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清晨,洛云尘仍旧站在鼓楼上,他看着城下的晋军纷纷退去,终于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继而放松了下来,缓缓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楼下,有一位身披甲胄的中年人缓缓地拖着一只盘子走上了楼来,只见,他手中的托盘上有一只酒杯,其间盛满了黑色的液体,令人很是不舒服。
一股呛人的气味从杯子里流了出来,洛云尘闻在鼻子里,顿时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便赶忙是准备站起身,离去。
不料,正在此时,身下的汉子竟然是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他已经是加快了脚步,朝着洛云尘就是一阵小跑而来。而洛云尘则是由于肩上的负伤实在严重,故而一时半会儿都无法站起身来,只见,他赶忙是挪了挪身子,希冀着可以躲闪到一边,暂时躲过“这一劫”。
然而,那汉子的动作简直是太快了,不消片刻,这不就已经是来到了洛云尘的身边,将一杯浓郁的药液放到了他的嘴边。
“呕。”单是闻着这股刺鼻的气味,洛云尘回想起了昨天喝这药的滋味,顿时是差点没吐出来,却不料,身前的男子丝毫不放过机会,当他看到了老者张嘴,顿时便找准机会,给他一口灌下,旋即便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吐出来分毫。
洛云尘的身体剧烈的扭动着,显然是很不舒服,然而,现如今已经遇到了这种事情,他又如何可以继续平淡下去呢?
他的身体越来越扭动的厉害,然而,由于肩部负伤,加之上了年纪的原由,不论他这个做主帅的洛云尘如何扭捏自己的身子,依旧是丝毫无法撼动那只放在自己嘴上的大手,继而是总算受不了那药液在口中的苦涩滋味,只得一闭眼睛,“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中年人见状,这才是缓缓地松开了那只大手,旋即,只见他竟然是跪了下来,作揖对老者毕恭毕敬的沉声道。
“义父,请恕儿臣罪过!”说罢,只见他这才是抬起头来,一脸伤情的看着面前浑身浴血的白发人,旋即泣不成声。
洛云尘看了自己这义子一眼,不由得也是心中一阵酸楚,只见他缓缓地抬手拍了拍他那颗在东晋蛮子眼中同样是价值千金的脑袋,继而轻轻一笑。
“别哭了,在老子面前哭,是巴不得老子死了以后哭个痛快不成?”洛云尘说道,继而是强撑着站起了身来,一步接着一步,缓缓地朝城下走去。
年轻人见状,只得是将眼泪全部咽回了肚子里,继而轻声哀叹,跟着自己的义父走下了鼓楼。
当他看到自己那名震南线的镇南国侯步履颤抖时,总算是再也抑制不住,赶忙上前两步,将洛云尘缓缓地背在了身上,继而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下去。
洛云尘此番被自己的“儿子”背在了背上,这才是总算好受了一些,他终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长舒出一口气去,继而泪目。
昨夜,各种震撼人心的场面实在是太多了。先是那龙窑将军李兆庆的飞身陷阵,后又有北邑一百甲奋不顾身,惊天雷撼动大军。这是他近两天来首次感到,自己的青鸾,有救了!
然而,不仅于此,就在那些东晋蛮子退去的同时,洛云尘无疑也是看到了一些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远方,又有一支规模庞大的东晋骑军,身骑东晋最引以为傲的草原战马,出现在了东晋主寨的大帐以南,呈现出排山倒海的攻击态势,分外逼人。
洛云尘抬手揉了揉眼睛,只见他面色凝重的沉声对背着自己的义子“陈霍丹”说道。
“霍丹啊,你且不要下去,带我上城头看一看,蛮子那边,好像又增兵了!”说罢,只见他还使劲儿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继而露出了催促的表情。
中年人是何其清楚他洛云尘的心思,只见,当他听到了这老者的一番话之后,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仍旧是朝城下缓缓的走着,继而淡淡的开口道。
“据内线来报,是上洛那边蛮子们最后抽调出来的一万四千龙虎骑,明天配合攻城,若是一日仍旧拿不下我青鸾,便必然要撤走,毕竟,若是猜得不错。两位公子之中,必然有一位已经是趁虚而出,抢占上洛了!”
