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状态的骆广奇飘荡入货郎担空间，回答陆澄的询问。
众人翘首以盼。丁霞君想，这不仅对他们，对调查员协会也是无比宝贵的信息
——按照组织的定义，“魔星”是站在反对《永久和平条约》立场，对抗调查员协会的a级超凡人物的统称。魔星之间并没有形成可与协会媲美的严密组织。
但是，最强大的那些魔星就如吸引邪恶的磁石，吸引着更多弱势的魔星、观点相近的魔星凑近抱团取暖。
鲍里斯这样高桌级别的人物不会只有斯坦尼和恩维两个a级党徒。
“我是在今年初和汪掌柜前往草原，请求那个罗刹人鲍里斯解冻盛天魁在草原的资产，恢复盛天魁和草原的贸易。
当时我们只知道他是鲜卑利亚铁路公司的大股东，草原上真正的主宰者。这么多年，唐国没有一个大人物有收复草原的行动，盛天魁已经命悬一线，我们只好与鲍里斯直接谈判了。
在买卖城北岸的罗刹洋葱顶宫殿里，我们见到了鲍里斯，他怀里抱着一个家猫大小的古怪白色鼯鼠。
除他之外，殿里还有八个护卫——
有草原摔跤手、
有草原黄帽萨满、
有一对紧密结合在一起的骷髅架子、
有坐钢琴边的黑肤银发少女、
有戴着苍蝇头面具，银行经理打扮的白人、
有满身煤渣的工装汉子、
有罗刹骑兵军官；
——那斯坦尼不过是其中一人。
我们两人打定主意，哪怕再大的代价，只要盛天魁能活下去，我们都愿意付给鲍里斯。”
骆广奇老实道，他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丁霞君不满道，
“还包括纵容汪掌柜把斯坦尼带来巫王之墟盗取唐国之宝吗？”
骆广奇道，
“我会竭力偿还自己的过错。虽然汪掌柜害了我的性命，这件事我并不会自己的责任推卸给汪掌柜。
——我当时也同意了鲍里斯的要求，带斯坦尼来巫王之墟。我们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的图谋，只以为是普通的盗墓。相比盛天魁上万号人的生计，损失几件唐国老祖宗的摆设，我们并不在乎。
——说来惭愧，十几年前，为了换取马克国最先进的压茶机，让盛天魁从边贸转型成茶叶行。我也曾助斯旺伯爵在唐国西北考古，发掘沙海秘境，任她取走了唐国的老祖宗的东西。
当年斯旺伯爵说她是唐国三藏大师在西方的后学弟子，瞻仰唐国文明，也行了十万八千里，来唐国取回真经。我将信将疑，三藏大师的弟子有猴精猪怪，多一路碧眼洋人也不奇怪，终究为盛天魁信了她。”
丁霞君无奈地指了指骆广奇，继续问，
“那你是为什么惹上了鲍里斯的杀意？”
“我们应允了鲍里斯第一个要求之后。
他提出了第二个要求，要一件盛天魁的根本东西。那个要求，我决不能再退一步。
而汪掌柜却认为，既然鲍里斯是草原的新主，我们往后要看他的眼色做生意。还不如把那件东西交出来，做投名状。”
骆广奇沉痛道，
“我要拦阻汪掌柜铸成大错，才惹动了鲍里斯的杀意。”
“什么东西？”丁霞君一面说，一面瞧陆澄——他怀疑陆澄已经从汪掌柜那里套出情报，却压着不肯说。
“丁博士，请你做好心理建设。
是六百万农奴的生命契约。
——草原是农奴制社会，农奴是萨满和领主的私有品。三百年来，萨满和领主积欠了盛天魁无数债务，即便利息也还不清。于是，他们用帐下的农奴抵债，与盛天魁签订了灵魂契约。
萨满和领主把他们不当人看的农奴出卖给了盛天魁。
汪掌柜为了投靠鲍里斯，把那六百万农奴又卖给了巫师鲍里斯。”
陆澄道。
“这种契约应该全部毁掉！
恶魔啊。恶魔啊。哪怕人类历史上一切有记载的恶魔都没有收购那么多灵魂！
前朝，那个混蛋的前朝怎么包庇盛天魁签下这种契约的！
这个汪天祥，枪毙六百万次都不够！”
丁霞君勃然大怒。
——他心里埋怨陆澄捂住的事情太大了，他给年珠月的报告里完全遗漏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条。
