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往日的杀猪取油,今日宰杀的猪,乃是纯种阉猪。
自小的时候,便给上一刀子,这样长大的猪,失去了某种激素,非但不躁动,反而好吃懒睡。
结果可想而知,长得快、长得肥、肉质口感还好。
一头头大黑猪用热水烫过,剃了毛,切分出不同的部位,开始煮菜。
所谓全猪宴,其实菜品较为单一——杀猪菜。
从各个部位取下来部分,以干姜白酒为配料焯水,去掉腥味后,再放入用石头压制过的酸菜,一大锅香喷喷的杀猪菜就出炉了。
西山的老少聚在一起,在这冬日里,哪怕在外面,仍旧是忙络的热火朝天。
喜气洋洋,宛如过年似的。
真好啊。宁远笑的很开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当来到西山,他的心里就会自动放松下来。
这里,就像是一片净土,哪怕承受再大的压力,再苦再累,当看到西山众人那一张张笑脸,似乎,一切都很值得。
像世外桃源,没有纷忧,大明各地要都能如此就好了。朱厚照感叹道。
宁远没有回应。
因为,太难了。
西山这些流民之所以感到幸福,是因为有对比的。
跟天下其他穷苦百姓比起来,他们已经很好了。
可当所有人都吃饱穿暖后,就会产生攀比之心,就会变得不知足。
但这并不影响他让所有人都吃饱饭的决心。
很快,菜上桌、酒烫好。
宁远与朱厚照等人落座,同桌之人有唐寅、以及其好友徐经,还有极少露面的大掌柜沈三。
唐寅主动介绍道:宁公子,朱公子,这位是学生的好友,徐经,也是此番赶考春闱的学子。
宁远瞥了一眼。
他虽是第一次见徐经,可却早已对此人如雷贯耳,不出意外的话,此番春闱徐经要遭大殃,后来郁郁不得志,最后客死京城。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由徐经拜访春闱主考官程敏政引起的。
这时代不如后世,科举考试,可都是主考官出题的。
考官出题,学子提前拜访考官,可想而知,不出事才怪。
想了想,宁远忍不住道:徐经是吧,本公子见你行径浮夸,很不顺眼,故而劝你一句,在这京城最好老实点,别落下把柄,被本公子抓住,要不然,定严惩不贷。
一番严厉的警告,有些莫名其妙。
徐经神色有些古怪,暗自费解万分。
他自问也没得罪过这位宁公子,何至于初次见面就这般痛恨他啊?
当即,他站了起来,有些不悦道:宁大人,学生没做什么坏事吧?
宁远爱答不理:现在没有,但你这样子,一看就不像好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干坏事了。
徐经的气当即就上来了。
无论怎么说,他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与尊严,何曾被人如此针对过?
既如此,学生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着,已是怫然作色,转身就要离开。
唐寅见状,忙抬手拦住徐经,尴尬的解释道:宁公子,徐兄虽貌似浪荡了一些,可大体上品行是没问题的,而且为人仗义,您就别计较了吧?
哦。
宁远看了一眼,暗自叹息。
他总不能直接说徐经你千万别去拜会程敏政,去了就会大祸临头吧?
于是只好不耐烦的挥手:算了算了,坐吧。
徐经这才重新坐落。
一切准备就绪,酒席即将开始。
而就在此时,一行人来到西山,畅通无阻走到宁远一桌旁。
宁远吓了一大跳。
皇帝陛下竟亲自来了!
来不及多想,他起身就要跪拜,弘治皇帝却是悄然摆手。
呵呵,老夫也是听闻这西山开了一个寒猪宴,不请自来,凑个热闹,烦请主人家不要介意哈。
不会不会。宁远汗颜。
倒是旁边的朱厚照,见了弘治皇帝,眼中冒着精光,却故作老神在在的样子:老先生怎么称呼啊?
弘治皇帝本能的横了一眼,心里压着气,开口道:老夫朱九九。
朱厚照忙是起身,热络道:原来是朱老先生,不瞒您说,本公子也姓朱,说不得百年前咱还是一家子呢,快请坐!
弘治皇帝不动声色:原来是朱公子,呵呵,敢问朱公子可在朝廷当值啊?
朱厚照满脸的得意之色:说来惭愧啊,本公子奋发图强,至今为止,也只是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
弘治皇帝面色一沉,心底几乎气炸了。
这逆子啊!
说什么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朝廷根本就没有这个官衔,明显是这混账小子给自己封的官。
最主要的是,这官衔听起来就不小,总督军务,掌管天下兵马。
要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甚至会怀疑这混账要造反。
掌管天下兵马,那是皇帝独有的特权啊!
朱厚照似是没注意到弘治皇帝的反应,笑呵呵道:老朱啊,不得不说,你这趟西山之行算是来对了,今日,你将品尝到天下最为鲜美的猪肉!
弘治皇帝皮笑肉不笑:是吗?不就是猪肉吗,又能鲜美到哪里去?小朱你可莫要诓骗老夫。
朱厚照立刻抬头:老宁,可以开席了不?
宁远虽是没眼看这对父子情深的大戏,但被问及,还是忙点头:可以了。
朱厚照便摊了摊手:老朱,您是长者,您先请。
弘治皇帝也不客气,拾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
不远处的萧敬见了,本想过去试毒的,可见弘治皇帝放心的将那块肉放入口中,也就只好作罢。
嗯,这猪肉,似乎也什么特别的
话音戛然而止。
弘治皇帝略微蹙眉,除了正在蠕动的嘴巴,已是定住了。
这猪肉,入口即化,肥瘦相间半点不腻。
最主要的是,美味可口,没有半点腥臊味!
他缓缓望向宁远,不可置信道:这是猪肉?
宁远点头。
弘治皇帝又忙问:既是猪肉,何以如此鲜嫩,难不成是烹饪手法与寻常不同?
宁远笑了笑:非也,烹饪手法与寻常无异。
弘治皇帝怔了怔,面色越发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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