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馆掌柜的嗓音,尖细、沙哑,实在说不上好听。可此时以戏腔唱出,夹在锣鼓、弦乐之间,却也洪亮悠扬,别有意境。
只是落入李旦等人耳中,这一声撞仙缘,无异于索命魔音。
妖与魔,本就界线模糊。到底不是人族,束缚轻,规矩少,行事往往桀骜、乖张,不分善恶。按照了缘和尚的说法,上古时期,大妖食人,精怪杀人,那是家常便饭,再正常不过。
轰隆!
大妖的戏终于开场了,撞仙缘三字冲天而上,消音的瞬间,猩红的夜幕雷光乍现,顷刻之间已是暴雨倾盆。
李旦不敢淋雨,鬼知道这雨中有何蹊跷?毕竟身处于大妖经营多年的结界之中,万事万物,皆非自然。
微微抬起右手,剑指虚划,头顶之上再次出现金色剑阵。刘溪连忙钻了进来,了缘和尚则唱了句阿弥陀佛,脑袋后头升起一轮佛光,雨水靠近一丈内,自行消散。
戏台之上,红袍高冠的杨掌柜还在唱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打四方而来的百姓越聚越多,很快,就连李旦等人所在的街道,也被穿着各异的山阴县百姓挤满。
冰冷的暴雨砸在脸上,人们却丝毫没有察觉。所有人都瞪着眼球,如行尸走肉般涌向戏台。
猩红的夜幕下,一切都显得怪异极了。
而此时的大千世界,一颗火球穿破天幕,自遥远的宇宙深处撞下。庞大的气机震荡四方,以山阴县为中心,方圆数千里之境皆可望见。只是凉夜已深,大多百姓都已早早入睡。
龙州,不孤城。
在皇宫的东南角,有一座金字形塔台,宽五丈,高二十丈。其上有日晷、星盘、浑天仪等等器具,各自对准着一方星域。
突然,原本还算澄明的夜空,群星骤暗。一道拳头大小的火光,自天外坠落,砸向了麓州。两名当值的钦天监灵台郎,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幕不寻常的天象,纷纷脸色大变。
星盘,浑天仪,都在此刻发出异常的震动。尤其是星盘上的指针,狂跳着指向东南方位。
其中一位灵台郎,脸上沟壑纵横,须发皆白,看模样至少都已年过八旬。老人掐指卜了一卦,原本还算红润的脸庞立马变得惨白起来。
一旁的年轻学生,连忙问道:老师何故不安?
云区坠日羽,星苑毙天狼,这是大凶之兆!这枚天外陨星,气机之强,已牵动荧惑运转。也许我大德,很快便有刀兵之祸了。
刀兵之祸?老师是否多虑了?朝廷本就在征伐四方,开疆扩土。陛下又正值壮年,整个大德如日中天,哪来的灾祸?年轻灵台郎吓了一跳,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老人没有理会学生,又继续卜了一卦。
上九,亢龙有悔。庚子鼠年,丑时。乾在下,坤居上,物极必反。这是要变天了!
老人越发惶恐,说完话后便匆匆走下塔台。二十丈的高度,阶梯已极为陡峭。老人走得太急,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年轻灵台郎慌忙跟上,生怕老人出什么意外。
老师这是要去哪里?
去东宫找太子爷,再让太子爷去请皇上。麓州那边,一定会有大事发生。若处置不当,轻则祸及大德,重则整个乾元地界都要倒大霉。届时,我不孤城便是首当其冲。
且不说这位老灵台郎如何的心急似焚,早在陨星还未破开天幕之时,陆哲便在峰峦之上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眸子,如黑洞般深邃,望向天穹。
师尊在看什么?
夏叶一本在练剑,察觉到男人的异常举动,连忙停了下来。陆哲皱了皱眉,随即望向两百里外的某处大地。只见群山林立,万象森罗。
似乎没什么不对,可这似乎,就是最大的不对。
太安静了,一点烟火味都没有。今夜是中元节,难道连一点纸钱香火都没有?
陆哲心神不安,但在不安间,又嗅到了一丝天机。
果然,片刻之后,一枚火球迅速破空而下,似要砸进麓州大地。男人大袖一挥,瞬间腾空而起,飞向两百里外的那处古怪地域。
另一头,大河之畔,钓鱼老翁放下鱼竿,朝不远处的青牛招了招手。随后,老翁骑牛,升天而去。
竹林深处,木屋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白衣书生点烛而出,瞳孔蓝光闪耀。抬头望,只见北地火光冲天,一尊通天法相于冥冥中俯瞰着大地。
闹市青楼,一名刀客突然推开床上的歌姬。一步踏出,人便到了屋顶。汉子横刀在肩,看了眼西北方,突然戴上破旧草帽,身形急闪间,不一会儿便踏着屋顶出了城。
天象奇绝,四方皆动。
蛋哥,这老头到底想干啥?唱戏?跳大神?我看不像啊,也没长得这么寒碜的戏子啊。
剑阵内,刘溪时而看看从身旁走过的百姓,时而打量一眼远处的戏台。台上演的什么他不在乎,可那演戏之人,却是这里的老天爷。
蛋哥,你说那羊汤里头,会不会有毒啊?正经的羊肉汤,可没这么香。侍郎老爷舔了舔嘴唇,开始胡思乱想了。
李蛋懒得跟他扯皮,便说了一句有毒,会死。吓得刘溪赶紧把手伸进喉咙,似乎想要全给抠出来。
一旁的了缘和尚瞧见了,顿时摇摇头,不敢多看一眼。
神经病,真要有毒,和尚我不早死了?
撞仙缘喽,霎时间日色淡似坠西山,在轿中只觉得天昏地暗。耳听得,风声断,雨声喧,雷声乱。乐声阑珊,人生呐喊,都道是大雨倾天她泪目弹,声续断,似杜鹃,啼别院。巴峡哀猿,动人心弦,好不惨然
台上的戏词越唱越快,杨掌柜的嗓音越飘越远。霎时间,一道火光冲破结界,轰的一声落在了戏台前。
庞大的冲击力,伴随着恐怖的高温,瞬间就将空地上的百姓全部烧焦,化为一地灰烬。然而从四面八方聚集的人群,依然安静的涌向那座吃人的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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