——一个掌握了六百万农奴灵魂的巫师，相当于握有六万颗灵魂石，也相当于挟持了六百万人质。
——这才是鲍里斯在巫王之墟强得像一个王级神的真正奥秘！
协会如果只派一个同级的高桌之人，是不能正面与主场的鲍里斯匹敌的！
丁霞君痛苦地捂住太阳穴，气岔了。
白猫递给丁博士一杯奶茶。
“我答应给盛天魁一个好结果。如果那时就说出他们转卖了六百万灵魂，我们做不了更多抢回灵魂的事情，盛天魁倒彻底完蛋的。”
陆澄道，
“——而且，我们现在就在去买卖城拿回那契约的路上。
我夺取了汪掌柜的全部超凡能力，同时掌握了鲍里斯消耗牧民生命的进度。这半个月他没有使用任何一条牧民生命。
我认为鲍里斯一定会把六百万灵魂的绝大部分一次性用在某个大计划上。只要及时打断，我们能保住绝大部分人的性命。”
这是陆澄这几天对龙票的精神世界里那朵灵魂云的观察之后的结论。
至于少部分人的生命——确认已有上万，到底不知多少——陆澄无力挽回——他们的死亡只能增强陆澄消灭鲍里斯的决心。
丁霞君汲取了白猫奶茶的糖分，冷静下来，“我想了下，盛天魁的岔子，我们还是得遮掩。不要留下列强干涉唐国的借口。”
那陆澄就请骆广奇继续说下去，
“鲍里斯见我不允，便指着殿中那罗刹军官道，他在草原就有五万罗刹军队，不是唐国任何一路军阀的兵力可以对抗。
而且，他是一个4a级巫师，是‘通天巫’一脉的转世者。
随即信手一挥，赫然是到了随心所欲境界的‘神足通’，那汪掌柜的《阎王债》就被此人摄取到手里，一张张剥走账本里的农奴契约。
兹事体大，我忍不住拔金丝大环刀，冲向宝座上的鲍里斯，心想，尽我的身手，砍死这个精神系，再不济，就作为第三方，代汪掌柜毁掉他管理的契约。
哪知我人将近鲍里斯，他怀里的白色鼯鼠睁眼凝视我，我心里立刻杂念丛生
——少年时和同门伙计们的竞争，支撑盛天魁的有心无力，没有希望的前景，一件件翻腾上来。
我全然忘记了该做的事情，满心都是不安，都是惶惑。
然后莫大的身体痛楚才让我惊觉
——鲍里斯八个护卫已走出一人，打落我的刀，从后擒抱住我。我立即明白，背后是一个a级的武人，那顶尖的草原摔跤手。
我正试着挣脱，又一个突厥人相貌的汉子用鞭子抽我——那个汉子是魔兽般的体格。我能抗衡那个摔跤手，却不能同时招架那突厥人的鞭子。
那个鲍里斯仍然在凝神翻检契约，道：他单是a级手下就有八人，各系职业的超凡人物应有尽有。那突厥人就要把我驯服成他足下的一只唯命是从的绵羊。
我心里想，自己可熬得住那猎人的驯兽之力——我绰号“骆驼”，什么皮肉之苦吃不得！我在大沙漠一个月不饮不食都活下来了。这点苦屈服不了我。
谁料那钢琴边的黑肤少女却拂动了键盘，攻我的心——香软蜜意充满了我的毛孔。本来那股劲道忽然就泄了。
突厥人的鞭子这才把我打得浑浑噩噩，心智迷糊。这个时候，汪天祥在我脖颈上抹了一刀，要了我的性命。
最后我只听到鲍里斯讥讽，既然不肯做他的绵羊，那就做汪天祥的伥鬼吧——从此，我的魂魄飘飘荡荡，顺着鲍里斯的指引，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骆广奇再没有更新的情报。
——那个突厥a级猎人基本是被陆澄在幻海消灭的汤锅恩维。
——草原摔跤手是一个a级武人。
——黑肤银发少女是一个a级乐师。
陆澄现在知道了鲍里斯八个a级手下中四个的大致情况。斯坦尼和恩维死了，还剩下六个a级。
当然，这只是骆广奇对鲍里斯势力的管中窥豹。
他望向丁霞君。
丁霞君耸肩，八个a级魔星的资料都不在他这个b级成员的权限。
白晔闪烁着眼睛，似是想说什么，但不便当着众人说。
“小陆兄弟，我这个伥鬼还不能消散，我也会带着汪掌柜赎罪。”骆广奇请求道。
陆澄点头——这个草原向导不可或缺——陆澄且不管白晔，道
“不出三天，我们就会进入鲍里斯实际控制的草原。接下来，我们就制定新的行动方针，我也知道要换什么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