紧张了一下,然而让他诧异的是段虎并没有趁机偷袭。
魏文苍也考虑了何霖胧的安全,所以他也在不断地朝着储物间门口后退。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门是开着的,等他察觉到不对时,何霖胧已经被段虎挟持在了怀里。
“小杂种,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把你小宝贝的脑袋摔个地面开花。”段虎狞笑。
魏文苍皱眉。这句话其实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因为地板是木制的,但他就怕段虎会把何霖胧当成挡箭牌,那他就没辙了。除此之外,段虎也有很多方法能让何霖胧致死,例如撞墙,使出十成的力量暴打等。
“还不快把剪刀给我扔掉!”段虎用手臂勒住何霖胧威胁道。
“不……不要。”何霖胧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焦急又歉疚地看着魏文苍,从喉咙里勉强挤出两个字。
魏文苍看到何霖胧的眼神,笑了笑,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里却胜过千言万语。
傻瓜,我的命,哪有你的命重要。
他狠狠地把剪刀往后一扔,动作简单而潇洒,这一幕悲壮得犹如慷慨就义,大概舍生忘死的侠客也不过如此。
“可以了吧?”魏文苍寒声道。
段虎惊愕过后便是大喜,没想到啊,这个臭丫头还挺好使的,果然关系不一般,那么……他的表情开始玩味起来:“跪下,给我磕头!”
魏文苍的脸色出现了罕见的狂怒,他不是为尊严而怒,他的尊严早就被无情的命运践踏进了地狱。他怒,是因为跪天跪地跪谁都可以,但跪一个虐待霖胧的畜生,给这种畜生磕头,简直比剥皮抽筋还要痛苦亿万倍。
但他,别无选择。
“小杂种,我的耐心有限,快点!”段虎不耐烦地骂着,举起何霖胧作势要把她摔出去。
魏文苍不再犹豫,双腿一弯,千钧重的膝盖终于触地,他无声地低下头,缓缓俯身将前额朝地板齐平。
他终于还是说服了自己。这一跪,这一磕,都不是给段虎的,而是他欠何霖胧的!
“不……”何霖胧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她没有力气了,因为饥饿与劳累过度,加上段虎的摧残和眼前的精神刺激,她能撑着不晕已经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