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是一瞬间,又像是过了一万年。
姜赟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像是只睡了一瞬间。
但身体上的感觉,却僵硬的像是好几年都没下过床一般。
天色微亮,隐隐约约间还能够听到客栈外面路上行人说话的声音。
姜赟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咯吱作响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当中。
不过这动静听上去虽然吓人,可扭了一圈之后,姜赟却又觉得脖子轻松了不少。
躺在床上,扭过半张脸看着床边,方才他就觉得有人趴在自己的身边。
起初还不知道是谁,心里想着会不会是闻人妙。
然而这一转头,定睛一瞧,姜赟却看见了阿秋的脸。
这着实让姜赟有些意外,因为自己每次受伤昏迷,醒过来的时候,要不就是身边没人,要不醒过来的时候就能看见闻人妙在一旁。
现在冷不丁换成了阿秋,姜赟还在真是有点不习惯。
同时姜赟又一眨眼,说起来,自己到底是昏迷了多少次?闻人妙又救了自己多少次?
姜赟似乎是有点数不清了。
姜赟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来,而他的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骨头摩擦时的咔嚓声响。
就仿佛是一台老旧的机器,被重新启动之时,所发出的动静一样。
说句老实话,虽说这样的状况是发生在姜赟自己身上的,但姜赟其实还真有点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记得,自己是被伊宫仇给连轰了两掌。
可按理说,自己挨了那两掌之后陷入昏迷,醒过来之后,自己的身体就算是没有在隐隐作痛,那也应该是在某些地方失去了直觉。
但现在的状况却是姜赟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反而还觉得身体之中有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气。
除了自己的身体仿佛好几年没下过床一般僵硬之外,其余的不适,姜赟竟是一点都没有。
长这么大,头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叫姜赟确实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也说不定。
到底伤势如何,还得听闻人妙的说法。
想到此,姜赟不由抿着嘴微微笑了一声。
从最初,被自己怀疑只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和巨大的胸部,到现在自己对她医术的信赖都超过了对她本人的信赖,这一路走来,两人之间确实也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想到闻人妙几次三番因为自己而担惊受怕,姜赟又忍不住,对她有些愧疚。
等到此间事了,自己返回京城的时候。
那个时候,如果闻人妙还在自己的身边,那自己就绝不会再藏着掖着了。
姜赟暗暗下定决心。
他会把自己对她的看法,如实的告诉她。
如果她愿意,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她不愿意,那么自己也不会强求。
不知怎的,想到这儿姜赟竟有一种紧张的感觉。
姜赟仔细感受了一番,与其说那是紧张,到不如说那是一种畏惧。
畏惧自己被对方拒绝的这一种情绪。
看了看伏在床边沉睡的阿秋,姜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有些口渴,却又不想麻烦阿秋。
但自己要下地,就势必会惊动她。
所以姜赟想了想,只好先憋着不喝水。
毕竟阿秋这些天来,也没少担惊受怕。
尤其是自己这次事情出来之后,姜赟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没少惦记。
如果能够让她多休息一会儿的话,那就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吧。
自己忍一会儿,渴一点也是没什么的。
不过光是这样在床上坐着也是颇为无聊的事情,姜赟这样想着,干脆就盘膝而坐,双手搭在两边的膝盖内侧,开始运起功来。
说句老实话,姜赟运功的时候,心情是非常忐忑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受了内伤,倘若运功的话,很有可能会牵动自己的伤势,从而使自己的伤势加重。
但是,如果不运功的话,姜赟现在又感受不到自己究竟有没有内伤。
所以这就是一个很纠结的事情。
本身,身为习武之人,姜赟本应该对自己的身体,有着充分的了解才对。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异常,身体内经脉的异常,像姜赟这样常年习练内功的人,也应该有所感受才是。
可是,姜赟现在真的是对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掌控一般,只觉得非常的陌生。
他感受不到自己哪里有受伤的样子,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的武功一觉醒来不见踪影了一般。
这叫姜赟怎能忍着不去运功呢?
