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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4章 宫里宫外

    <b></b>    临近傍晚。

    焦顺一瘸一拐的回到家中,边往东厢走边琢磨着那小木匣快装不下了,也该另寻个收藏战利品的所在才是。

    不想一进门,他就先看到了阴沉着脸的来旺。

    “爹?”

    焦顺颇有些诧异,毕竟平常就算有事,也都是来旺喊他去堂屋里议论。

    “哼~”

    来旺见儿子终于回了家,立刻起身呵斥道“这是又去什么地方胡混了?你母亲还当你早就回来了呢!”

    “我这不是吃多了酒,在外面浑浑噩噩睡了一觉么。”

    焦顺讪讪一笑,随即岔开话题道“您老在东厢里等着儿子,莫不是衙门里出什么事儿?

    “衙门里没出事儿,出事儿的是朝廷、是早朝!”

    嚯~

    不想老爷子还操着紫禁城的心呢。

    焦顺又问“和咱们有关?”

    “自然有关。。”

    就听来旺忧心忡忡的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今天早上朝会的时候,礼部和督察院联名上奏,说那工戏污秽不堪又影射朝政,要求朝廷命令禁绝呢!”

    “怪不得。”

    焦顺闻言恍然大悟,难怪皇帝突然召见贾宝玉呢,原来是在早朝吃了瘪,急需一个宣泄的渠道。

    而来旺听他说‘怪不得’,还以为他是联想到什么朝堂争斗,屏息凝神等着儿子继续往下说。

    谁知焦顺却迟迟没下文。

    然而自顾自在下首的椅子上落座,龇牙咧嘴的揉着膝盖——这夏天用的毯子实在是单薄,偏他又选了个不熟悉的新场地,结果切换战斗阵型的时候不慎硌到了膝盖,大大影响了发挥,也亏得对手初出茅庐战力不强,若换个沙场老将只怕就要露怯了。

    他这里不以为意神游物外,做老子的却急了, 凑上来瞪眼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你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焦顺摊了摊手,无奈道“早在正月里皇上下旨将这工戏推广到民间, 我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局——这民间的草台班子本为了哄人掏银子,最爱夹杂些荤素不忌的戏码,那些写本子酸书生又喜欢映射官场阴私。”

    “若由工部主导慢慢引领也还罢了,如今急于求成, 自然难免泥沙俱下——这一旦露出些苗头, 那些反对陛下抬高工匠地位的士人们,若不趁机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反倒奇怪了。”

    来旺眉头紧皱,质疑道“你既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何没有早做提防, 难道就不怕事情闹大了惹火烧身吗?!”

    焦顺笑道“您老就放心吧,我当初弄那样板戏的时候,基本要求就三个字伟光正!但凡是咱们夏国的官员百姓,只要在戏里出场, 形象都必须是伟大光荣正义的。”

    “而且整部戏从台前到幕后, 一应事务都是在衙门里有备案的,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若非要鸡蛋里面挑骨头,也有尚书侍郎顶在前面。”

    “至于为何我当初明知道不妥,却没有早做提防……呵呵, 且不说我一个区区六品小吏能做什么, 就算真有法子,也决不能、不该去做!”

    来旺愈发不解“这又是为何?”

    焦顺两手一摊“因为这是皇上的意思, 而咱们起家的根底儿, 就是逢迎上意!我当时如果上奏指出其中的不妥,就有可能触怒陛下;若引而不发,等到这时候跳出来力挽狂澜, 又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儿子好容易才在工部站稳脚跟儿,何苦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现如今, 外面都觉得我是遭了池鱼之殃, 工部的同僚们则难免同仇敌忾, 对咱们而言说不定反是一桩好事呢。”

    …………

    与此同时。

    隆源帝也正在宫中说及此事。

    因在早朝上吃了瘪,他白日里就冲着贾宝玉发泄了一通, 到晚上依旧是郁郁难平,干脆又跑到了贾元春面前控诉。

    “经是好经, 却被那些歪嘴和尚给念歪了!”

    只见他来回踱着步子, 咬牙切齿的道“朕原想把这事儿交给焦畅卿去办, 偏内阁大学士们都说不合规制,应由教坊司主理、顺天府协办!哼~这礼部阳奉阴违,偏如今还敢跳出来指摘朕不该推广工戏,也不知他们到底依仗了谁的势!”

