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走后不久,那一片竹林中忽地传来簌簌声响,随即便有两条足有水桶粗细的巨蛇蜿蜒游走而出。
双蛇的鳞片一洁白如玉,一湛青如碧,通体都并无一丝杂色,宛若用最上等的美玉雕琢而成。
它们的双目也并非如寻常蛇类般充满冰冷和残忍气质的兽瞳,而是如四颗硕大的黑宝石般,圆溜溜、水汪汪,看上去居然很有几分萌萌的卡姿兰式美感。
那白蛇爬出竹林后,便将上半截身子高高昂起,凝望着法海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看到同伴如此情形,青蛇巨口开合,竟发出一个清脆婉转的年轻女子声腔:“小白,那小和尚虽生得俊秀,你也不至于看上他了罢?”
白蛇翘起尾巴,在青蛇身上轻轻敲了一下,放低了上半身,同样口吐人言,声音柔和温润:“小青你不要胡说,别忘了方才那和尚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对我们痛下杀手。我只是觉得那和尚有些面熟,好像很久以前曾见过他。”
青蛇发出一串银铃般悦耳的笑声,笑得一颗硕大蛇头上下抖个不停:“那和尚虽然莽撞,但在紧要关头看到我们是在为那待产的村妇遮雨,便立即选择了收手,可见人品也还过得去。小白你若当真爱那和尚,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到时正好拿最后这句话与他搭讪。”
白蛇似有些恼怒了,不再理会青蛇,向一旁移开了一些,盘成小山般的蛇阵,将头搁在身躯上,双目竟现出极生动的茫然之色。
青蛇见白蛇如此,便没有继续逗它,游动身躯凑上来,将头搁在白蛇的颈项处轻轻摩擦,青白二色的鳞片发出沙沙轻响。
“好了,不再拿你取笑。你的灵觉向来敏锐,往往许多事情还未发生便已提前有了感应。如今既然觉得那和尚面熟,那应是确曾有过些交集。说不定,他上辈子是你的相好呢!”
最后一句话,终究又变成了取笑。
白蛇一记头槌将青蛇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大头撞开,嗔道:“什么相好?我看到他时,心中感到的只是恐惧和憎恶,即使前世过交集,那也只能是仇人!”
“哈哈,好家伙,居然被你一语成谶!”
清朗笑声毫无征兆地在两蛇身后咫尺之地响起。
两蛇身上的青白二色鳞甲片片竖起,腹部与尾部在瞬间爆发出极其强大的力量,将它们的庞大身躯远远弹飞出去,落地时以掎角之势盘成蛇阵,目生寒芒死死盯着方才发声的位置。
出现在它们身后的,正是胡垆与知相主仆两个。
“你,你是方才连渡九次雷劫的人?”
白蛇的修为胜过青蛇一筹,感应也更加灵敏,首先发现了胡垆身上残存的一丝雷霆之力,一颗心不可遏制的砰砰狂跳了起来。
先前它们两个和法海一起在此处遥观了胡垆渡劫的整个过程。
法海作为当今佛门领袖风骚的一代天骄,看到素与佛门有竞争关系的道门出了如此厉害人物,心中是倍感凝重。
白蛇与青蛇则是被彻底吓到,对那渡劫之人的恐惧甚至更甚近在咫尺的法海。
虽然只是尚未化形的小妖,它们也知道能够平趟九重雷劫,一跃而证就地仙的修行者,实力必是强悍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如今渡劫之人突兀地出现在自己姐妹身边,而且身份是一个据说比和尚更爱降妖捉怪的道士,由不得它不顿时战战兢兢。
听白蛇叫破胡垆身份,青蛇也才反应过来,饶是它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性子,此刻身子也有些发软。
另一边被胡垆施法裹挟着横空挪移,瞬间出现在此地的知相在见到这一青一白两条显然已成气候的巨蛇时,同样被吓得不轻。
虽然他已经化形成人,却并非功力火候有多深,而是常居灵台寺大金佛脚下,蒙受佛荫而洗练了妖气的缘故。
眼前的双蛇不仅修行的年份和功力远胜于他,更是他蜘蛛本体的天然克星,乍见之下同样有些腿软,不由自主地便向胡垆的身后躲藏。
胡垆见状哈哈一笑:“你们不必害怕,贫道虽也会降妖除魔,却不会不分善恶见妖便杀。”
双蛇见他神态言语都甚是随和,并不似先前那和尚般,一见是妖怪便痛下杀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青蛇忙将一颗硕大蛇头点个不停,道:“是极是极,我们姐妹正是再善良不过的妖怪,刚刚还用自己的身体为在竹林中生产的一个女人遮雨。”
白蛇却想得更多一些,对方既然不欲降妖除魔,还特意前来见自己姐妹,必然另有缘由,于是仍有些忐忑地问道:“道长此来,是否对我们姐妹有所赐教?”
胡垆摇头笑道:“你这小蛇儿休要多心,贫道此来实是为了送你们一桩好处。你们如今都到了化形的边缘,所差的只是一点机缘。贫道既然有缘遇到你们,便将这点机缘赐予你们罢!”
白蛇和青蛇都一下怔住,怎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
它们都没有怀疑胡垆有什么歹意,毕竟双方实力天差地远,对方完全不必用甚阴谋手段。
胡垆不等它们回神,蓦地低喝一声:“张口!”
这一声喝中,蕴含着“醉龙八音”撼魂荡魄的魔力,青蛇和白蛇脑中一阵迷糊,不自觉地就张大了嘴巴。
胡垆将左手一抬,两滴带着馥郁酒香的晶亮酒液从碧玉葫芦中飞出,落入那两张獠牙参差的血盆大口之内。
这两滴蕴含昆仑秘境蟠桃灵气的“醉仙酿”甫一入口,即化作两道温醇暖流沿喉咙流入体内,在瞬息之间将它们的庞大身躯来回冲刷几遍。
两条蛇都被足以醉倒仙神的强大酒力弄得晕陶陶忘乎所以,本能地就地一滚,已变成两个风华正茂、姿容绝美的窈窕女子,身上的青白鳞甲变成完美贴合曼妙体态的青白二色的裙衫。
等到她们头脑稍稍清醒一点,回头再找看时,胡垆和知相已经如来时般无声无息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