即便是加重伤势,在此情此景之下,也很有运功的必要啊。
闭上双眼,用鼻子猛吸了一口气,随后气沉丹田,姜赟用心去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经脉。
内功的修炼,最初产生内力的部位,是丹田处。
这是每一个内功修炼者,都会经历的过程。
气沉丹田,气起丹田,气运丹田
丹田便是这些修习内功之人的命脉。
然而到了姜赟这样的境界,真正汇聚这全身内力的地方,却不再是丹田了。
而是脊背。
如果要形容一下的话,姜赟觉得,这就像是一双无形的翅膀,在包裹着自己的身体。
而这一对翅膀的跟,就在自己的脊背之处。
起初姜赟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如此怪异的形态,但是后来关汉平解释说大家都是如此。
而且等到内功更上一层楼,彻底与武者自身融为一体的时候,内力将会无处不在。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是丹田,也都可以生出翅膀。
这样的说法,确实是让姜赟觉得有点意思。
不过,他却并没有想过,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一气入体,便仿佛石沉大海一般。
死寂一片的丹田,没有任何动静的脊背,姜赟只觉得自己的体内,仿佛失去了生机与活力,就像是秋风时节的花园,满地都是飘零的枯叶,眼中尽是那一颗颗光秃秃的树木。
姜赟大惊失色,心中想着怎会如此?!
他急忙在心中默念当初母后教给自己,这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心中铭记着的内功口诀。
伴随着他的默念,姜赟忽然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世界,仿佛又焕发了一丝生机一般。
那一汩汩不知从何而来的内力,回应着姜赟的呼唤,缓缓汇聚在一处。
就像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当中,骤然亮起的一束光。
随后越来越多的光点,汇聚在这束光的身边。
于是,整个世界,都慢慢的变得明亮。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却叫姜赟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这坐过山车一般的刺激感,与失而复得的感觉,叫姜赟喜极而泣。
等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窝子,何时变得有这么浅了?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那一瞬间,突然,一股强烈的剧痛,猛然袭击着他的脑海。
烧成灰
烧成灰烧成灰
烧成灰烧成灰烧成
灰!!
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默念起来,而姜赟并不知道这个‘烧成灰’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他只感觉到疼痛,以及混乱。
这使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姜赟的呻吟声,使伏在他床边睡着的阿秋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睡眼朦胧的抬头看着姜赟,却见姜赟此时抱着自己的脑袋,坐在床上,一脸痛苦的模样。
阿秋这一眼被吓得不轻,瞬间清醒过来的她,急忙问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殿下您别吓我啊!
快去叫大夫!
阿秋询问的时候,在另一边床上躺着的吴招峰听到动静也一下子坐了起来。
见状,吴招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阿秋喊道。
经过吴招峰这么一提醒,阿秋也是想了起来。
自己光在这儿问姜赟也没啥用,他要是真疼,他也分不出那个心来回答自己。
于是急急忙忙站起身往外跑。
兴许是刚睡醒,脑子虽然醒了但身体却还没醒利索。
阿秋一站起身来就摔倒在了地上,这一幕看的吴招峰是一脸头疼的闭上了眼睛。
阿秋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很快就爬起来出门去找大夫去了。
以前,姜赟这个团队唯一的大夫就是闻人妙。
但现在,闻人妙被掳走,整个客栈里面,唯一的大夫,就变成了关汉平带回来的那个庸医。
那个庸医到底擅长治疗什么,他自己到现在也没说。
而且种种事情放在一块儿,也没人来得及去问他。
不过看他对姜赟和吴招峰的伤势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似乎,这家伙手底下还真有一些本事也说不定。
不一会儿,庸医便在阿秋的带领下,匆匆来到了姜赟的房间。
此时,姜赟的头痛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剧烈了。
但还是让他情不自禁的紧皱眉头,紧闭双眼。
那庸医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姜赟的状态之后,便探手搭在了姜赟的手腕上,给他把脉。
结果还没等他去观察一番姜赟的脉象,姜赟竟是忽然之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更甚者,还来了个五指紧扣。
闻人大夫我我头疼的好厉害
此举吓得在场众人都是狠狠的一哆嗦啊。
阿秋更是长大了嘴巴,那都能塞个鸡蛋进去了。
至于那庸医,他老脸一红。
心说你这病看来病的不仅仅是脑袋啊,你这心也病的不轻啊。
他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个殿下啊,在下可不是闻人大夫啊。
姜赟头疼的意识模糊,恍惚之间他就把自己对闻人妙的依赖表现了出来。
然而忽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姜赟也是吓了一大跳。
这下他也突然感觉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很大,很粗糙,一点都不像是闻人妙的手。
姜赟猛的睁开眼睛,又松开手,惶急的道:你是谁?!
那庸医呵呵一笑道:殿下不要怕,在下也是个大夫。
姜赟瞅瞅他,又瞅瞅站在一旁,表情显得非常蛋疼的阿秋,不禁老脸一红,问道:闻人妙呢?闻人大夫呢?
