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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和丁霞君、白晔核对了一番各自手表——晚上六点起他们从“咸通旅社”出发调查,如今是晚上十点。
四个小时里,他们横穿和调查了整个末镇,发现了镇民和食尸鬼绝不同时在场的诡异现象;还彻底击杀了三只全新的“巨大血滴”;并在其他六只巨大血滴围猎之前,及时脱离现场。
现在,他们走到了末镇水脉的尽头,活死人药丸四小时的药效也过去了。
——天上月亮的血色逐渐褪却,重新变得金黄,漆黑的夜也转为澄净的深蓝色。
穿插末镇的无数晕红月光的流水远去,他们上溯到一条水声潺潺的清澈溪流,是末镇西北的山里,山里并没有虎狼。
地上再没有食尸鬼,天上再没有巨大血滴。
沿着溪流,陆澄他们走到了西北山里一块梯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
白晔既惊讶又欢喜,信手摘下一只瓜道,
“——谁说末镇种不出吃的呢,谎言!
——我更饿了,不知道这片田的主人是谁?
——喂,你们瞪我做什么?
——侠盗可不会欺负乡下人,偷他们辛苦种的瓜吃。吃完了我会付钱的!”
陆澄和丁霞君都沉思起来。
——这一片是他们在这个满是食尸鬼的末镇的晚上见过的最正常和安全的地带。当然,这本身就是极不正常的。
“白小姐,等我把情况全搞清楚再碰梯田的瓜。”
陆澄道。
白晔道,“这里是掌柜老刘说的‘土谷祠’呀,邪魔远遁,无可怀疑——我的猫头鹰全部看到了!”
白晔的猫头鹰早掠到了西北的山林高树之间,侦察过周围的环境。
她指了指瓜田不远,已经几乎看不出是路的陡峭坡道,高草里面立着一块石头界碑,刻着“土谷祠”三个风化已久的古字。
——在梯田更上方的山坳,隐隐有一道残缺不齐的土墙,土墙里有屋子,基本就是那座传说里的“土谷祠”了。
“我是说,先搞清楚瓜田里有灵光反应的东西。”
陆澄的契刀上闪耀出浅浅的绿光,这片瓜田里居然潜伏着一样三千泉的级灵光物!
而且那灵光物在瓜田里迅速地转移位置,就像一只活物!
黄猫在陆澄领口里养伤不出,陆澄剩下四只可动用的级缚灵猫,化成四股各色烟雾,从不同方向钻入瓜田里面搜索。
“嗷,嗷!”
陆澄的“木鱼猫”已经和那瓜田里面的东西遭遇,
——那是一只状如小狗而很凶猛的动物,面上是黑白交错的五道竖条毛纹,口里满嘴瓜瓤,身子灰绒绒。
有灵光反应就不是蜕变生命体,是一只级三千泉的缚灵獾!
缚灵獾发着猪的叫声,獾脑袋冲着“木鱼猫”便顶过来,一下把百多泉的“木鱼猫”顶飞,这小狗大小缚灵的劲道仿佛有一台拖拉机大。
“木鱼猫”的专长是敲木鱼而不是格斗,即便是过去的状态也不是这缚灵獾三合之敌,更何况“木鱼猫”在太岁殿之灾之后就灵力大损,只有被秒。
没等那缚灵獾继续蹂躏“木鱼猫”,一千五百泉的缚灵黑猫太平一股烟般蹿了过来,劈面就糊了缚灵獾一脸爪印。
“嗷,嗷!”缚灵獾暴怒!
缚灵獾来来回回在瓜地里冲了五趟直线,犁了五道獾身宽窄和深浅的长沟,瓜碎五路!
但在这只陆澄游侠猫灵的面前,三千泉缚灵獾的冲撞都是卖傻力气——犁了五遍地,没一趟撞上缚灵黑猫。
反而是缚灵黑猫随意伸伸爪子,又在缚灵獾的血肉身子上划了十来道见骨的爪印,不愧是“暗杀者”,这还是陆澄指示缚灵黑猫留手的结果。
这缚灵獾只是力大,并不通战斗技巧。
——陆澄倒好奇起缚灵獾的御者现在哪里?或者只是一只地缚灵?
“活捉拷问呗!”
白晔用旧唐“地煞阶草上飞”的轻功无声无息地飘在瓜蔓之上,冷不丁出手揪在缚灵獾脖子的毛皮之下,把小狗大小的獾提到了四脚不着地的半空。
那獾的力气犹如拖拉机,但自身重量却仍然如小狗那样轻。
白晔的指甲也好像真正抓到了缚灵獾的罩门,那獾不再挣扎,只是闭眼装死。
“省心省力!陆先生,我现在可以安心吃瓜了吧——”
白晔还没笑完,忽然那装死的獾的后爪用力一蹬,奔雷般往她的心口踹过去
白晔一怵,当即松了手——这一踹踏到实处,可相当于拖拉机碰撞自己一下!
獾像一块秤砣那样又掉进瓜田里。
陆澄的黑猫重新扑向瓜田里还晕乎的獾,但这一遭游侠猫也扑了一个空,猫爪只在瓜田的泥地里留下了梅花爪印。
——缚灵獾原地消失了?
