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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澄凝视着留声机上的卍字标记唱片,从黑书包里取出“小馗神”布偶套在手臂上,把钻石唱针压上唱片,无可度量灵光但熟悉无比的魔性音乐从留声机流淌出来。

    ——仿佛平缓安宁的海浪拍打在堤岸之上,一个让人身体飘然的女人声音开始歌吟。

    这是那个本该死亡的b级乐师,卍字会主教沙娜吟唱的“蛸之呗”。

    闷头喝伏特加的白晔这次脸色好了不少——她已经发现,陆澄把在末镇摧毁食尸鬼民团的正神从自己的身上请到了布偶身上,完全抵消了蛸之呗序曲的魔力。

    “按照谢尼耶夫的指示,我得把唱片的全部五个乐段听完。

    每一次我只能在酒精的作用下坚持到第四个乐段。再拖下去,我连把留声机关掉的理智都没有了。”

    白晔道。

    “有我在,你可以放心。”

    陆澄面色淡然道——其实,他内心并不比白晔轻松。

    这张新唱片的魔力比过去几个月前沙娜的歌吟更上层楼。

    当时唱片的歌吟只能让d级蛸眷者无法自制地变形,前面几个乐段对e级的自己,乃至普通人的精神控制作用都不明显。

    而这一次无论是级游侠白晔,还是级商人陆澄的精神力都要勉强支持。

    也幸好现在的陆澄和小馗神叠加精神力,迈入了b级调查员的理智值门槛,才能自保,兼保他人。

    现在仍然还活着的沙娜,单是依靠唱片传达的“歌吟b”就散发出魔物般的恐惧光环。她在这段失踪的时间里毕竟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

    过去的沙娜的真实面目已经高度眷族化,现在的她比那个时候还要堕落吗?

    “谢尼耶夫说,妊娠中的孕妇精神很不稳定,有时会对服侍她的人进行无差别的歌吟攻击。

    但为了婴儿的健康成长,黑船公司无法把她像牲畜那样看管,必须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挺过完整的唱片是她的女佣的基本要求。这只是那个女人一般程度的发泄。”

    白晔道。

    陆澄默然。

    ——一个已经堕落成恐怖魔物的女人,她能产下的新生儿会是什么样子呢?——还会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人类吗?

    他重新联络到了白晔,也几乎要碰到那个尚云鹏心心念念的谢尼耶夫的身影,但马上,陆澄就越过谢尼耶夫,发现了一个远远危险,也远远重要的新目标。

    ——现在,陆澄更想知道,那个“沙娜”在哪里!

    他回想到了“黑船公司”对遗忘在“魔人收容所”里的朱瑞人的思维窥探,想到了他们对“财前”脑子的势在必得。

    也只有那个沙娜,了解咖啡馆那夜朱瑞人窥梦自己的部分真相;

    也只有她会向黑船公司指出朱瑞人窥梦的价值;

    也只有她在世界上最憎恨自己的人之列。

    这个时候,最终的第五乐段来到了。

    乐师沙娜的声音从最初的柔美,到恍惚朦胧,到变性似的阴沉厚重,有魔性鼓点从她的小腹里伴奏和声。

    最后她的声音变得迷狂、粗野,用最纯粹最本能的叫喊在歌颂什么东西!

    好像有鞭子在狠狠地、没有止歇的抽打她的身体!每叫喊一次,都有一个不知何处的声音在回应她!

    “它”的回应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语言,而蛸神诘屈聱牙的神谕。

    连陆澄的额头都开始冒出冷汗。

    第五乐段的恐惧光环已经越过了他和小馗神叠加起来的理智值。轮到他的小“城隍”黑猫太平增援,补充上猫的正神光环。

    这张唱片已经在留声机走到了底,加上黑猫的正神光环,陆澄也带着白晔无风无浪地几乎要熬过了整张唱片。

    这个时候,走到底的唱片却仍然在歌吟,仿佛有一个临时的通道打开,“它”的低语传递过来,不知道是给经受考验、能进入它的刹土的听众祝福,还是另一个意义的诅咒。

    “它”加场的神谕超过了陆澄加小馗神加黑猫的正神光环,开始摧残陆澄和白晔的级理智值。

    “哧!”

    理智值才开始微微下坠,陆澄就挪开了黑胶唱片的唱针,留声机上的唱片彻底停了下来,“它”的神谕被不耐烦的陆澄粗暴地打断。

    ——不是蛸眷的陆澄没有翻译,听不懂“它”讲的东西,也记不住,一关了事。

    “不愧是陆先生。”

    本来要两瓶下肚才能坚持到第四乐章,如今在陆澄的陪伴下,白晔才喝干了一瓶伏特加,听完了全部,还听了一个加场。

    比起几个月前,这个男人更加让她觉得安心和可以依靠了。

    “你能查到这张唱片是在哪家唱片厂灌制的吗?”