阿秋心中嘁了一声,心说你这是真把人家当大夫的吗?
不过,嘴上却说道:妙姐姐的事情之后再说,殿下您先让他给您把把脉,看看您的情况吧。
姜赟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历,但是阿秋这样信任他,再加上吴招峰也在不远处看着,姜赟就只好点了点头,把手伸了出去。
那庸医微微一笑,再度将手搭在了姜赟的手腕上。
闭上眼才一端详,他就猛的睁开了双眼,一脸诧异的看着姜赟。
庸医治不了外伤,也治不了那些内脏的疾病。
他唯一能够治的,就是跟内力有关的这些病症。
简单来说,他是一个专门为修习内功之人看病的大夫。
这些年来,他在九剑镇也治过不少的人。
毕竟这里是天下习武之人都向往的地方,修习内功之人,自然不在少数。
可他却是生平头一次,光是从脉象之中就感受到如此浑厚的内力。
他的师父,也是一个鼎鼎大名的高手。
不仅在武功上颇有造诣,内功,医术上,也都是登峰造极。
但即便是他在自己的师父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这般的异象。
难道说,自己眼前的这个晋王殿下,内力甚至要比自己的师父还要更胜一筹?!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姜赟望着一脸惊诧的庸医,皱了皱眉头道:怎么样啊大夫,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那庸医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道:殿下,在下还没有把完脉,您稍候片刻。
随后,庸医收拾好自己震惊的心情,继续闭上双眼,端详姜赟的脉象。
这一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发觉,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姜赟的内功实打实的,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
但是,他在这片大海之中,他这一次又发现了一丝不寻常之处。
那就是在某些地方,姜赟的内力正在溃散。
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只有一种。
那就是姜赟的伤势,还没有彻底的恢复。
他的经脉还没有恢复到能够困住体内这些内力的程度,姜赟就运了一次功。
这就导致经脉的恢复被内力彻底的冲散,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姜赟就会像一个漏斗。
虽然里面装满了水,但总有一天,这些水是会漏的一滴都不剩。
再加上,庸医发现,姜赟的身体可以说是相当的诡异了。
就好比他整个人是一个容器,正常来说,能装多少水,完全取决于容器有多大。
比如关汉平,他就是一个巨大的容器,能够装的下一片海一般的内力。
但是姜赟,他只不过是一条江,一片湖的容器,但他的体内现在却有着一片大海。
或许,他的内力,并不是来源于他自己。
也有可能,他是什么千年一遇的顶级内功天才。
内力产生的速度,远比他消耗的速度更快。
想到此,庸医睁开双眼,非常感慨的说道:或许这就是无巧不成书吧。
姜赟又是一皱眉:什么意思?
殿下,您内力的浑厚程度,是在下生平仅见。
但是,您是不是方才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强行运了一次功呢?
他这么一问,姜赟便知道,这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如此可这有什么问题么?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不适
您当然不觉得。庸医笑了笑:因为这些细微之处,您是很难感受到的。
而且,您的内力浑厚,但您的底子在下直说了,您的基础并不能容纳这么多的内力。
这就导致本来就并不容易感受到的细节,在庞大内力的影响之下,变得更加难以被注意到。
姜赟眨了眨眼,对于这种情况他略微有一些预料。
毕竟他现在也接受了脑子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些声音,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现在说不定是被什么邪祟给钻进身体里来了。
但姜赟并不想驱逐他们。
通过庸医的话,姜赟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这些邪祟,目前来看,带给自己的只有实力上的提升。
而姜赟,现在恰恰就觉得,以自己的实力,很难在九剑镇真正的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任何能够变强的方法姜赟都愿意去尝试,如果这些邪祟能够让自己变强,姜赟也不是不愿意与他们共处。
所以?姜赟问道:你说的无巧不成书是什么意思?
原本您这种情况啊,只有一种治疗办法。
那就是等您自己察觉到,然后在休养一番,慢慢恢复。
但您现在就好比是一个漏斗,等您自己慢慢察觉,兴许到时候您的内力就漏的一滴都不剩了。
而这个天下,能用外部手段治疗这个疾病的人,不超过五人。在下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您说,这算不算是无巧不成书呢?
姜赟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庸医站起身,一脸坚定的说道:在下以鬼门针第三十九代传人的身份向您保证,倘若治不好您,在下就把脑袋割下来供您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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