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瑾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柳执初,你未免也太不了解我那位好父皇了。对他而言,我的死到底是个损失,还是云思替他出手除了一个天大的麻烦,都未可知。我劝你在亲眼看见他的态度之前,还是不要太过期待什么了。”
听上去,赫连瑾对皇帝的态度似乎十分不满。柳执初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倒也明白赫连瑾为什么会如此想。
车子一路往前走着,很快到了皇宫的外院。柳执初在秋莲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又和秋莲一起将赫连瑾扶了下来。
看赫连瑾满脸病容,似乎是毒入脏腑的样子,许公公破例叫了一台步辇,让赫连瑾代步。赫连瑾点头应下,一行人很快来到御书房外。
来到门外,步辇轿夫们一个个行了礼,放下步辇。柳执初扶着赫连瑾下了座位,一边还不放心地嘱咐他:“你慢一点,小心些。”
“嗯。”赫连瑾微微颔首。刚要让柳执初放松一点,视线不经意间,却掠过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还算修长潇洒,只是有些被酒色掏空的痕迹,不是太子是谁。赫连瑾眸色一凌,淡淡瞥了太子一眼,收回视线来。
太子那边也看见了赫连瑾,呵呵一笑,不怀好意地走过来道:“六弟,想不到啊。这短短的几天功夫,咱们居然又见面了。我和你,还当真是有缘得很呐!”
“缘分不缘分的,谈不上。”柳执初看太子不顺眼,直接挡在赫连瑾前头冷冷地开口,“毕竟太子殿下这次来到御书房,不就是为了解决六皇子身上毒性的事情吗。”
太子讨了个没脸,脸色有些阴郁。然而转念想想,这份没脸是柳执初给的,他的神色又温和了些:“六弟妹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世间的事情,却不是全都能用道理来概括的。本殿倒是当真觉得,我和六弟颇有缘分。”
柳执初勾了勾唇,故意曲解了太子的话:“太子殿下的意思莫非是,六皇子中毒,也是因为你们颇有缘分了?”
“这……”太子顿时神色尴尬,讪讪地道,“六弟妹你心里应该清楚,本宫心里并无此意。”
柳执初轻哼一声,眸底神色微微尖刻,还要说些什么。偏偏此时,许公公正好从宫殿里出来,冲着赫连瑾等人笑道:“太子殿下,六皇子、六皇子妃。皇上有旨,宣各位进殿说话。”
“本宫知道了。”太子松了口气,直接大踏步地进了御书房。柳执初冷冷地看了太子背影一眼,扶着赫连瑾一同进了书房。
结果人来到皇帝面前。赫连瑾刚一进去,便似乎是忍受不了身上的疼痛和疲惫一般,皱着眉头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了柳执初身上。柳执初皱了皱眉,做出努力扶起赫连瑾的样子:“六殿下,你小心些……”
皇帝看见赫连瑾和柳执初的互动,也不由皱了皱眉。尽管有些不耐,为了维持自己慈父明君的形象,他还是耐着性子道:“六皇子身子不爽。来人啊,拿个绣墩过来,让六皇子坐下。”
赫连瑾微微睁开眼睛,轻声道:“多谢父皇。”
“不必谢。瑾儿,你受了伤,朕也是挂怀于心的。”皇帝摆出一副关心赫连瑾的模样道,“你中毒多久了,眼下感觉如何?”
“回父皇……咳咳。”赫连瑾咳嗽几声,声音也轻得仿若鸿毛一般,“儿臣中毒不过几天,身体的种种征兆,却已经有些不行了。照着这样下去,恐怕再过一段时日,儿臣便当真要让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无法再在父皇面前尽孝了。”
“怎会如此。”皇帝不失时机地摆出震惊的神色,“想不到南疆的云思公主,居然对你下了这样的毒。她的做法,未免也太过歹毒了些!”
赫连瑾低头不语。皇帝又一脸正义地斥责了云思几句,忽然转头看向太子,问他:“太子,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父皇是在问儿臣的意见?”太子微怔,抬头探究地看向皇帝,似乎是想找出和皇帝共通的意见来。
皇帝也是眼底色泽深深,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太子仔细看了皇帝半晌,始终没能从皇帝眼里看出半分对赫连瑾的怜悯和爱惜,也就放下了心,拱手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觉得,南疆这种蕞尔小邦,的确是不懂恩德和仁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算稀奇。”
“嗯。”皇帝颔首,淡淡道,“还有呢?”
“还有……”太子停顿了下,“儿臣以为,南疆的这些人虽然不懂道德,擅自对我赫连皇朝的六皇子下毒,我们却不能像他们这般,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太子的意思,就是不要报复了。皇帝听见自己满意的答案,不由微微眯起眼睛,摸着胡子点头道:“太子的话,倒是深得朕心呐。的确,这些小国的人,确实是不懂仁义。但正因如此,咱们赫连皇朝身为全天下的正中之国,才更要背负教化他们的责任,不可以轻言仇杀报复。”
他们嘴上说得好听,仁义道德的大道理一套一套。但说白了,皇帝和太子的对话不过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不想计较云思的事情了。
柳执初听得心一寒,情不自禁攥紧了手掌。赫连瑾不动声色地看了柳执初一眼,眼神倒是写满了然,轻声道:“父皇,如何处置云思公主的事情,儿臣不感兴趣。儿臣只是觉得,眼下儿臣已经时日无多。留在京中,恐怕是很难治好身子了。”
皇帝闻言,感伤地颔首道:“不错,的确如此。瑾儿,你如今的身子的确是不好了些。不过瑾儿你放心,父皇一定会为你延医问药,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的。”
“多谢父皇。”赫连瑾微微低头,不动声色地道,“只是,父皇。儿臣打算去南疆那边看看,是否有能救助儿臣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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