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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红色大门

    眼前的大门紧闭着,醒目崭新的红色。

    方阔冲许知琢竖了竖大拇指:老许,真有你的。

    许知琢表情平静:待会儿要是被拒绝了,就老实走人,别跟人急,这儿不是市区,喊一声,周围邻居都会过来。

    方阔一迭声答应:放心,我是来求人的,又不是来抄家的。

    方阔敲了两下门,院里传出脚步声。

    开门的是个小孩,看起来小学还没毕业,个头刚到方阔的腰。

    顺着大门往里看,院子里停着一辆电三轮,靠墙的空地上堆着一些废纸箱。

    和大门形成鲜明对比,这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窗棂看起来像是掉了漆,灰不灰白不白的颜色,正屋门上挂的珠帘像是上世纪的东西。

    你们找谁啊?小孩问。

    这是崔欣宇家吗?方阔弯腰看着小孩。

    你们找谁?小孩一边问,眼里已经含了眼泪。

    没错,就是这儿了。

    方阔伸手摸了一下小孩的头:你是崔欣宇的弟弟吧,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小孩往院里看了一眼,回过头固执地继续问:你们找谁?

    我们有点事找你爸妈,方阔冲小孩笑了一下,能让我们先进去吗?

    小孩伸手抹了一把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阔一看小孩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回头看许知琢。

    许知琢往半开的屋门里扫了一眼,一只手搭在小孩肩上,半搂着小孩进了院子,方阔赶紧跟上。

    屋子里有些杂乱,桌上烟灰缸堆满烟头,旁边几个没洗的碗摞在一起,筷子散在一边,地上堆着一些积了灰的奶箱和营养品。

    沙发上坐着个中年男人,身上的灰短袖和背后破旧的沙发几乎融为一体,见他们进来,眼皮都没翻一下,从桌上摸起一根烟,打火机点上,一边咳嗽,一边继续抽,烟雾很快弥漫得到处都是。

    方阔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叔,我们是欣宇的同学。

    男人不说话,只是透过烟雾看着两人,似乎在等他们主动说明来意。

    方阔本想先说一些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觉得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很虚伪,他之前压根不认识崔欣宇,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经常跟萨爽一起踢球。

    刚听说崔欣宇跳楼时,他也和其他人一样难过惋惜,但那种难过惋惜只是出于基本的人性,他不会因为崔欣宇难过太长时间,也不会想到崔欣宇的父母有多难过。

    如果不是为了遗书,他应该永远不会走进这个院子。

    方阔决定直接说明来意:叔,我们想看一下崔欣宇的遗书。

    话刚说完,一旁的许知琢立马咳了两声,拦到他面前说:叔,欣宇不在了,我们也很难受,欣宇在学校有个好朋友,叫萨爽,您在遗书里应该也看到了这段时间,萨爽因为欣宇的事很自责欣宇一直把萨爽当朋友,她在遗书里留给萨爽的话,我们想转达给萨爽希望您和阿姨,还有萨爽,能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

    男人木然地看着他:你们是欣欣的同学?

    嗯,许知琢点头,欣宇的事,我们都很难过,希望您节哀。

    男人没再说话,继续抽烟。

    方阔试探着问了句:叔,遗书方便让我们看一下吗?我们不带走,就只是只拍张照片,把崔欣宇留给萨爽的话拍下来,转达给萨爽。

    你是市里的吧?男人的眼睛看起来很浑浊,说话的时候嗓子里像是卡了痰,穿得洋气,比欣欣那些初中同学洋气。

    方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了。

    我早说了,在和清念个高中就行,非跑市里念。市里的孩子都吃好的穿好的,欣欣去了,一比较,可不得受委屈男人话没说完,被烟呛得直咳嗽,猛地咳出一口痰来,直接吐进了桌上的烟灰缸里。

