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依旧下。
正如天气预报上所说, 越到晚上下的越大,老小区很多住户窗外安了防盗窗,雨水打在防盗窗铝合金棚上面的声音哗啦啦的, 很响, 却反倒让人心情平静。
盛延在厨房里煮饺子,喻佳跟进厨房, 先是低头看了看正在锅里翻滚的白胖的饺子, 然后走到厨房窗前往外望了望,天已经完全黑掉。
少女对着乌云密布, 一直哗啦啦下雨的夜空微皱起眉。
她要怎么回得去呢。
盛延也站到喻佳身后, 看了看外面的天。
他说:“要不你在这住一晚吧, 明天再回去。”
喻佳听后回头。
盛延怕她戒备,本想说你睡床我睡客厅, 还没说出口, 喻佳自顾自点了点头:“也行。”
导致盛延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喻佳家里本来就没人,她只给家里阿姨发了个短信说今天下雨她住同学家,然后问盛延找洗漱用品。
盛延家里虽然是两室一厅, 但另一间卧室里都是杂物, 喻佳洗了个澡,躺在盛延家唯一一张床上。
这里离附中很远, 所以盛延住学校, 他虽并不常回家住, 但家里都很干净,枕头被子上是洗衣液的香气。
盛延去洗澡前进卧室要了个枕头,今晚睡外面沙发。
李元杰拉个群, 现在才记起来问参加他生日聚会的诸位有没有平安到家。
众人纷纷报平安。
曾笑笑:【李厂长这都什么时间了你现在才记起来问,要是真有谁被坏人盯上早就遇害了】
李元杰:【不好意思搞忘了(笑jg), 这样,为了确保大家真的安全,不是有坏人在冒充,麻烦现在大家都拍一张手比耶的自拍发到群里。】
蒋二炮:【你他妈有毒吧,还手比耶,想要我自拍就直说】
袁自强:【图片jg】
众人:……
最后李元杰发现群里只有喻佳和盛延还没有报平安到家,于是把两个人艾特出来:【喻佳盛延,二位二位,到了吗。】
喻佳看到消息:【到了。】
李元杰:【盛延,延~哥~你~呢~】
盛延没回。
李元杰:【盛延盛延盛延】
盛延依旧没反应。
李元杰:【卧槽延哥你不会在回去路上遇害了吧。】
曾笑笑:【男生也能遇害?】
袁自强:【男生怎么就不能遇害了?我们男孩子走在路上难道就不能被坏人盯上吗?男孩子难道就不能保护好自己吗,曾笑笑你这是在搞性别歧视。】
曾笑笑:【……】
群里吵吵闹闹,李元杰在疯狂的艾特盛延,由于盛延一直不出来,大家莫名开始为他脑补起了无数个回家路上先被劫财再被劫色的可能,蒋二炮甚至猜测由于李元杰耽误了最佳营救时间,盛延现在怕是已经被卖到了开往东南亚红灯区的黑船上。
李元杰心慌得一批:【延哥你快出来!快出来回个话呀延哥!】
【你再不出来我要报警了!】
【快回我信息,再不回我真的报警了!】
【延哥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
喻佳本来在打游戏,由于李元杰的消息看起来太频繁,对话框连续好几次从她游戏界面弹出来,她被弄得太烦,直接噼里啪啦打字回了句:
【他在洗澡。】
喻佳发完信息继续投入游戏。
那边李元杰看到消息后本来终于松一口气,突然,对着这条来自喻佳的四个字,愣住了。
同样的,刚才还在疯狂脑补盛延遇害的其余人鸦雀无声。
喻佳打完这局游戏,发现群里终于清净了,她跳回到聊天界面,记录还停留在她刚才的那句“他在洗澡”。
喻佳对着这条消息,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愣住了。
客厅外传来嗡嗡嗡的吹风机声,有人洗完了澡,在吹头发。
生日群在经历一阵死寂过后,终于弹出新消息。
盛延:【刚洗澡,没看到,没遇害,很安全。】
喻佳在心里飙了句脏话。
此时此刻,绝对是她此生最大的社死场面。