    “陛下慎言!”

    贾元春听到这里,骇的伸手去捂隆源帝的嘴,不过那纤纤玉指举到半空,她就惊觉自己失态了, 忙改成替皇帝拢了拢衣领,语重心长的劝道“陛下欲提拔匠官汰换士人, 实是动了文臣们的根本,彼等难免心生抵触,沆瀣一气阳奉阴违是有的, 若说有人在背后……却怕是陛下多心了。”

    这话听着似是为谁开脱,但其实却是在警醒皇帝,不要再说类似的言语。

    盖因五位内阁大学士中的四位, 以及今早突然发难的礼部尚书,都是太上皇在位时的旧臣,故此皇帝方才那话若是传出去,不免就有映射太上皇的嫌疑。

    “哼~”

    隆源帝冷哼一声,却也没再纠缠这个话题。

    其实经这几年的观察,太上皇因眼疾严重到无法视物的地步,即便想要干预朝政也是有心无力了——但隆源帝在那些遗老遗少身上吃了亏,却总免不了要往这根上寻思。

    这时恰巧掌宫太监戴权捧着个托盘进来,恭声提醒道“万岁爷,该用药膳了。”

    隆源帝微微颔首,转身坐到了罗汉床上,戴权正要上前服侍,元春笑着伸手道“戴公公,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吧。”

    戴权立刻乖乖奉上药膳,又识趣的退出了门外。

    元春把那药膳放在炕桌上,又轻轻揭开碗盖,一股腥气立刻扑鼻而来,她谁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但也大致猜得出是些以形补形的东西。

    不动声色的将汤匙递给隆源帝,眼瞧着皇帝皱着眉头舀了一勺,咯吱咯吱的艰难咀嚼、费力吞咽,终究还是没忍住劝说道“臣妾听说陛下近来用药颇多,还从宫外弄了什么偏方来,这是不是有些不妥?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为上。”

    当啷~

    隆源帝把汤匙往药膳里一丢,没好气的道“你当朕喜欢吃这些东西?还不是……算了,不说这些,你去让戴权把奏折取来,朕今儿就在你这里批阅了。”

    元春不敢再劝,连忙恭声应了,去外面向戴权讨了一布袋奏本,恭恭敬敬送到了皇帝面前。

    隆源帝却不伸手,一面继续忍着恶心吃那药膳,一面吩咐道“先瞧瞧有没有焦畅卿的折子,若有,读给朕听。”

    这原有些不合后宫的规矩,可看隆源帝脸上依旧阴郁,元春自然不敢拒绝,默默解开布袋,翻检出了焦顺两天前的奏折,就着一旁的烛光,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

    因是暑热时节,衣衫本就穿的单薄,况隆源帝久不临行,今日突然过来也没提前通知,这贤德妃身上并无多少装饰,素面朝天端庄秀丽的站在灯前,周身仿似裹了一圈的神圣的光晕。

    偏那灯影正落在隆源帝膝前,随着烛火摇曳忽而像个葫芦、忽而似个s,瞧着半点也不贤德,反倒处处透着风流。

    往昔隆源帝最爱她这与品性相反的身子,可如今却是恍若未见一般,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焦顺的奏折上。

    这份奏折说的是纠察队如何建立、运营、以及未来能起到什么效果。

    在工厂内部的作用就不用多说了,奏折里还简单提了两句,关键时刻,地方官府可以调集纠察队,充任军队或是衙役的后补力量。

    贾元春读到这里时,双眉不由微微上挑,秀丽端庄的五官顿时多了几分英气。

    隆源帝听完之后,却是对焦顺大加赞赏,尤其对其中‘军工联合’一词感触颇深,喃喃道“这军工联合的说法,倒也颇有些意思,既然超拔匠官的事儿在文臣当中受了抵触,或许能在这上面另辟蹊径。”

    元春闻言,秀眉皱的更紧了,再三忍耐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春秋正盛,徐徐图之总能如意,又何必急于一时?”

    “朕怎能不急?!”

