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百万的车太扎眼,柯屿没让送到楼下,在村外围就下了车。
近十点,街道冷清,除了宵夜其他摊子都收了。换下的衣服扔在了车上,他身上仍穿着衬衫,解开扣子的领口隐约可以看到锁骨。海风一吹,港口的鱼腥味散了很多,柯屿站着静静地抽完了一根烟。
他站的姿态很放松,一手搭着栏杆,一手松垂夹着烟,包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在小腿处自然交叠,橘色的路灯只够照亮他半边侧脸,随着仰头吁烟的作,下颌被灯光勾勒出精致的线条。
商陆远远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灯光将对方照得朦胧,他没有分辨出那个人就是柯屿。
记录的本能是强烈而直接的,他举起手机,在没有稳定器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段简单的运镜。
一束灯光由远及近刺破画面,是一辆深夜的空出租。车子降速而未停,车窗降下,只听到问:“走吗?”
手从嘴边夹走烟,纤长的手指掸了掸烟灰,一道声音随后淡漠响起:“不走。”
墨绿色的车子一脚油门,又很快地驶出镜头。
商陆关掉录制,走得更近一点时,才从那极佳的侧脸中分辨出他是谁。
……真是见了鬼了,采风一周,唯二涌起两次创作**,一次是因为柯屿,一次还他妈是因为柯屿。
脚步在距离五六步远时便停了下来,“柯老师。”
柯屿好像从自己的世界里被惊醒,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扔下烟蒂捻灭,再从容地从小臂上摘下口罩,有条不紊地套上、压平。
商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他戴上口罩后才继续走近,“这么巧?”
他个子太高,柯屿要仰起一点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不知为什么,商陆觉得这道目光停留的时间比前几晚都要更长。
保时捷911。柯屿再次确认了他有当小白脸的本钱。
等再靠近一点时,才从咸腥的海风依稀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你喝酒了?”商陆问。
“嗯。”
“回去吗?”
“好。”
商陆垂目端详他的状态,确定他脚步稳当之后才跟他并肩而行。沉默中,
只有风卷着一点花瓣从两人之间涌过。
“柯老师晚上有应酬?”
“有女朋友吗?”
两人同时开口,柯屿一顿,抬眸,见商陆笑了一下:“还没有。”
脑子被酒精侵犯得有点模糊,“这样。”他思考了一会儿,原来不是正式的交往关系……委婉地问:“如果有一个漂亮又有钱的女生提出交往,但又不是正式的关系,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清醒状态下,他应该能问得更不声色。有姿色但贫穷的年轻人,当他自愿咬上那道用黄金打造的鱼钩时,心里会想些什么?
商陆:“……?”
心情有点复杂。
还很微妙。
怎么,是他入行不久才会产生这种毫无意义的困惑吗?……懂了,一定是上次那个富婆提出买断,所以他无法权衡。
虽然不是很懂行情,也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这种问题要请教一个刚认识一星期的合租室友,但商陆还是务实地帮忙分析道:“要看投资成本。如果同意,相当于把自己的时间成本由多线收缩到一线,需要对比业务量和……”操,说不下去了,商陆拧着眉尴尬地说:“你、你能明白吧?”
柯屿:“……”
好、好现实!
一双眼睛从微醺中缓缓清醒,“我、我明白……”他点头,按下心里的震惊总结道:“所以——只要钱到位,你可以接受。”
什么叫“所以你可以接受”啊,我他妈又不是……“我不能接受,”商陆严谨冷峻,“只是从现实角度我建议这样考虑。”
柯屿给面子地附和:“对,是不能接受,只是随便聊一聊……”心里想,还挺强的自尊心。
商陆居高临下睨他,……真他妈此地无银三百两。白天看他登上路虎的烦躁劲儿又不受控制涌了出来。
到客厅分别,柯屿最终还是说:“以色侍人怎么会长久呢。”
……这小屁孩能听懂吧?
脚步停下,回首,见柯屿握着门把手仰头看他,眸色认真地又强调了一遍:“对吗。”
“……”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门关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拉开办公椅拧亮台灯。
分镜稿在书桌上整齐摞成一叠,钢笔压在最新一页稿纸上
,纸面线条凌乱,除此之外便是沾染的黑色墨迹。
商陆打开白天扫街拍的视频,有的是作为灵感素材记录的,有的却直接可以剪进成片——柯屿的那两段就是。
进度条到头,商陆再次回放。在小卖部穿T恤搬水看店写字的他,跟晚上这个在江边穿白衬衫抽烟带着微醺的他形成了两个极端,却似乎有着某种可以琢磨到的统一。
一个沉醉在纸醉金迷中的男妓,一个无所事事消磨着午后的青年。
商陆深呼吸,打了底子的纸张被揉成一团,他拧开钢笔笔帽,重新起了第一笔。
比纸还薄的水泥墙隔音形同虚设,浴室传来花洒水流声,与静谧次卧里的刷刷声交融。
柯屿洗过澡才有空打开微博看一眼。他的营业频率不高,上一次已经是做新片宣传的时候,宣发大概不满意他的配合程度,上周才会把他路演的片段剪出来又推了波热搜。今天如果不是麦安言强制,他也想不起去互。
麦安言看完他的回复脸都绿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粉丝好像吃这一套,在评论区疯狂尖叫夸他可爱,路人也觉得他这种被迫营业没事别来烦我的劲儿有点亲切,刚发半小时就上了热搜。
喂到嘴边的流量还能给烫飞了?麦安言反手就安排了几十个营销号联,热搜硬生生给续命到了晚上。
柯屿在最新热搜扫视一圈,确定自己已经退了下来才放心睡觉。
他觉浅,听到一阵乒乒乓乓颠箱倒柜的声音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的瞬间又听到铝合金门在墙上猛地哐当一下——惊天地的静中,一声怒骂夹着惊恐:“我操什么东西?!”
从深眠中被惊醒的身体以最快速度下床,柯屿打开卧室门冲了出去——“怎么了?”
商陆紧贴门把一脸崩溃:“——知了!大晚上怎么会有知了!”
“知、”柯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他妈知了——他抄起一沓纸一个眼疾手快反手猛抽,商陆只觉得眼前灯光一闪,一只背壳黝黑发亮的不明生物瞬间翻盘在了他心爱昂贵的书桌上。
……我操好丑的玩意儿!
就是这个东西在他睡觉的时候爬过了他的脸吗!还他妈会飞!
看着它翻着肚皮四肢挣扎
的模样,商陆灵魂奔溃:“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知了!”
柯屿淡定地瞥他一眼:“是蟑螂。”
商陆:“……”
我、操、你、妈。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这么肥、这么亮又会飞的蟑螂!
“你骗我。”商陆冷静地说,“它刚从我脸上爬过去了。”
柯屿怜悯地说:“没关系,其实蟑螂很爱干净。”同时不声色地后退一步拒绝道:“——你别过来。”
商陆委屈又受辱地看着他,“你不是说它很干净——”尾音消失,他目光一定,“……柯老师。”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柯屿不明就里,顺着抬手碰了碰,狐疑地问:“怎么了?”
……不是有只小蟑螂吧!
喉结滚,商陆找到自己的声音:“这就是你所谓的毁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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