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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7 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喊杀声响彻天地,眼见着泼天的富贵在前面,其身后的将士们都往前方冲去,有那心志不坚的跑着跑着看到宫殿里盛放蜡烛的是金银制成的烛台,当下就扯了蜡烛,把烛台揣到了怀里。

    所有人都兴奋莫名。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有破空之声传来,一支箭穿云破月,风驰电掣地向这边飞来,正中兴德侯府世子!

    只听得他‘啊’地一声惨叫,捂着肩膀险些载下马去,他身边的人连忙惊呼着将他团团围住,“保护世子!”

    “谁?!”

    荣王大惊,连忙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他顾不得安抚身下略有些暴躁的马匹,惊疑不定地凝神望着前方。

    受这支箭的影响,荣王带进来的兵马四下张望着,而所有人的正前方也就是金銮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动静,殿门大开,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了不少人。

    为首的竟是一身黄袍的天子!

    而在他的身后、太子、永安侯陆擎、广宁侯傅永宁、曹老将军、宁将军等人赫然在列,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原本应该待在自己府邸内的内阁首辅、次辅、刑部尚书、大理少卿等等重臣。

    而傅永宁的手里正拿着一把黄金制成的弓,显然刚才那正中兴德侯世子的一箭,正是他射的。

    场面寂静无声。

    最后还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荣王颤抖着开口了,“父,父皇?!”

    他的心中刚才有多么的欢喜,现在就有多么的慌张,父皇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需要别人跟他说他便已明白了。环视一圈,肉眼所及之处陆陆续续地燃起了火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神情肃穆的将士们。

    显而易见,他们被包围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意图谋反的荣王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听到他战战兢兢地问道:“父皇,你,你没事?”

    当今陛下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儿子,再看看他身后惊慌的将士们,还有不敢置信的敬国公父子与兴德侯世子,冷笑道:“怎么,朕平安无事没被毒死,你这个逆子是不是很失望啊?”

    毒死!

    在场的重臣们很显然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事情,各自交换着眼神,很显然陛下的意思是荣王给他下毒了,但却被陛下识破将计就计,于是才有现在这样的场景。如此一想他们便都放下心来。

    在今日之前,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并不知晓陛下是平安无事的,甚至刚刚在被侍卫们请进宫里的时候,他们还疑神疑鬼,有的人还在心里想着是不是陛下不行了,要下遗旨。

    太子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二弟!你莫要再执迷不悟!还不速速放下刀剑,束手就擒!父皇仁慈,必会留你一命。”

    事到如今,荣王还能不明白吗?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对面严阵以待,手里持握着刀、剑、弓、枪的黑甲战士们,知道大势已去了。这么多人进入了皇宫守株待兔,但自己却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显然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眼中。

    什么父皇重病甚至已经身死,什么太子受刺身负重伤。

    都是假的。

    假的!

    他惨然地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服!”他指着太子道:“从小到大,你都比不过我,读书我比你好,习武我比你强,我还更受父皇宠爱!你有什么?你不过就是比我年长,还是嫡子罢了?可是比才华、比办事,我哪点不比你强?!”

    “为什么你是太子?为什么你生不出儿子父皇和朝臣还要立你为太子!只要你愿意纳妾了,太子之位就给了你,这不公平,我不服,我不服!”

    被人这样在朝臣面前指着鼻子骂,太子怒从心起,微眯起眼道:“二弟,你莫不是弄错了。孤乃中宫嫡出,母后才是父皇的原配发妻,于礼于法,论贤论长,孤都不比你差。”

    “至于你说的只要孤愿意纳妾,父皇便立孤为太子,那更是子虚乌有,有没有后固然要紧。”

    “但父皇更看重的是孤有所坚持,懂得权衡。”

    “而不是像你一样,从小就与外家亲近太过,二弟啊,你这次举起了反旗,到底是你心之所想,还是有人不断地在你的耳边鼓动,劝说,甚至是手把手地教你,养大你的野心呢?”

