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前,不知何时跪了乌压压的一群人。
其中,四皇子和其他三位皇子跪在最前面,奶团子一睁眼,猝不及防就看到他。
团子记得四皇子,她不喜欢对方,遂条件反射地捏紧小拳头,将手心渗出的灵泉按了回去。
系统及时提醒:崽儿,别让他们知道你有灵泉空间。
闻言,奶团子唰的将右手背身后,谁都不给看。
四皇子抬眼,眸光深邃,眼尾飞快泛出薄红。
皇妹妹是梦见父皇了吗?四皇子表情带着难掩的悲伤,还有面对团子时的不忍,皇妹妹别难过,往后四哥哥也会对你好的。
他的言语真切,好似跟奶团有极深厚的感情一般。
另外的大皇子以及三皇子,不甘地对视一眼。
再抬头时,大皇子朝奶团子伸出手:皇妹妹,大哥抱你下来好不好?
三皇子急急往前两步:皇妹妹开心些,不管父皇在不在,哥哥们也都一样爱重你的。
奶团子往父父枕头边缩了缩,真理天平在告诉她,他们说的全部都是谎话,连一个字都不能信!
骗子!奶团子紧紧握着小拳头,小小一团身躯里像是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大骗子骗濛濛,你们说谎话不乖!
这话一落,三位皇子顿时表情僵了,脸皮火辣辣的,既丢脸又羞耻。
殿中其他人望着团子的眼神,倏地非常微妙。
跪在皇子里,最末的十四岁九皇子,呆滞地转了转眼珠,木讷的脸上在看到奶团子时,缓缓生出微末的亮光。
就仿佛是,在死寂冰凉的灰烬上,一点翠绿的嫩芽从灰烬中萌芽,有了些许人气和生机。
咳咳,顾太傅轻咳两声打破尴尬,小殿下,可否先从龙床上下来?御医会让陛下清醒一会。
奶团子不想下龙床,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太傅:太傅,濛濛不下去,濛濛要陪着父父。
她说着,左手拽住了皇帝的衣领子,一副谁都不能叫她撒手的模样。
顾太傅为难了,一夜过去了陛下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御医摇头直说不好。
按照规矩,应趁陛下胸中那口生气未散,将之强行唤醒安排好传位诏书事宜,以免朝堂动荡大殷不稳。
胡闹!身着深墨色斜襟对襟华服的妇人,大步跨进殿。
众人齐齐下跪高呼:见过太后,太后长乐无极万福金安。
年约五十出头的太后,因保养得宜,那张脸十分显年轻。此时,她抿着唇肃着脸,十分严苛不可亲近。
团子怯怯的,委委屈屈的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然而,父父睡着不醒,没了靠山,她再是害怕不安,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扁着嘴巴也憋忍不哭。
太傅说,濛濛要稳住,不能叫坏人看出来!
太后冷冷地注视着团子,下颌一扬:来人,将公主抱下来。
团子想也不想,手脚并用撅起小屁股,蹭蹭爬到皇帝头顶上窝着,说什么都不下去。
几名宫娥试了几次,都没法碰触到团子。
太后表情更冷了:福德你还愣着干什么?陛下重危,当以大殷为重,岂容一个三岁小儿耽搁?若是朝堂生变谁担得起?
福德犹豫了,他看看小殿下,又不自觉看向顾太傅。
陛下有多宝贝小殿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但凡陛下有一分的清醒,定然不准任何人碰小殿下的。
顾太傅幽幽开口:启禀太后,陛下昏迷前曾留下口谕,要小殿下陪着。
说到这里,赶在太后发怒前,太傅又连忙说:不过,大殷和朝堂的稳定,重于一切,请太后稍等,容微臣好生和殿下说道一番。
桃李满天下的三朝元老,便是太后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太后顺台阶下:既是如此,哀家就将此重任交给太傅了。
话罢,她带着后宫其他人先行出殿,剩下的大皇子三皇子并四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谁都不想率先出去。
毕竟,距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前脚一走,这天大的好处落旁人头上,岂不是悔恨终生?
