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胡垆命林诗音亲自去取来一个大碗,而后从袖中取出那个朝夕不肯离身的碧玉葫芦,变戏法般从巴掌大小的葫芦中倒了满满一碗琥珀色美酒,李寻欢嘴角微微抽搐:
“师叔,你确定颦儿只要饮了这一碗酒,便能够解了那七虫七花之毒?”
“寻欢你尽管将心放回肚里!”
胡垆满口打着包票,
“这是贫道用亡妻生前炼制的一枚冰心辟毒丹浸泡多日制成的解毒灵酒,常年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只要不是沾之即毙的烈性剧毒,都能用此酒来化解。”
一旁的林诗音也有些为难地道:“师叔,那也用不着整整一大碗罢?这解毒灵酒终究也是酒,颦儿还是个孩子……”
胡垆摊手道:“这丫头中毒多日,体内的毒性已深入脏腑。这灵酒若是少了,只怕难以清除所有毒素。”
听了胡垆的解释,林诗音倒是比李寻欢更快做出决定:“既然如此,夫君且陪师叔到外面稍坐,妾身喂颦儿服药。”
李寻欢见妻子如此说,也只能点头表示同意,而后请胡垆到外面落座奉茶。
胡垆放着那杯上品茗茶碰也不碰,只是拿着碧玉葫芦往口中倒酒,见李寻欢有些神思不属,时不时下意识地向内室张望,便向他询问其另一件事:
“你武功已达先天之境,又学了怜花宝鉴中的诸般奇门杂学,怎地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那七虫七花膏可是要涂抹在施毒对象的肌肤上才能生效。换言之,若非对方不是想以颦儿威胁你,贫道此刻已见不到这乖孙女了!”
李寻欢也早想到这问题的严重性,脸色有些难看地道:“不瞒师叔,弟子坐在这个位置上,早成了许多人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这几年来单是暗杀行刺已不知经历过多少。但仰仗师叔所授怜花宝鉴中的一些手段,倒也能护得自身及妻女安全。此次却是事有蹊跷,当时颦儿正在家中,那五毒童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弟子所设的十三道防护,将毒物施在颦儿的身上后无声无息离开……”
胡垆目光闪动,若有所思:“那五毒童子虽有些本事,也不该能在你府中长驱直入。而且他舍弃作为招牌的五毒水晶而选了施毒难度更大的七虫七花膏,有无可能是知道你学了怜花宝鉴,其他毒物难不住你?”
李寻欢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弟子也想到这些,因此事后在府中反复筛查几遍,却并未发现内鬼。”
“待贫道想一想有甚办法……”
胡垆说罢,将双目微阖似在沉思,其实却激发了一双灵耳的采听之能,霎时间捕捉到整个李府内不论大小的所有声息。
却说被胡垆用“惑心术”小小教训了一回的麻脸中年此刻已到了府中的一座清幽雅舍之内,苦着脸站在一个正端坐桌边拿一柄小剪刀修剪花枝的少女面前,聆听少女苦口婆心的劝诫:
“女儿已说过多次,诗音姐姐虽将女儿视同手足,但咱们也该懂得寄人篱下的本分,做事规行矩步,不可逾越。何况姐夫身居高位,正所谓谈笑用鸿儒,往来无白丁,能直接登门的又岂是寻常人物?爹您怎能随意显摆甚管事的架子?听你说那位道长是姐夫的长辈,此次幸亏他只是小小惩戒你一回便不再计较,若他当真追究起来,纵使姐姐和姐夫有回护之意,咱们父女又有何脸面再留下来?”
这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年纪,一张俏脸美得惊心动魄,雪白长裙下的身躯峰峦叠胜,却比许多花信少妇更加凹凸有致。
麻脸中年被数落得连头也不敢抬,那副嘴脸不像父亲倒像儿子,直到少女停口不说,才陪着难看的笑脸道:“仙儿你说得都对,爹这次知道错了。嘿嘿,只是如今爹脸上疼得厉害,想出去玩两把散散心……”
少女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从身边摸出一个小小的荷包:“这是女儿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该够你在赌场玩几次了。但爹你一定要记住,输完了便须立即停手,决不许向赌坊借贷,否则……”
麻脸中年听了一个“否则”,似是想到什么恐怖之事,蓦地打个寒颤,脸也有些发白,干笑道:“乖女儿放心,爹再不会做那等糊涂事。如今只是小赌怡情,小赌怡情,哈……”
说罢便拿过那荷包,一溜烟地跑出房去。
“唔……”
等到父亲刚刚出门,方才还满脸端庄的少女忽的目生春意,霞飞双颊,口中发出一声充满异样情绪的低吟,喃喃道,
“你这死人,居然当着爹爹的面作践人家,简直坏透了!”
随着话声,她垂直脚边的长裙蓦地一动,一个短裙赤足作苗人打扮,身高不满三尺却生了一张丑恶成年男子面孔的侏儒钻了出来。
他伸出细长几如蛇信的舌头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喉间发出低沉嘶哑的荷荷怪笑:“小蹄子,本峒主的长处,你还未真正领教哩!”
“你的长处在哪里?”
少女吃吃轻笑,抬起一只穿着绣蝶花鞋的右足,轻轻搁在侏儒的左肩,裙摆下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纤细小腿她这件秀雅白裙之下竟是空无一物。
凭着身高的优势,侏儒将少女裙底风光一览无余,一双本就明亮如灯的眼睛燃起炽烈火焰,口中发出一声低吼,蓦地抬手抓住肩头的小腿轻轻一掀,少女整个人便从座椅上飞了起来落在后面的床榻上。
侏儒纵身如饿虎擒羊般扑了上去,一时床榻间传出粗重的喘息和曼妙的低吟。
片刻之后,轻微摇摆的床榻恢复静止,床帏内传出两人的对话:
“胡垆道人医毒双绝,若被他解了那小丫头身上的七虫七花膏之毒,咱们却不好向雇主交代。”
“休说本峒主的七虫七花膏无人可解,便是能解,本峒主还能再下。”
“难道你不怕那胡垆道人?听说你干娘大欢喜女菩萨都死在他手中。”
“哼,正面交手,本峒主当然不是他对手,但杀人的手段又何须用在正面?本峒主这便去查探一番,若那胡垆敢坏咱们的好事,本峒主便放出极乐虫生吃了他!”
等谈话声消失后,榻上的侏儒已不知去向,只留下拥被而卧将两条白藕般手臂露在外面的少女。
她看了看手中一部在封面题着五毒秘录四字的古旧书册,随即毫不在意地抛在枕边,满含不屑地撇嘴道:“这男人已经没甚用处,此次正好借胡垆道人之手清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