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并未将当中关节同蔡广全说得太细,只随便寻了个由头,三两句话便带过,道“总之多有不便,只好请表叔得空时帮我查一查,我娘这人是哪一年来的榕州,这城中旧人可有还记得她的,她又是何时同我爹走到一块儿的,越是详细就越好。”
她说到这里笑了一下“表叔也知道的,这些事,我若贸贸然地拿出来去向外人打听,只怕会引得别人生疑。‘不问自个儿的爹,却来问旁人,敢是父女感情很差吧’——我拿脚趾头都能猜到,她他们必然会这么想,难不成我还一个一个地去解释?也太麻烦了!倒不如把事情交给表叔,还能省不少工夫,我也放心。”
蔡广全今日喜事连连,又得钱又得物,这会子季樱又是一句“事情交给你我放心”,简直心花怒放,也就没再多追问,当下就拍起了胸脯“三姑娘只管放心,别的不敢说,打听事儿这活计,交给我准准儿是没错的!今日是有些迟了,明儿一早我便往城里去……”
“先办那件事,再说这个。”
季樱被他那壮志昂扬的模样给逗得发笑,掩了掩唇,冲桌上的二十两银票努了努嘴“这个更紧要些,若能在除夕之前办妥,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打听我母亲的事却是不必着急,想来时隔许久,探问起来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何况过年期间,我也不得空来见你不是?且慢慢儿来吧。”
蔡广全一一地答应了,陪着说了几句不相干的,便催促着何氏摆饭,待季樱饭后小坐了一会儿,瞧着天色不好,殷殷切切地把人直送出村口。
……
腊月二十五,季家在榕州城里的各处店铺都放了假,掌柜伙计们领了红包和年礼,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去了。
姓季的一户打从季溶季樱父女从京城回来,便忙忙叨叨地开始张罗过年的各样事宜,当中虽是因为那战报的事影响了心情,却到底不是自家的麻烦,唏嘘感叹之余,日子照旧热热闹闹。为了过年采买的菜蔬肉鱼一车一车地往多子巷拉,家里头各色装饰也都挂了起来,仆从们成日忙忙叨叨地在院子各处穿行,都不用去街里,光是在家,都能感觉到一股子浓厚的年味儿。
季溶同季渊两个在许家宴请之后的第二天,又去了一趟登春台巷。
彼时,许家二老已是晓得了北边儿战场上发生的事,虽是没淌眼抹泪,却也沉默地坐了许久,好在人还算镇定,当即就安排了人往京城去,说是若瞧着陆夫人状况不佳,便是绑也要将她绑到榕州来。
余下的事便只能等着了,到底是嫁出去的人,若真个不肯回,他们当兄嫂的,却也做不得主。
得知许家二老情绪还稳定,季樱也算是松了口气,打从村里回到家中之后,便再没出门,日日只在自己屋里呆着取暖,除开心中那一抹惴惴不安的印记之外,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腊月二十八那天,家里倒是出了一档子新鲜事——商太太同她儿子商元祉登门造访。
若是为了过年拜访问候,合该等大年初一之后再来,他们母子两个却是赶在除夕前来,意思不言自明。
商元祉是小辈,进了门,规规矩矩地去见了季老太太和几个长辈之后,便同季守之、季择之和季克之混到了一处去,商太太却是同季三夫人两个去了后宅,三言两语,便把话挑明了。
“这年节里家家户户都忙,还得走亲戚,只怕腾不出空来,年节后,我们一家便又得回府城去,孩子他爹平日里买卖又忙,只怕年中难得再回榕州。”
商太太手里捧着茶盏,款款地道“我心里百般琢磨着,始终觉得牵挂,少不得冒昧上门来一趟——萝儿这孩子,温厚乖巧,又是个娇憨的性子,我端的是不知怎么喜欢才好。不知我家元祉,你可瞧得上?”
所以说,还是生意人,书读得不多,不晓得那许多弯弯绕绕,一开口便见山,爽利得很。
她两个往来了也有段时日了,商太太心里的那点子意思,季三夫人素来是有数的,没少从旁观察、打听他家的情况和那商元祉的人品相貌,这会子却是没急着表态,只端起茶盏来微微笑起来,抿了一小口。
两位太太在三房的暖阁说话,规矩上也是要请家里的姑娘去见一见的。听说这商太太来,季萝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巴巴儿地跑去捉了季樱作陪,这才往三房院子赶,将将走到外头,便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商太太太自谦了。”
是季三夫人的声音,喉咙里滴着笑意“您的公子咱们先前也是见过的,不仅一表人才,且年纪轻轻便一身能耐,甚么瞧得上瞧不上?”
这话正正钻进季樱姐妹俩的耳朵里,季萝登时就红了脸,不肯进去了。
季樱也是促狭,这当口别指望她哄着自家二姐姐,她不但不哄,还转头撞了季萝一下,笑嘻嘻地小声调侃“那日在许家,因顾不上旁的,我也没瞧见这位商公子究竟是何样貌,这会子二姐姐同我讲讲,究竟是不是三婶说的那样,要样貌有样貌,要人才有人才?”
她两个成天凑在一块儿,季樱抬抬眉毛,季萝便知她没安好心,也没同她客气,伸手就在她肩上猛拍了一下“我拽着你来,可不是让你笑话我来的!”
可她不说,其他人却不愿憋着。身后银蝶便笑了起来,对季樱道“三姑娘,若要论人才,我们这等没见识的自然看不出,可要说到相貌,那位商公子实实是不差的。”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喏,个头这么高,清清瘦瘦的,人却很有精神,眉眼也十分端正——按说咱家的几位公子,个顶个儿的都是好样貌,可即便同他们站在一处,那位商公子,也没被比下去呢!”
话音刚落便换来季萝的轻斥“谁问你了,就这么急吼吼地嚷嚷起来,显得你有本事怎的?”
一边说,一边还跺了跺脚,这样的动作旁人做起来不免有矫揉之嫌,偏季萝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自然,极可爱。
季樱噗嗤一乐“二姐姐骂银蝶做什么?难不成她说了假话?那位商公子,其实长得不怎么样,是个嘴歪眼斜的……”
不等她说完季萝便扑上来要撕她的嘴,正闹腾着,屋里传来季三夫人的声音“在外头混闹什么,既来了,怎地还不进来同商太太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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