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把队友分成两拨,暴力系随自己夜闯朝日坛,王嘉笙带其他四个队友和白猫在外面接应。如果在朝日坛情势不利,陆澄会用天宝金匮开门,从白猫的货郎担溜走。
他又想了下,向茶馆老板于利发嘱咐道,“如果有人上您的馆子打听我的消息, 大可以透露我的行踪。不过,回头您也别对我瞒着是来打听的是哪路人马。”
“得嘞。”
于利发的话音未落,陆澄和三个暴力系队友似一阵风掠过,已经消失在夜幕里。
赶向朝阳坛的路上,陆澄的猫眼环视夜幕里的乌鸦——无论他们进出茶馆,这些玄都的乌鸦背后神秘的意志没有放松过对他们的监视。
陆澄出来之后, 这些乌鸦呱呱叫着,分出三拨, 向三个方向撒开。
恰有一路近百只乌鸦也往朝日坛去。
黑猫太平喵嗷嗷叫, 十数只野猫先窜入朝日坛试探。
朝日坛的外围开辟成了林木茂盛的超大型公园,祭坛在公园的中央,从公园到祭坛有九道坊门,监视陆澄一伙的乌鸦,已经盘踞在朝日坛坊门上的乌鸦汇合,洋洋洒洒,竟然有千只之巨。
九道坊门之后才是朝日坛象征太阳的圆形城墙,野猫们再无法前进,守卫祭坛的诡异乌鸦形成一股黑色的龙卷风,开始向猫儿们攻击。
此时,两道一紫一青的疾光从公园左右两翼突入朝日坛,陆澄和香雪各自施放金蛇剑与飞将军,近千乌鸦形成的龙卷风在二道飞剑剑光之下一触即溃。
猫儿们没有皮开肉绽,鸦群反而是死伤枕藉,折翼断头,不计其数, 这批监控器基本报废了。
——陆澄自我宽慰,朱潜龙警长拍胸脯保证过自己在玄都的开销,那鸦尸的清洁费就请他那边出了。
陆澄的人已经立在朝日坛的入口,他投头看到进入祭坛城墙的最后一道坊门上像鹰隼一般立着一个傲兀男子
——这男子一袭长衫,头戴皮帽,肌肤有似黄玉,目光灼然如炬。
——正是陆澄在巫王之墟曾经交手过的“玉麒麟”李俊义!
飞将军和金蛇剑悬在李俊义两翼,陈香雪则从浓重的树木阴影里走出来,护在陆澄身边。
白晔还隐在林子里,她只负责在关键时刻摇骰子。
朝日坛的夜空上渐渐垒起层云,是林洋在让沧月公积蓄雷霆——玄都是枕靠边塞的城市,沧月公积蓄雷电的速度远慢于沿海城市,陆澄估摸着起码得半个小时以上。
——这可等不及,他这边要先开动了。
不过,陆澄和巫王之墟时今非昔比,他终于能平下心,向李俊义盘问道,
“李总镖头,这趟我上玄都, 不为私事,而为公事。
原来听说, 你在草原保护归附派的大萨满稳定乱后局势,如今不期想在朝日坛邂逅您——是这座坛城比草原的安定更加重要,您这个保镖跑到这里来看门了吗?”