顾太傅朝福德使了个眼色,福德福至心灵,躬身虚引:几位殿下,先去偏殿候着吧。
话到这份上,大皇子和三皇子并四皇子,也只得呐呐起身,一起走出寝宫。
至于最小的九皇子,竟是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反应迟钝的傻子罢了,皇位本就与他无缘。
须臾,寝宫中多余的人全都出去了,就只剩下顾太傅和福德。
太傅柔声招手:小殿下过来,他们都走了,没人会强迫你离开陛下。
奶团子歪头,清亮亮的眸光纯粹如冰水。
她知道太傅不说谎,太傅字字句句的关心,都是真真的。
小奶团适才慢吞吞挪蹭过去,她朝太傅张开胳膊:太傅抱抱。
顾太傅惊喜了下,这还是小殿下第一次主动亲近。
他放轻力道将软乎乎的团子抱起来,正斟酌着言语,打算好生劝劝团子。
谁知,奶团子凑到他耳边,很小声的说:太傅,快看濛濛的手心。
她张开小手,肉肉的小手心里,在顾太傅眼皮子底下,像泉眼一样咕噜咕噜就冒出来灵泉。
那灵泉甫一冒出来,寝宫中的空气都焕然清新。
顾太傅:!!!
福德:!!!
妖女!
呸!小殿下才不是妖女!
说时迟那时快,这两人不约而同的,一人飞快握住团子小手,一人飞快冲到门边。
嘭殿门彻底关死!
被关在外头的人:???
陛下真崩了?
要成事了!
三位皇子心头狂喜,连太后也是心头一紧。
小殿下,此事不得声张,也不能给旁人知道。顾太傅表情严肃。
福德不断点头附和,对的对的,不能叫其他人知道了,不然小殿下就要被打成妖女了。
奶团子懵懵懂懂,她乖乖点头:濛濛知道,这是濛濛和父父,还有太傅福德的小秘密,谁都不能说哒。
这也是系统经过计算,认为这两人可靠,适才准许团子透露的。
顾太傅将团子放在龙床边,他背着手来回走动。
须臾,太傅严肃问:小殿下,这灵泉真可以救回陛下?
团子点头,她朝父父爬过去,把小肉手往皇帝薄唇上一搁,随后涓涓细流般的灵泉,便一点一点地渗透进皇帝肚腹。
一刻钟后,皇帝苍白的面色,竟是缓缓浮起两分血色,胸口起伏的动静也更有力了。
福德眼尖:啊,太傅快看,陛下后颈的皮肉伤在愈合!
后颈上,狰狞外翻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肉芽,粉色的肉芽长到一起,那伤口就愈合了。
福德和顾太傅啧啧称奇,凑头盯着陛下后颈,还研究了起来。
啪叽奶团子忽的往后栽倒,一个仰躺倒皇帝大腿上。
她后知后觉:呀,太傅濛濛摔倒了,濛濛头上有好多小星星。
太傅连忙扶她坐起来,见她小脸发白,萎靡的连小呆毛都趴下来:小殿下,这是怎么的了?
奶团子摊开手看了看,手心已经不涌出灵泉了。
她用力啪啪拍了手心两下,灵泉还是不出来。
奶团苦恼地皱起包子脸:太傅,今天没有灵水水了。
顾太傅连忙问:那明天还有吗?
团子戳了戳自个的手心:有的哦,濛濛只要睡一觉起来,就又有灵水啦。
灵泉空间的灵水,完全是靠消化奶团的精神力来的。
从前,木青绾根本就不像团子一样,持续不断地涌出泉水。
太傅松了口气,边上的福德大喊道:太傅动了,陛下的眼珠子动了!