    太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的恨铁不成钢,“孤还记得,你小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皇兄长,皇兄短的。”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就目无尊长了?”

    荣王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身侧,也就是敬国公父子所在。

    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敬国公便喝道:“王爷!太子这是在扰乱你的心神,切不可听他胡说!”

    敬国公也是没有想到陛下和太子早已埋伏在此的,事实上刚才他不比荣王受到的惊吓少,现在之所以还强硬着不过是因为他们已成破釜沉舟之势,拼一把还有几分生路,跪地求饶全家都要被问罪。

    既然如此,又岂能让荣王退缩?

    他心念一转,便大喊道:“王爷!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皇位能者居之,您处处胜过太子,那皇位便应该由您来坐!况且太子儿女情长,不顾皇家子嗣延绵,这岂是明君所为?”

    “为人子者,至今只有一个病恹恹随时都要丧命的儿子,不纳妾不开枝散叶,可谓‘无后’!为兄者,不知关爱兄弟,对梁王、荣王没有半点情义,此乃‘无情无义’!为君者,则御下无方,此乃‘无能’!”

    “而陛下您——”

    敬国公扬起手中的宝剑,“二十年前,先永安侯满门战死沙场,您求到了我们敬国公府,希望我们助您一臂之力,为此您允诺了三公之位,还说我女儿嫁过去之后便以正妻之礼相待!”

    “我敬国公府尽心尽力,如今却换来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如此无德无义,违背承诺之人,怎堪君位!”

    “当诛太子,清君侧!拥立荣王登基!”敬国公一声大喝,他周围的人也跟着大声吆喝起来,“诛太子,清君侧,拥立荣王登基!”

    “诛太子,清君侧,拥立荣王登基!”

    “拥立荣王登基!”

    上万人此起彼伏齐齐喊出声,声势浩大,不但在场之人听得明明白白,就连远在后宫的皇后也有所耳闻。

    她看了地上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钱贵妃及其身边许多太监、宫女一眼,有些担心地道:“荣王进宫来了吧,也不知道陛下和皇儿那边如何了。”

    身边的女官劝道:“娘娘您别担心,陛下和太子早已准备周全,又有永安侯带来的将士们相助,等能顺顺利利的。”

    皇后一怔,随即笑道:“是啊,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目光往宫门望去,直直的不带偏移,好像这样就能透过重重宫阙,看到金銮殿前站着的那两个身影。

    “……荣王登基!”

    一声声的呼喊响彻天际,在场的重臣们听得惴惴不安,就连太子都侧身看了皇帝好几眼,但皇帝本人却是不为所动。

    傅永宁握着长弓的手动了动。

    “哈哈哈——”

    皇帝陛下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拍着掌道:“果然不愧是敬国公的后人,一贯的牙尖嘴利,颠倒是非黑白!先帝临终前告诫朕,要小心敬国公府,说尔等当初就是凭着一张嘴左右逢源,挑拨是非。”

    “虽然归顺我朝,但却丝毫没有臣子之心。”

    “你,也好说二十年前?”

    “也敢提先永安侯?”

    皇帝陛下带着些恨意地说道:“若不是你们几家在粮草上动了手脚,先永安侯又怎么会战死沙场!他若是不死,又怎么轮得到你们钱家巴上朕,你们早就抱着丹书铁劵随二皇兄陪葬了!”

    “还抱怨朕给的赏赐不够多?”

    “痴心妄想!”

    “不但如此,十年前你们又故技重施,再次害死了先广宁侯!只不过就连你们也没想到吧?原本只是害死傅卿,为了让听命于你们钱家的大外甥继承爵位,却没想到他福薄也死了!”

    “而傅永宁性子倔,半点也不由你们摆布。”

    “是不是很失望啊?”

    什么?!

    傅永宁猛然回头,看向了皇帝陛下。父亲竟然是钱家害死的?为的是得到一个听命于钱家的‘广宁侯’?!