——见到李俊义,陆澄的心头一块石头到落地了,这个武人至少不会在第三轮谈判期间像鬼魅那样出现,在自己背后捣鬼。但是,虽然先公后私,陆澄还要确认李俊义是否会配合秀帅当面给自己添堵。
“我接的最后一趟镖是保护秀帅的安全。玄都的治安由朱潜龙警长维护,守护这座朝日坛也是他的责任,不是我的。
来这里,我另有其事。”
出乎陆澄的意料,李俊义竟比吞吞吐吐的那些营造社员直率十倍,他道,
“在草原时候,我挫退了东瀛最顶尖的特工‘石原’对归附派大萨满的暗杀,大萨满的人身安全已经有了保障。
——然后我一路追踪石原,回到了玄都,秀帅就派我在这里提防这个东瀛人破坏谈判。
石原也像你一样,觊觎五大坛的秘密。我和他交手二次,都被他走脱了,刚才,在这里,是第二次。”
——陆澄皱眉,东瀛人果然出没在玄都,他们的注意力也从谈判本身转移到了五大坛。
李俊义能向自己抖露出东瀛这条线索,倒是仗义。
只是李俊义把自己和石原混为一谈,实在混账。
“几个月前,我在并州秘魔崖时,‘石原征四郎’也从我手里走脱了一次。
——他的‘影武者’技艺十分奸险,还有召唤东瀛鬼怪的能力。”
李俊义虽然没有说一个求字,但陆澄愿意对他透露唐国敌人的情报。
李俊义微微颔首。
——陆澄所言不虚。
另外,他听懂了“秘魔崖”这个词——历历如昨的回忆浮现在心头,仿佛回到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驱逐异族的年代。
陆澄对这次玄都之行倒是准备很足,他摸到了秘魔崖,想必也知道了秀帅的行藏。可这个孩子究竟能否体会到秀帅超越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牺牲他那个疯魔的母亲的不得已?
——李俊义自然不害怕陆澄向他本人寻仇,他只是不能让陆澄危害到秀帅,那个人才是唐国太平的真希望。他要把这两个人都保全下来。
“陆澄,我见你终究是一个大节无亏之人,如果智多星没有疯魔,你和她一样好。
现在你能听得进话,那我就直说了:过去的事情,我们不会推卸。但唐国不能一日无秀帅,容不得他有半点闪失。
秀帅和我欠你母亲的,我全部担上——我可以由你攻击四次,二次代秀帅和我自己还你母亲,还有二次代秀帅和我自己向你们这些孩子道歉。
在巫王之墟,我还了一次——你还有三次。”
玉麒麟不止是向陆澄,也是向林洋和陈香雪道——她们也是智多星的亲人和弟子。
陆澄冷笑起来,
“李俊义先生,你武功虽高,脑子糊涂。
我母亲如果有错,你杀了她何必认错,大可用拳头为自己辩护,何必由我打脸而不还手;
你现在分明问心有愧,那就不必扭捏姿态,直接认罪了。
——另外,你知道什么是法治吗?——秀帅的罪是秀帅的,你绝不可能代他偿还。
——不要和我说,秀帅是什么非他不可的‘客星’。唐国的前进,不靠哪一个神仙,你难道不知道旧唐以来,我们出了多少飞升的神仙?他们除了汲取唐国的灵力,有让唐国变好过吗?
——你再睁眼看看,秀帅有让唐国变好吗?——你替他看门,他替泰西人看门,倒是很好的。——他在来前的世界,也是替泰西人看门的吗?”
玉麒麟的脸刹得铁青——巧言令色者,鲜矣仁。
林子里,白晔咯咯地娇笑,反正她自度,以李俊义的感知早就知道了她的位置——幸好陆澄的外国话糟糕,否则连高桌上的人都要被他骂吐血。
“李先生,今晚上你既然心情不好,我也不为难你——你也不是这里的把守,请让开吧,我们要进朝阳坛瞧一瞧。
——这里不应该是市民的公园吗?还有什么秘密要瞒着唐人。”
陆澄向第九道坊门走过去。
“陆澄!休走!——你能让唐国变好吗?——且让我瞧瞧,这一年,你又长进了多少!”
李俊义叫住他,他恼道。
玉麒麟从袖子里取出了专克刀剑的一对子午阴阳钺。
云上乘龙的林洋想,这也是她在跨海大桥不等陆澄开口就动手的理由,她固然厌恶李俊义,更想把陆澄这张嘴掌烂。
“请吧。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让。”
陆澄道。
——说不堵门,这玉麒麟还是堵门了。那陆澄就不客气砸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