她心发慌,正想该如何跟这群人解释,一向正经的韩霜突然给她私发了条链接。
【好文分享:女孩子都应该懂得这样保护自己】
喻佳点开链接――“女孩子保护自己第一条:戴套。”
喻佳:“……”
客厅里,盛延吹完头发,放下吹风机,手机嗡嗡收到好几条消息。
李元杰蒋二炮袁自强都给他分享了一条连接。
【好文分享:好男孩都应该这样保护自己的女孩】
盛延点进链接――“好男孩保护女孩第一条:戴套。”
盛延:“……”
……
周一,喻佳特意把事情给这群人解释了一下,雨下大了她回不去才去盛延家里坐了会儿,为了求真,她还给盛延家里编了对并不存在的爷爷奶奶。
一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信还是假装信。
第一节班会课,仲福林向来半节开班会半节上他的化学,半节班会的时候,他给大家说了一件事,七班原来的生物老师杜老师由于周末突发阑尾炎住院手术了,这周七班的生物课由三班班主任王萍暂代。
七班人都知道王萍在年级里闻声色变,一听到她要来代课,纷纷仰着头,不情不愿来了句:“啊~”
仲福林虽然跟王萍当初由于争抢盛延展开过掰头,不过现在在学生面前还是维护王萍作为教师的尊严:“啊什么啊,人家王老师市级优秀教师,肯给你们代课就不错了,给我好好学。”
台下,喻佳没有跟着“啊”,而是看向身边正用吸管戳奶茶塑封的盛延。
最近“精致生活”里全都换成了纸吸管,盛延戳了好几下,吸管尖端都钝了也没把塑封戳开。
他似乎还想再试几次,喻佳直接拿出笔袋里的圆规,用尖端啪一下戳上去。
开了。
盛延抬头看向身旁少女。
喻佳似乎嫌他磨磨蹭蹭:“快点喝。”
盛延:“为,为什么?”
喻佳:“喝完了开始学习。”
“你跟你目前的竞争对手,也就是我,我们中间差了整整一百多分,你知不知道这一百多分补起来有多困难?”
“现在不趁机拼命追赶,你还在这里喝奶茶?”
喻佳像任何一个学霸那样,又骄傲,又不怎么耐烦地吐出一句;“快点学,有不懂的题可以问我。”
盛延:“……”
他动了动唇,最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顺着喻佳圆规戳开的洞把吸管插进去,吸了一口,然后磨磨蹭蹭从笔袋拿出笔。
桌上是本仲福林教的化学书,盛延就着翻开的那一页低头开始看。
喻佳看到盛延看书的样子,心里舒服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同桌的学习突然这么上心。
可能是发现他不光成绩又差家庭条件又不行的时候,她竟然开始害怕他以后没有未来。
一上午的课,在喻佳的监督下,盛延终于跟从前那种数学课打瞌睡物理课玩手机化学课发呆的日子彻底告别,开始抬起头听课。
数学课,老李在上面讲一道思考题,班里一大半的人都把脑袋趴下去放弃听了,老李抛出一个“量你们这群小东西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问题,在讲台上手握三角尺扫一圈教室,发现除了前排有人抬着头外,最后一排,汇聚全班倒数的地方,有个人竟然十分醒目地也抬着头。
盛延在听他讲课,不仅在听,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整个人的感觉怎么说呢,别的同学抬起头,要么满脸疑惑思考状,要么表情求知若渴等老师解答,只有他抬头,顶着唇角这抹笑,给人的感觉仿佛他非常蔑视。
仿佛即蔑视这道题,还蔑视他这个讲题的老师。
老李觉得奇了:“盛延。”
班里人听后集体回头,看向教室后排角落的盛延,发现他在一边看黑板一边笑。
老李:“你笑什么笑,嫌我讲的不好还是嫌我讲的简单?”