    这一瞬间,这些年钱家的所作所为都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大哥是在钱府读的书,母亲的说法是钱家读书好,事实上也是如此,大哥在世的时候的确是一个才子,甚至还准备去考状元。而自己,小时候由祖母抚养,母亲并不重视,自己也没去过钱家几次。

    自己在营中长大,在宫里读书,从小就与钱家不亲近。

    长大了,大哥与表姐情投意合。

    大哥死了,表姐嫁来‘冲喜’。

    傅敦是大哥的儿子,母亲坚持让他读书,甚至之前还提过要给他和钱家的女子定亲,他的夫子也是托了钱家那边的关系找的。

    后来想尽办法,要让傅敦成为世子。

    而自己的儿子傅玠,刚刚才被绑架,若是今晚没找回来,他们就准备明天早上尘埃落定之后把他沉进水里……

    傅永宁眼睛都红了,他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前方,厉声喝道:“敬国公,这都是真的吗?!你不但害死了我父、我兄,今日还派人绑走我儿,若不会我夫人机警,我儿早已尸骨无存!”

    “我看你才是那等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辈!”

    “陛下!”傅永宁单膝跪地,“臣请战!荣王与敬国公府、兴德侯府逼宫谋反,目无君父,敬国公还百般迫害朝臣,颠倒黑白诬构罪名陷陛下和太子于不义,臣请战!必定生擒他们三人!”

    “请陛下允许!”

    陆擎也面色沉重地站了出来,他的表情没有傅永宁这般悲愤,显然祖父辈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臣亦请战,请陛下允许!”

    曹将军和宁将军身为武将,自然也不甘示弱,齐齐站了出来,“陛下,臣等请命,擒拿谋反之人。”

    皇帝陛下点头,“准。”

    敬国公心一沉,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件隐秘的事情居然被皇帝知道了,他可是从未告诉过别人,就连儿子也是一知半解的。

    二十年前,钱家支持的二王爷败了,被先帝厌弃,为了尽快地从他那艘船上跳出来,他选择了有明君之像的当今陛下。但是那个时候陛下的身边已经有了妻族永安侯府,还有了交情好的广宁侯府。

    并不再需要家大业大将来分的功劳也大的敬国公府了。

    那只好让永安侯去死了。

    而十年前,钱家的外甥荣王已经长大,并不比太子大,他起了夺嫡的心思,那么隐隐想要将爵位传给次子的女婿,自然也显得碍眼起来。

    一切都顺理成章。

    不过虽然被当众道出,但敬国公也并不慌张,他的先祖曾于千军万马之中靠着口才扭转乾坤,他也弱不了多少。

    “一派胡言!”

    他泣声道:“我敬国公府世代从文,家中子弟于兵事上一窍不通,两位侯爷身死于我敬国公府何干?”

    “陛下身为九五之尊,为何要诬陷臣子?简直就是昏君!无情无义无德无行的第一昏君!儿郎们,诛太子、清君侧、拥立荣王这等明君登基!”

    兴德侯世子早就被这一连串的对话弄糊涂了,他捂着肩膀一咬牙道:“诛太子、清君侧、拥立荣王登基!”

    荣王也举起了手中的剑,他是不管外祖父是什么样的人的,他如今只想要那金銮殿上的位置,“取太子首级者,赏银千两!”

    “杀——”

    围在外圈的将士们各个提刀披甲,身形高大凶神恶煞,而兴德侯世子带来的那些人身形灵活,个子不高。两方各有长短,刀剑相接的时候互有胜负,但毕竟这里是皇宫,之前埋伏的人不宜太多,但如今既然已经打起来了,自然要把各处埋伏的将士都调过来。

    所以皇帝的一方人越来越多。

    荣王一方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激烈战斗,不擅武艺的敬国公世子被红着眼睛的陆擎砍死了,而荣王、敬国公、兴德侯世子等人则受伤之后被傅永宁等人生擒。