中年人说罢,只见他还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义父,见他眼皮子已经是非常疲惫,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
不料,此刻的老者却是突然又有了精神,他旋即是挺直了腰杆,瞪大了眼睛,对着年轻人的耳朵便是轻声说道。
“霍丹啊,你也跟了我很多年,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说罢,只见他旋即是闭口不言,默默的看着霍丹的神色,微微一笑。
虽然这些天,由于自己负伤,身边的人总是不让自己干那些本来就应该由自己做的事情。但是,此刻他洛云尘的内心却无疑是温暖的,没有瑕疵。
“我不管,义父你以后原意咋子罚我就咋子罚我,我绝不不服,现在,老实的听话,找个暖和的地方歇歇去。”陈霍丹闻言,不由得也是微微一笑,只听他旋即说道,继而是阔步走下了楼去。
楼下,依旧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大地,飞驰而过的骏马疾驰在城中的跑马道上,扬起了阵阵雪花,却听不到那往日里急促的马蹄声。
绵软的雪花掩埋了这冬日里的一切血腥,包括战争!
却说,此刻的天上,有一条白龙正盘旋在北邑南线的天空之上。它自北方来,要到南方去。
雪花,纷纷攘攘的飘落下来,第一片,正好掉在了洛云尘的手中,他缓缓地接住,旋即是微微叹息。
大雪又至,将深冬矣!
陈霍丹此刻也是察觉到了自己背上义父的神色异常,只见他缓缓地抬了抬胳膊,继而将洛云尘背的更高了些。洛云尘舒服了不少,这才是趴在陈霍丹耳边,继续轻声道。
“你小子等着,一会儿老子回去了,马上就查办你,不让你来前线,如此视军令为儿戏,你这粮运官还当不当了,五十军棍了解一下?”说罢,只见洛云尘嘴角旋即是流露出了一抹笑意,这么多年了,他自然清楚。自己现如今的这些手段压根吓不倒那年轻人,故而,只是玩笑一下。
不料,话说到这里,那背着自己的义子顿时是不高兴了,只见他旋即是朝前奔跑了起来,继而一皱眉头,回头对视着义父说道。
“就你这老儿,现在还相威胁我?我让你明天都参不了战,你信不信?”说罢,只见他旋即是跑得更快了,一个转角,继而是差点扑倒在了地上。
于是,这个中年人就索性来了个急刹车,在那转角前停下,转身进入巷弄,继而是挑了一个难得还在开业的摊子坐了下来,将老者放在边上的椅子上,旋即是喊了声“小二”!
只见,一名长相粗犷,身上还缠了两条纱布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缓缓地低下了身子,继而是轻声说道。
“二位客官,你们想来点儿什么?”
“不要别的了,就半斤油条吧!”洛云尘见那陈霍丹正在看着自己,无疑是等着自己发言,便只得是缓缓说道。
“呦,二位客官是军爷吧。”此时,店小二已经是开始打量起身前的两个汉子,他不由得是看了洛云尘那浑身浴血的铠甲有些心孼,却旋即又见到了他的白发,继而更加心中不是滋味了起来。只听他缓缓说道,继而是微微弯腰,以示尊敬。
“是!”洛云尘缓缓回答道,继而又追问了一句。
“多少钱?”
“不要银子,实不相瞒,俺也是军人,只可惜前天在城头被箭矢刺穿了右肩,拿不稳剑,也拉不开弓,故而只得是来这边打杂服务了。本店在战争期间,不会对军卒要银子的,若是大家心好些,也有赊账的,当然,我们也没打算让大家还。”说罢,只见他旋即是掉头朝着后厨跑去,继而是高声对掌柜的说道。
“老李头,半斤油条,军爷来啦!”
“收到!”柜台后面传来了一阵响声,一个长得有些年迈的中年人缓缓地露出头来,旋即便朝着店小二摆了摆手,表示明白。
店小二这才是放慢了步子,只见他一步接着一步,缓缓地朝着后厨走去,继而是从里面掕出了半斤油条。然而,在他手里的却又不止是一个装着油条的篮子,除了油条以外,竟然是还拿出了半斤猪肉,给洛云尘和陈霍丹端上了桌来。
“这是?”洛云尘很是意外的问道。
“客官不要意外,本店给军爷们吃饭,绝对货真价实,不收银钱!”店小二回答道,只见他神色中写满了自豪,继而是轻声对老人说道。
“老先生,您可以后要小心些了,莫要再受伤了!”说罢,他旋即是转身离去,留下了一个背影。
洛云尘闻言,不由得是心中一热,继而便心中更加安定了,北邑儿郎皆如此,何苦不平蛮子军?
今日,他洛云尘坚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天下必然会成就一段佳话!是这个战场上的佳话,因为,北邑儿郎,何其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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