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他们二人私定终身吗?所以百里城虹才是云昭的“原配”?她只是来玉国做两件事情便要回云城去和百里城虹成亲双宿双飞吗?
玉珏的心情不好了,很不好。
云昭看着玉珏黑沉的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有点凉,你不舒服?”
玉珏不作声。
云昭只好朝慕枫喊道“慕枫,把你家太子爷推进屋里去。我回去拿一下药箱。”云昭说完便走出了青竹园。
此刻在大将军府自己院子里喝酒的百里城虹,无端地连打了数个喷嚏,抬头看了看天色,晚霞满天,暖暖的斜阳照过来,并没有要变天的迹象。是谁,在说他坏话了吗?
这一幕光景,让他忽然又想起了五年前,也是一个霞光万里的日落时分,那个趾高气扬的鬼马丫头自称姓云,出现在索兰城的城门下,点名要见主帅,然后和他打赌,城内的水井都被投了毒。
他自认和赫连驹暗地里清扫了一遍城内的细作,怎还会有人能在全城的水井里投毒?然,关乎索兰城的生死存亡,他自是不敢大意。
最终,他命人佯作打水做饭,查验了一遍,竟果然被她说中,所有的水井都被投了毒。他请来了全城的大夫和军医都解不了水中的毒。最后只能求她帮忙解毒,并承诺为她办一件事。
水井中的毒解了后,他们将计就计,佯装全城都中了毒,只剩几个发现端倪想逃出城外报信的兵丁,也在他们巧妙的安排下,“被杀死了”。
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将入夜,细作从暗处走了出来,将城门打开,大漠联军长驱直入。
然而,当联军的先遣部队都进了城,他便命人拉起城外的吊门,阻断了城外的敌军,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同时,事先埋伏在城外的队伍趁夜驱起战车,制造声势,从两旁合击联军。
联军仓皇后退,至三里外,再次遇到了伏击,且城内的大军也追了出来,令联军无暇他顾,只能继续后退,一直退出了三十里外。
待到第二日,联军反应过来是中了我们的计后,清点人数,发现已经少了七万人马。
联军主帅拓跋肃恼羞成怒,率领余下的十三万联军,对索兰城进行了强攻。敌人投来了巨石,射来了火箭,几乎要刺穿城墙的防守。
云丫头给了他一个建议,用半湿的木头浇上油脂,她再配一种药水喷洒到木头上,然后点燃木头射向敌军的阵营。这种木头会产生大量的浓烟,不仅可令敌军障目,且她的药水燃烧的烟雾有毒,可令敌军四肢无力,无法作战。
继而,索兰军派骑兵蒙上浸了解药的湿布斤,冲出城外杀敌。
这一战,歼敌三万。
第三日,敌军变聪明了,选了一个上风的位置,和一个吹北风的时间,每个士兵都蒙上了湿面巾继续发动攻城。
烟雾打法已经不起作用。
然,他们不知道的是,第二日索兰军出城打扫战场的时候就在城门外装了许多狩猎钳。这是猎人用来捕捉猎物用的,在这里,狩猎钳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无论是马还是人踩到,都会被钳子所伤。
于是,第三日的攻城还未开始,敌军已经损伤上万兵马。索兰军趁机发射远程弓弩,便成功将大漠联军逼了下去。
歼敌二万。
第四日,敌方并无动静。似在蓄力准备最后一搏,毕竟再慢慢打下去,京国的援军到来他们将吃不了兜着走。
第四日夜里,敌军机智地派快马拉着一根绳子拴上小木头在战场里扫荡了一遍清除掉狩猎钳才发起了攻击。
这一夜,索兰城迎来了开战以来最壮烈的一场战争。所有士兵都走上了城墙,放箭、扔石头,抵抗着敌军的强攻。草原狼像是不怕死一样地一波又一波地爬上城墙。
所幸,天将亮之时,赫连驹率领的援军赶了过来,从敌军的后方包抄,索兰军则从正面奔向大漠联军。前后夹击之下,大漠联军终于被打得溃不成军,败退百里之外。
索兰之战大捷。
赫连驹重重地犒赏了将士们。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赫连驹让副手整顿军务,陪着百里城虹和云昭在草原里游玩了一番。
快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清谷道人来信催他早日回雷鸣山,而云昭也还有别的事情要离开了。
离别前的一个晚上,三个人醉倒在了索兰城的城墙之上。
当晨光刺破云层,给万物镀上一层金灿灿的霞光之时,云昭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踢了踢宿醉的百里城虹和赫连驹。
两人揉着眼睛醒来,那个小丫头临风而立,晨光里身姿轻盈而挺拔,她说“我走了,后会有期!”
一个性子洒脱的人,连离别都不曾拖泥带水。
“云丫头你去哪?”赫连驹问道。
“京都!”云昭看着赫连驹道。
京都,他就是从京都来的。大婚之夜丢下了他的王妃急赴边城。可是他,并不想回去。
赫连驹站起来,看着京都的方向,心情复杂地道“小丫头要保重!”
云昭点了点头,又转向百里城虹道“对了我想到要你办的事了!”
百里城虹也站了起来,迎着晨光而立,身姿挺拔,面色从容地道“你说,只要我办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你办的事是跟我回云城做上门女婿,想好了就去报到!”云昭在晨光里微扬着头,认真地说道。
百里城虹瞪大了眼睛惊在了当场。
赫连驹也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那个小丫头潇洒地转身,吹了一声响哨,城墙下飞来一匹健壮的黑马,云昭纵身一跃,跳下城楼,落到马上,飞驰而去。
“百里城虹,你卖身了?”赫连驹讷讷地道。
百里城虹百口莫辩,他,他只是答应为她做一件事。可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件事啊!