    至此,荣王谋反一事便告一段落。

    ……

    广宁侯府,曾淑和老太君以及半夜神色不安地赶来的老夫人守在屋内,她一个劲地说自己并不知道荣王谋反一事,也没有派人绑走了傅玠,但老太君和曾淑都没有理会她。

    她说着说着,便絮絮叨叨起来。

    而老太君和曾淑则神情肃穆,如木头人一般听着耳畔时不时传来的隐约喊杀声,看着天边一点点的发白。

    皇宫距离此地并不远。

    而寂静无声的夜晚,让那边的动静越发的清晰。

    直到天亮之后,浑身疲惫,甲衣上血迹斑斑的傅永宁才回来,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紧张地坐在一边的老夫人,微勾了勾嘴角,“荣王败了。”

    老夫人瞳孔放大,眼睛一闭就这么晕了过去。

    傅永宁见状闭了闭眼睛,然后往前走了几步,沙哑着声音,对曾淑露出了身心极度疲惫的模样,“我回来了。”

    ……

    荣王勾结敬国公府、兴德侯府等意图谋反,结果却被早有准备的陛下和太子等人生擒,多年图谋一败涂地。

    钱贵妃自缢、荣王府众人、敬国公府众人、兴德侯府众人及其党羽如支援钱财的开阳伯府等皆被关入天牢,在这一年剩下的日子里陆陆续续被问罪。或是满门抄斩、或是流放千里、亦或者是抄家除官夺爵……

    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后又再过了半年,在论功行赏之下,在新提拔上来的官员歌功颂德之下,才又慢慢地恢复了平静的局面。

    广宁侯府也是如此,在这件事情中,因为侯府与敬国公府有姻亲关系,傅永宁与荣王又是姨表兄弟,所以他一直没被宫里信任。好在他头脑清醒,不但一直没有倒向那一边,还当机立断地立了一个小小的功劳。

    最开始的那一箭虽然不是射向荣王,但也险些杀了兴德侯世子,后面又大义灭亲生擒了敬国公,再加上太子和永安侯陆擎在中间说了好话,所以广宁侯府并没有受到什么斥责。

    只有身为钱家女儿的老夫人,被皇后下旨剥夺了诰命。

    但人没和其他钱家人一样被赐死,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但经此一事,老夫人身边所有的人都被带走了。她担惊受怕了几个月之后头发全白,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岁不止。

    老夫人褪去华服,日夜在佛堂诵经,平时并不出来,也不知道在那些灯火长明的日日夜夜里,她老人家到底是在为谁祈福。

    在这样的情形下,曾淑、傅永宁两人和老太君商议过后,决定全家低调行事,以躲避这个风头。

    又过了一年,傅永宁再次被任命为边城守将,而陛下的亲信封将军则为副将,两个人带着家眷出发了……

    ……

    “娘,我们去哪儿啊?”

    四岁多的傅珆对边城已经没有太多的记忆了,她看着外头的路越走越偏,人越来越少,地面越来越黄,于是便好奇地问道。

    “边城!”

    没等曾淑说话,长高许多的傅玠便大声说道。

    “边城?”白白嫩嫩,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傅琛学舌般重复,傅珆对边城是忘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浅浅的印象,但傅琛就是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是啊,”曾淑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笑道:“我们要去的那地方叫做边城,你们三个都是在那里出生的。那里的人淳朴,做事也实在,尤其是现烤的羊肉,可好吃了,你们的爹就很喜欢。”

    “我也喜欢!”

    傅玠道:“边城好玩,到了之后我带你们玩儿。”

    傅珆扒在车窗上,朝外头伸手,“我不要你带,我要自己玩儿,爹,爹,我也要骑马!”

    傅玠不甘示弱,也朝着外面喊道:“邬叔,邬叔,我也要骑马!你快把爹送我的小马牵来!我要骑马!”

    傅琛抬头看看哥哥,又看看姐姐,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骑马,还有骑马又是什么啊?呆萌而又茫然地看向曾淑。

    曾淑笑着将他抱了起来,“琛儿,娘也带你骑马去,娘有一匹马叫做蜜雪,是你爹找的。你大哥、二哥的马也是你爹找的,现在他正准备着给你三姐姐也找一匹呢,等你长大了让你爹也给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