三人齐刷刷转头,目不转睛盯着皇帝的眼睛。
不大一会,皇帝不仅眼珠在动,睫毛也在开始在颤动。
团子迫不及待,她扑过去趴皇帝耳朵边,奶声奶气的喊:父父,父父不要睡觉觉了,父父起床了,濛濛都喊你好多遍了。
随着奶团子的呼唤声,皇帝的睫毛颤动的越发厉害。
顾太傅和福德两人心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屏住了。
团子急了,她低下头噘起小嘴,啵啵啵的就在皇帝脸上啃了好几下。
小濛濛:父父快醒醒,濛濛都给父父小亲亲了,父父快点醒醒。
也不知道是团子坚持不懈的呼喊,还是那小亲亲的作用,下一刻皇帝终于睁眼了。
漆黑的凤眸,带着一点茫然和涣散,目光没有焦距,如同活死人一般。
顾太傅心头咯噔一下,心都焦紧了。
福德没多想,噗通跪到龙床边,激动到语无伦次:陛下奴,不是是殿下,陛下您可算醒了。
奶团子也很高兴,小脑袋拱到父父怀里,像皮球一样滚来滚去。
她嘴里还软糯糯喊着:父父父父父父
皇帝眨了眨眼,缓缓抬起头,搁在奶团子小脑袋上。
好半晌,他才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小乖
喊出这两个字,他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意识重新陷入黑暗之中,再次昏迷。
不过,顾太傅长松了一口气。
陛下没事!
陛下苏醒了!
一大把年纪,这样大喜大悲之下,顾太傅撑不住,他不顾形象,直接在龙床边席地坐下。
奶团子再不哭了,她高兴地抱住父父胳膊,美滋滋地蹭了蹭。
就,格外粘人!
顾太傅看了看她,忽的朗声笑起来。
笑够了,他眼底闪过精光:福德,陛下虽是无碍,可伙同木青绾那妖女暗算陛下的幕后黑手还没揪出来,你我还要做一场戏。
福德擦了擦眼睛,脸上闪过狠色:太傅您说吧,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老奴绝不犹豫半点。
当年他走投无路自阉进宫做了太监,陛下于他有天大的知恩之恩,别说是做戏,就是自个这条贱命,那都是陛下的。
顾太傅招了招手,跟福德耳语了几句。
福德不断点头,稍后他整理了仪容,调整出悲痛的表情,迈着沉重的步子打开了殿门。
福德道:刚才陛下醒来,立了传位诏书,不过陛下口谕,七七四十九日方可敲响鼎钟,将诏书昭告天下。
话罢,他也不给其他人提问的机会,转身跨进殿,再次关上了殿门。
殿外,一片死寂。
太后眸光闪烁,带着宫娥率先离开。
剩下的,也就是最有机会争夺大位的三位皇子。
事到如今,三人连表面的和谐都懒得维系了,冷冰冰的各自看一眼,接着分三个方向走了。
唯有九皇子,像个木头人,痴痴呆呆地蹲在殿门口守着。
身边的小太监低声道:九殿下该回了。
九皇子没反应,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摇头。
他指指寝宫,有些口齿不清的说:姐姐姐
小太监没听清,不过猜到他在说小奶团:九殿下是想再见见公主小殿下吗?明日奴再带殿下过来如何?
九皇子还是不走,他坚定地蹲在门口,将自己蜷缩在蟠龙柱后面,固执等小奶团出来。
小太监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一起等。
——
是夜,京中最偏的大承坊,荒芜的鬼宅里,亮起了豆苗大的烛火。
烛火映照下,来回走动的人影穿梭,不时传来低喝声。
轻些仔细点,出了纰漏,小心四殿下扒了你们的皮!
快点都动作麻利,还有几大箱的金子需要搬运,天明之前务必要将这批木府的金子运出城去。
浑身笼罩在黑斗篷里的人,站在晦暗的阴影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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