    隆源帝横了她一眼,慷慨激昂的道“多少事、从来急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咳、咳咳!”

    因情绪激动一时牵动了肺腑,不等念完隆源帝便咳嗽不止。

    贾元春见状急忙倒了茶水给他,然而隆源帝却摆手推拒,自顾自端起桌上的药膳,咬牙灌了半碗进去。

    半晌,他重重呼出一口腥浊之气,摇头道“自来守成之君,大多不过是青史几行名姓,朕断不能与这些庸碌之辈为伍,便比不得太祖虎踞鲸吞雄才大略,亦要做个中兴改革的明君!”

    说着,他又咬起牙来“只恨朕虽欲抖擞振作,这些不识天数的腐儒却一味掣肘阻拦……咳、咳咳~!”

    情绪激动之下,他又忍不住干咳起来。

    贾元春忙放下手里的奏折,绕到他身旁一面轻轻拍打,一面柔声劝道“陛下何必动怒,那工戏虽被他们引入歧途,但陛下在工部的革新已经显出了成效,这一点任谁都没法否认,尤其这借蒙学立匠学的事情,后世也必是要浓墨重彩记上一笔的。”

    被元春这话搔中了痒处,隆源帝心中的嗔怒顿时消散了不少,下意识环住贾元春的腰肢,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侧,得意笑道“这也是托爱妃的福,朕才从草莽超拔出了那焦畅卿,原只当是一步闲棋,如今看来却怕是天意如此,要让他助朕中兴大夏!”

    说着,又拍着那奏折感叹“若多几个焦畅卿这样的能吏,朕无忧亦。”

    “陛下太过抬举他了。”

    元春忙道“市井间虽也有一二逸才,但终归还是科举里选出的干才居多,陛下万不能为了今日之事因噎废食。”

    焦顺是荣国府出来,她在皇帝面前自然要避嫌,皇帝越是称赞,她越要谦逊。

    故此隆源帝也早听腻了这些话,只是这回贾元春说完套话之后,却又犹疑着提醒道“且焦主事所奏的这‘军工联合’一说,臣妾总觉得似有不妥之处,还望陛下三思而决。”

    “这能有什么不妥?”

    隆源帝不以为意的道“便武将勋贵尚且被文臣们压制,何况是没有根脚的匠人们?朕倒盼着终有一日,他们能与文臣分庭抗礼呢,到那时看这些腐儒还怎么嚣张跋扈!”

    贾元春见劝不动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起身想要把那药膳收拾了,不想隆源帝说到得意处,终于忍不住动了邪念,勾住元春的腰肢不放,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一面低头在她颈间细嗅,一面肆意的上下求索。

    贾元春久不得皇帝宠幸,如今骤然遭袭,丰熟欣长的身子登时软的烂泥仿佛,直伏在隆源帝怀里嘘嘘带喘。

    隆源帝刚用了那以形补形之物,又将这人间尤物拥在怀中肆意把玩,一时心头燥热难当情难自禁。

    可待要继续进行时,却又察觉到那最该热血沸腾的所在,竟如同死物一般全无动静。

    当下隆源帝登时如同被冷水浇头,下意识将贾元春推倒在罗汉床上,喘着粗气瞪着眼从罗汉床上起身。

    这贾元春被推倒在罗汉床上,以为皇帝就要剑及履及,一时心中羞臊,想要提醒皇帝不可失礼,总该去到里间卧室才好便宜行事。

    可想到隆源帝自从去年受伤之后,这大半年来还从未与后宫嫔妃近亲,如今好容易重振雄风,自己又怎好扫了他的兴致?

    于是破天荒的没有拿礼法说事儿,而是满面羞红的闭上了眼睛,等着皇帝肆意施为。

    谁知她等了半晌,却听隆源帝涩声道“朕、朕……时间不早了,爱妃早些安歇吧,朕该回乾清宫批阅奏文了。”

    说完,也不等贾元春反应过来,便跌跌撞撞夺门而出。

    等到贾元春从床上爬起来时,只见门板左右摇摆,厅内却早不见隆源帝的踪影。

    贾元春呆立半晌,脸上的潮红一点点褪去,最后冲那空无一物的门外道了个万福,幽幽道“臣妾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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