“要不你起来给我说说这题怎么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让盛延起来说题,班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后排,盛延站起身,似乎正准备说两句,老李又突然冲他往下摆摆手:“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你坐下,以后继续保持。”
这小子好不容易有一天在抬头听课,无论怎么说,行为是值得鼓励的。
盛延只好又坐下。
喻佳刚才也趴着头没听,觉得盛延是由于听了她的话一直抬头看黑板才被老李叫起来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压低声音说:“额,以后这种呢,你不听也行。”
“不过简单的一定要听啊。”
“听不懂的问我。”
盛延笑,答:“好。”
……
早上仲福林宣布过后,下午就有一节生物课。
王萍踩着高跟鞋,抱着教案nn走进七班教室。
上课铃刚打,七班的人本来还在吵吵闹闹,一见到王萍进来,不约而同,纷纷噤声坐好。
王萍进来没有说其他,只是先扫视一圈这个班一群歪瓜裂枣的人,然后直接翻开书:“把教材翻到你们杜老师上次讲到的地方。”
下面哗啦啦地翻书。
王萍看到有些人都上课了还没把书摸出来,还在桌洞里找书,不由地皱了皱眉。
喻佳坐在教室后排,悠闲翘着腿,翻开书。
她在王萍手底下待了一年,对她的教学风格很熟悉,上课喜欢提问,答不出来就站着。
王萍开始上课。
由于身边的小鱼一直监督着,盛延翻开书,也不得不抬头看黑板。
从前七班生物老师杜老师讲课讲的很细,知道七班底子差,似乎生怕学生有哪里没有听懂,王萍今天上起课却似乎格外的快,不知道是不是她教优秀的三班教习惯了,平常上课就是这个速度,导致七班人适应不过来。
王萍上课上的快,下面的人还听得糊里糊涂就被点起来回答问题,不一会儿教室里就站起了一大半,甚至连七班成绩最好的韩霜都站着。
讲到一半,王萍又提了个问题。
她不认识七班的人,所以抽问时都直接说第几排第几列,抽到谁是谁。
王萍低头看教案:“第一列第七排,把我刚才总结的原核生物要点复述一下。”
教室里的人自动开始点数,最后把目光落到教室最后,第一列第七排的盛延身上。
盛延刚才虽然一直抬着头在看黑板,但王萍讲的内容太简单,他没听,在想周末小鱼穿着他的衣服从浴室出来时,头发微湿,双颊被水汽熏得粉红,整个人小小软软的样子。
盛延见所有人都回头看他,“啊”了一声,发现应该是点到他了,站起来。
前座李元杰转回来,小声提示刚才王萍问的问题和答案。
盛延还没听,王萍发现教室里的oo,抬头,立马喝止:“不许提示!”
李元杰只好灰头土脸地又转回去。
王萍看到刚才被她点起来的人竟然是盛延。
她当然认识盛延,没开学的时候还为了这人分到哪个班跟教务处吵了一架,月考前又私底下找到他几次,让他转到她的三班去。
结果这人月考给了附中所有人一个大惊喜。
王萍现在无比庆幸当时没有要到盛延,把这人甩给了仲福林,从前以为他成绩好的时候,她看他乖巧活泼,如今,盛延站起来,王萍怎么看怎么都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没有一点学生该有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生厌。
教室里很安静,没有人再敢出声提示。
王萍直接叫名字:“盛延,我刚才问的问题是什么?”
盛延没说话,因为他没听。
王萍冷笑一声,想起之前自己私底下跑去找他,他竟然有脸装成好学生应她转班的事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教案拍到讲桌上:“问你话呢,不开腔是什么意思。”
盛延于是开口:“不知道。”
王萍:“不知道?”
盛延又说:“没听。”
王萍气笑了:“上课不听讲,那你坐在这个教室里干什么?”
她从前在三班的时候并不怎么说喻佳,因为知道喻佳家里的背景,但面对盛延却没了顾忌,因为这只不过是附中那么多学生中,成绩最差最普通的一个。
“你以为你自己有多了不起?你这个样子有前途吗?有未来吗?”
“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坐在这个教室里,考那么点分,丢人现眼,中午还好意思吃饭?”
“真是可惜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养头猪过年还能杀了吃肉……”
王萍最不惮的就是对所有差生的挖苦和嘲讽。
讲台下安静到极点,所有人都深深埋着头,似乎一抬头,王萍就会劈头盖脸地骂过来。
喻佳唇角紧绷,脸上如罩一层寒霜。
盛延上课没听讲答不上来问题,错了就是错了,王萍前几句说也便说,但是后面的,却早已超出底线,不仅仅是老师,任何一个长辈,都不应该对一个少年这样侮辱。
王萍在讲台上说的起劲,似乎都不只是在说盛延,还有三班这些歪瓜裂枣每一个人。
盛延听着倒没什么反应,突然,他身边的喻佳站起来。
椅子摩擦过地板,声音醒目。
王萍看到盛延旁边的喻佳也站起身。
喻佳她也熟,好不容易才从三班弄走的大熟人。
喻佳站起身,吸了口气,眼神冷冷看向王萍。
她直接抓住身旁盛延手腕:“走。”
喻佳拉着盛延就要往教室外走。
王萍没有被学生这样当面无视过,怒道:“喻佳!你要做什么!”
喻佳一手牵着盛延,回头:“不是你说的上课不听讲,还坐在这个教室里干什么吗?”
“那他不坐在里面,走咯。”
“我刚才也没听,所以跟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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