    陆澄问白晔。

    “黑船公司有公司购买的灌录设备。至于那个女人的录音师有没有疯,我就不知道了。”白晔道。

    陆澄把这个问题暂且存在心里。

    陆澄一面想立刻和白晔来到那个黑船公司照顾的神秘孕妇身边,一面又在替白晔暗怕。

    黑船公司防守严密,而现在陆澄要改头换面加入黑船公司卧底也太迟了。他得不到机会陪着白晔去见那个孕妇。

    ——和卍字会主教沙娜一战,是他重开调查员生涯以来最凶险的一战,如果不是朱瑞人在自己最深层梦境的失误和背叛,整个咖啡馆都会毁在沙娜手里。

    陆澄一点也不放心,让白晔小妹妹独自面对只会比那个时候更加疯狂和强大的罗刹魔女。

    ——即便沙娜无意间的不稳定歌吟,已经达到了b级人类顶尖乐师刻意发挥的层次。

    他要设法加强白晔的理智值,这是他这一边唯一有希望见到沙娜的战友,他不能让她在更加深不可测了的沙娜面前理智崩溃、心灵失控。

    “再等二到三周,我会让你平平安安地见到那个孕妇,平平安安地回来。”

    陆澄道。

    他摘下了净角布偶“小馗神”的臂套,脑海里掠过咖啡馆缴获的另一个布偶丑角“娄阿子”的形象。

    他的确有了一个临时增幅白晔精神力的计划,不过,要等易安手头防御诅咒的替代纸人完工,他的b级刀笔才有空的制作档期。

    “那就等三周之后吧。

    这次我本来是继续从方存仁那边采购维持‘叶莲’这张脸的地煞阶易容丹,被你搅了。

    以后,他那边的丹药也由你来为我代购,你来和我接头。

    ——不过,陆先生,和你碰头对我是很大的冒险,黑船公司的每一个干部眼睛都盯紧了你,也会盯上和你接触频繁的我。

    你有什么办法别像今天这样简单粗暴吗?”

    白晔问。

    “你不必见到我本人。到南城、北区或者滨江,那里的正神都顺从我的意志,每一只猫和每一只海鸥都是我的信使。

    ——最必要的时候,我才会出现在你身边。”

    陆澄道。

    白晔眼睛一亮。

    陆澄推开了隔音效果良好的铁门,孤男寡女不可久处一室,再和喝高了的白晔厮混下去,他得被易安罚跪洗衣搓板。

    夜魔舞厅的保镖们又看着陆澄和叶莲从地下室的包厢里出来,这两个男女是办完了事情。

    白晔的眼睛习惯地扫过舞厅的各个面孔,忽然停在一个矮小但强壮,皮肤黝黑的东方男人身上,稍微皱了皱眉毛。

    那个皮肤黝黑的矮小东方男子一身水手服,正左搂右抱着两个高挑的罗刹舞娘,望到白晔也是目光一冷。

    但白晔和那个男人都没有说话。

    她领着陆澄径直走出了舞厅。

    天色渐明,快到初夏的凌晨四点了。

    “那个男人是谁?”四下无人的后街,陆澄终于可以问白晔了。

    “谢尼耶夫的另一个手下,级猎人‘托尼杰’,南洋爪哇的水手,我的对头。

    技艺是追踪,猎兽和驯兽。

    ——‘黑船公司’的企业精神是‘斗争’。叶莲’比‘托尼杰’强,所以我抢了他小头头的位置;当然,‘托尼杰’不服,随时准备把他的位置抢回来。

    ——‘黑船公司’的高层不理会这种事情,谁能完成公司交代的任务,谁就是公司承认的小头头。完不成,都要接受公司无情的惩罚和改造。

    我们的老板培理相信‘秩序’只会造成停滞,让公司论资排辈,变成一潭死水;只有‘斗争’,才能为公司培养强者,让公司变成活水,在世界生存下去。”

    白晔轻松道。

    忽然,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意思不大,就当余兴吧——过去,我的上级‘谢尼耶夫’每周都会去附近的‘报喜堂’做礼拜。这一带的罗刹人也都去那里祷告。”

    陆澄的眼睛闪烁,这一件事也一样重要。

    “别多想了。过去的时候‘谢尼耶夫’自然会套上伪装的皮套去祷告,现在要避风头更不会去——你更不知道他到底藏在哪一张脸下面,连‘追踪a’的猎人尚云鹏都找不到他。”

    陆澄想的不是谢尼耶夫,他想的是下周丁霞君就会在“报喜堂”接受那个大主教米海尔的二期眼疾治疗。

    ——那座教堂离“夜魔舞厅”很近,太近了,只有十分钟的脚程。

    “巧了,下周丁博士也要来‘报喜堂’做诅咒驱散。

    现在我们去‘报喜堂’,能赶上清晨的第一场祷告吗?

    我踩过点才踏实。”

    白晔打了一个哈欠,“我要回去补觉,恕不奉陪了。下次给我带化妆品别忘了。”

    陆澄懂她的意思。

    ——现在不是白晔和他一道露面的时候,他也还有其他调查教堂的帮手。

    拐过街角,就是“报喜堂”。

    一条缚灵狗出现在街角,猎人柳子越和武人全智秀都在那边接应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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