“哈哈哈哈!”赫连驹捧着肚子笑倒在城墙上。一世英名的百里小战神,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小丫头给收了!
他当是没有记错,虽过了五年,那年的小丫头也长大了,样貌也出落得越发标致,可说话的语气和眼神都和她一模一样。
云城的云丫头,就是你吧?太子妃云昭!
可当年的话究竟是戏话还是当真的?他可纠结了好多年了。作为百里家唯一的男丁,他怎么去云城给她做上门女婿?偏偏他又承诺了要为她办一件事,且这件事也不是伤天害理之事,令他无从拒绝。
如果太子妃云昭是你,是不是代表当年你只是戏弄于我?
百里城虹一口一口地灌着闷酒。
百里城娇已经在远处默默地看了许久,她这哥哥文武考校都通过了,带兵出征之事指日可待,有什么心事要借酒浇愁呢?
百里城娇默默地走了过去,拍了拍百里城虹的肩膀道“哥,你在干嘛呢?”
百里城虹看到城娇来了,收起心中的幽怨,清声道“没什么,只是许久不曾喝酒,贪了几杯。妹妹怎么过来了?”
城娇眨了眨眼道“娘今日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了好多好吃的,让我来喊你!”
百里城虹放下酒瓶,站起来道“好,那快走吧,哥哥都饿了。”
“哥,你当真没事?有什么心事可要说出来哦,或许我也能帮上点忙呢!”城娇皱着眉头道。
百里城虹弹了弹城娇的额头“哥能有什么心事?要说现下头疼的,就是姑姑了,她不让我上战场,今日戎装上殿请陛下准她带兵。”
“这个事我也听说了呢!不如我们让娘亲去劝劝姑姑吧,我也不想姑姑上战场,但是哥哥你可以带上我!”城娇仰起头看着城虹道。
“嗯,明日我带母亲进宫去劝劝姑姑!”百里城虹点点头道。
太子府里,太子爷玉珏躺在床上,任凭云昭给他把脉。
“从脉象看,有郁结于心。”云昭抬头看着玉珏道,“有心事?”
玉珏干脆把手抽回来,心里的气没处撒,绷着一张脸,有点臭。
云昭从药箱里拿出银针,看了看玉珏道“既然心中郁结,不如,那就扎针吧。”
说着云昭便将玉珏胸前的衣服拉开,将银针一一插入玉珏胸前的穴位,有些冰凉的指尖时不时地碰到玉珏的肌肤,凉凉的,玉珏的脸上泛起了一圈圈红晕,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云昭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给他施针,运针。不知怎的,玉珏心中的郁气竟悄悄地散了开去。他静静地看着云昭,看着她清秀的眉眼,看着她通透的皮肤,看着她微翘的唇角,还有小巧的鼻尖。
玉珏抬起一只手,特别想触摸一下云昭的脸颊。却在快要碰到云昭的侧脸之时,云昭抬起了头,皱着眉头看着他,眼中充满疑惑。
玉珏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咳,脸上再次泛起了红晕,结巴地解释道“看你头发,乱,乱了。”
云昭哦了一声继续给她行针,待胸前的几处大穴都运了针,云昭便开始给玉珏的腿部运针,这回是玉珏两条腿上的所有大穴位处都被云昭扎了针。
做完这一切,云昭便走到案桌边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导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玉珏躺在床上,一声不吭,云昭在一旁静静地喝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许奇怪。
玉珏终是咳了一声,打破这满屋的寂静,也成功地引起了云昭的注意力。
“怎么了?有哪不舒服吗?”云昭一手拈着茶杯,测过脸来问道。
“我也口渴。”玉珏嘶哑着声音道。
“你现在不宜喝水,忍一下就好了。”云昭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玉珏看了看床顶,又委屈巴巴地道“我冷。”
果然,这回云昭终是起身走了过来,把他胸前的衣服往里拉了拉,又扯过来一床薄毯,轻轻地盖在他的肚脐上。
“还冷吗?”云昭淡淡地问着。
“嗯。不冷了。”玉珏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
云昭刚想走开,玉珏又开口道“这扎针也忒无聊,不能动,不能看书,不能逗鸟,也不能喝水,昭儿,可以跟我讲讲你的事吗?”
“我的事?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
玉珏呆呆地看着床顶道“我自小就在皇宫里长大,从未出过玉京城。从九岁那年伤了双腿之后,更是连皇宫都少出。后来十五岁的时候,父皇和母后让我搬来了太子府,说是这里更适合我静养。可,我仍然连太子府都极少出去。我甚至补知道玉京城以外的山是什么样的,水又是什么样的。天空是不是也一样的蓝色?
我想,你一定去过很多很多地方。不如就讲讲你去过的那些地方如何?”
云昭点了点头,干脆把小桌子和圆凳都挪到了玉珏床前,坐下来道“我的事可多了,恐怕跟你讲三年都讲不完。我从五岁开始就常常随师父们到处游历,凤凰大陆上的每个角落我都去过。
见过名山大川,见过荒漠高原,见过莽莽苍苍的森林,见过浩瀚的大海,见过奔腾的江河,见过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也见过细水长流的溪涧。
见过生老病死,见过弱小被欺,见过战场杀伐,见过流水人家,见过尔虞我诈,也见过人心淳朴。
这大千世界十分可爱,但很多时候它也十分可恶。有时候它温柔,有时候它冷酷;有时候它灿烂,有时候它暗淡;有时候它生机勃勃,有时候它萧条败落;有时候它温暖融融,有时候它寒彻心扉。
我大师父说,只有见过了大千世界,才能知道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才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人生很奇怪,当你觉悟越高,你的责任便越大。因为你知道且有能力去对抗那些堕落的黑暗的事物,就不能退缩,不能逃避,惟有面对,并战胜它,才能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