    方阔皱了皱眉,忍了又忍,才没有立马转身走人。

    小孩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被烟气呛得直咳嗽。

    男人抽完手里这根烟,伸手抹了把脸:遗书在她妈那,涛涛,进去把你妈叫出来。

    小孩往里屋看了一眼,似乎有点不敢去。

    男人看见了,直接朝里屋喊:欣欣同学来了,把遗书拿出来。

    里屋传来砰的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从里面砸门上了。

    方阔还没这动静里回过神来,男人已经噌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里屋门口,抬腿朝着门狠踹一脚,木门咣当一声朝里大开,下一秒,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朝着男人又抓又打,嘴里哭骂着:崔强你个狗娘养的畜生,我也不活了,跟你一块死!

    方阔下意识捂住旁边小孩的眼,被许知琢拦住:不用挡,估计早见惯了,先拉架吧。

    男人和女人已经撕打在一起,方阔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第一反应是不能让小孩看见他爸妈这幅鬼样子:大人不用管,先把这小孩弄出去。说完直接胳膊一夹,把小孩弄到院子里,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来塞进小孩手里:乖,去车站旁边买冰棍去。

    小孩站在原地不动,眼里已经含了泪花。

    方阔把他往外推了一把:去吧,把钱全花完,花不完别回来。

    小孩听着屋里歇斯底里的动静,看了看方阔,抖抖索索地抓着一把钱走了。

    看着小孩的背影消失在红色大门后,方阔心里难受极了,再一听屋里那俩人摔锅砸碗的动静,简直想一把火将眼前的一切全都点了。

    从小生活在西城区的大别墅里,方阔见过最底层的人也就是小吃街那些摆摊的,像崔欣宇爸妈这样,四十好几的人,不顾体面撕打在一块,他头一回见。

    方阔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深呼吸了好几次,本想直接走人,想起许知琢还在屋里,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

    本以为老许正在拉架,进去一看,许知琢像个看客似的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正互相咒骂撕打的两口子。

    闺女没了全怪我,怪我当初瞎了眼嫁给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女人头发凌乱,略微臃肿的身上套着一件剪裁极不得体的裙子,上手抓男人的脸时,腰腹的肉跟着身体一起晃动。

    跟女人比起来,男人要更沉默一些,只是黑着脸用手去抓女人的胳膊,阻止女人的打闹,一会儿的功夫,脖子上已经多了好几条指甲抓出来的红痕。

    方阔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拉许知琢胳膊:老许,走!

    让这两口子同归于尽吧!

    走到院里,看着眼前鲜亮的红色大门,听着背后传出来的不堪动静,方阔忍不住想,崔欣宇就是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长大的么,她小时候是不是也像她弟弟一样,一回家就是摔锅砸碗的声儿,除了缩在凳子上,哪儿也不敢去。

    俩人很快离开崔欣宇家,来到汽车站。

    卖冰棍的大妈还在,仔细一瞅,旁边的冰柜后头露出半个脑袋,正是崔欣宇的弟弟涛涛。

    方阔走到冰柜后面,看着一手举着一根冰棍的涛涛,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好不好吃?

    涛涛点头,舔了舔手里的冰棍。

    大妈看方阔一脸挫败样,问他:涛涛爸妈又吵起来了?

    何止是吵,简直是不顾颜面、不看场合地互相咬起来了。

    嗯。方阔一肚子闷气,碍于涛涛在,只能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

    大妈叹了口气:唉,这两口子就是活冤家啊,从年轻吵到现在了,眼看欣欣都快成人了,还没吵完,福气都给吵散了,要不欣欣怎么能

    大妈说着说着有点哽咽了,没能继续说完。

    方阔背靠着冰柜:婶儿,您跟他们一家人很熟吗?

    都是一起住了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大妈指了指后面的汽车站,两口子结婚那会儿,这儿还没车站呢,只有一片荒地。

    方阔扭头看了一眼涛涛,小孩手里的冰棍还剩一大半。

    要说这人啊,大妈已然开了话匣子,心气不能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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