陆澄却拔腿朝上“土谷祠”的山坡跑了上去,他的手上拿着契刀照耀一路的地面
——缚灵獾的踪迹消失,但缚灵獾的灵光反应却仍然存在。
有一道小狗大小的灵光踪迹在三米之下的地底急急地往“土谷祠”逃蹿,犹如施展旧唐志怪里的“地行术”。
陆澄的四只缚灵猫紧跟上去,白晔和丁霞君也紧跟着陆澄。
“我不仅要吃瓜,也要烤獾吃!”白晔终于吃上了瓜地里的瓜,边嚼边跑。
缚灵獾的灵光反应在一道残缺不齐的土墙后消失。
从土墙的缺口,能毫无障碍地看到里面唯一的一间破庙。
——历史悠久的土谷祠如今只剩下一间残破的殿堂,堂上的屋瓦长满了碧油油的野草。
土墙最低的缺口只有半米高,陆澄能很轻松地翻过去。但是一墙之隔,就丢了獾的灵光反应
——以陆澄过去的经验,除非土墙内外分成了两个世界,大大超过了契刀检测灵光的范围。
——土墙后面的土谷祠莫非是“虚境”?到底是什么深度的虚境?
这个念头跳上陆澄的心头,陆澄的脚步谨慎地刹车。
但白晔的猫头鹰好好却先一步飞过土墙,无风无险地停在“土谷祠”的破屋檐上。
——破屋檐上,还有一块年代久远的积灰金匾,陆澄不知道是唐国哪一个朝代的官府挂在上面的。
这里曾经是旧唐官府认可的神庙。
按照旧唐历朝历代沿袭的规矩,这小地方的破庙能挂上金匾,里面供奉的神灵得有真正造福一方百姓的灵验事迹。
——哪一尊神灵的面目如何?能力如何?久无香火,如今还在吗?
“陆先生,你要是再看不出一个结果,我就先进去了——反正我有‘亡命’,见势不妙就溜出来。”
白晔努嘴道。
丁霞君这个对旧唐神秘知识匮乏的留学泰西神童更看不出门道,他也道,
“绅士不能让女士冒险——陆澄,那我和白小姐先进去探看,你在外面以防万一。”
——陆澄还回想着朱瑞人擅闯自己梦中被少司命生擒魂魄。这充满古怪的现世虚境不是他自己的地盘,陆澄胆子小。
“我为你们加油。”陆澄道,这是怂的时候。
土谷祠外边的墙门明明白白地向外面开着——确切说,连门都没有,只是一个谁都可以进出的茅草门框。
那么,全神戒备、摩擦着火蜥蜴拳套的丁霞君牵着缚灵狗“破军”走入门框。
从没有走正门习惯的白晔则一纵过墙,上到“土谷祠”屋檐,揭开瓦片往里面窥视。
陆澄只派隐形的缚灵黑猫代表自己入内。
丁博士牵的缚灵狗一进门却汪汪地叫了起来,“破军”狗狗闻到了人的味道。
——是一个头戴一顶小毡帽的十五岁少年,脖子上挂银项圈,一身短打衣衫,举着一口明晃晃的钢叉从单间的“土谷祠”里面走出来。
那三千泉的缚灵獾缩在少年身后嗷嗷叫。
这个乡下少年生着一张紫砂壶似的脸,露出的胳膊大腿都是腱子肉。这乡下少年已经变完了声,洪亮地怒喝道,
“是赵家雇来拆庙的歹人吗!
——我在!‘猹’在!你们这群邪魔永远得逞不了!”
屋檐上的白晔向陆澄点点头,表示这“土谷祠”里再没有其他伏兵了。
隐形的缚灵黑猫也在小小的土谷祠遛跶一圈出来,平平安安地回到陆澄身边,的确如此
——陆澄用猫眼看到,这个少年就栖身在土谷祠里。神祠前面是供奉的泥塑神灵
——一个面上有黑白交错五道竖纹的白髯口矮子神灵,神灵的头上顶戴着珠盔,身上是一件黑色武将蟒袍,金蟒补子周围都是爪子图纹。
少年的铺盖在神祠后面,没有灶台。想来平日都是枕草而眠,有瓜吃瓜,无瓜的时候就不知道用什么充饥了。
陆澄的心却放了下来,终于可以走进土谷祠了
——凡是赵家的对头,就是陆澄的盟友。
接下来就通过少年弄明白这片虚境的来历和末镇异变的始末,然后忽悠少年共享这一片灵脉,做陆澄团队的本地带路党。
没等陆澄走进土谷祠里面施展话术,那少年的眼神就灼灼注视起假洋鬼子丁霞君,
“——你也是赵家招来的新的泰西鬼吗?”
丁霞君和陆澄都是一愣——除了克雷格,末镇赵家还和其他泰西人有勾结吗?
这个少年的钢叉已经向丁霞君毫不容情地叉过来!
白晔猛地跳下屋檐,犀角龙鳞间不容发地架住少年刺向丁霞君的钢叉。
“钢叉级三千泉,银项圈级一千泉。”
——走进土谷祠,陆澄的灵光古钱测到这紫砂脸少年自己还有两件灵光物,当即提醒白晔。
少年双臂发力,猛地一抖叉,把白晔的双刀从叉上抖开来。十五岁少年的力气比级游侠白晔还大。
满脸迷惑的丁霞君毫无动手意愿——他不会伤害孩子,何况是一个唐人孩子。而且,白晔也能轻松制伏这个少年。
——白晔的双刀被少年挥叉抖开,她的人却闪进了少年钢叉的里圈。
少年不及收叉,白晔扬起长腿便把他踢到土墙上,那三千泉的钢叉从少年的手上脱开,白晔一脚又把灵光物钢叉踢远。
少年的身子骨倒硬,拍拍灰尘又从土墙下站起身,挥开一套陆澄也行的不知所谓的王八拳法又向白晔追来。
白晔一笑收刀入鞘,也挥起拳头,却是“南拳咏春”眼花缭乱却章法井然的“日字冲拳”。
她把这轮“日字冲拳”打完,那少年又从站立的状态被打到尘土里面。
“胜利!”
白晔还腾出一只拳头,向陆澄比了一个v。
皮青脸肿的少年抱着头挨打,但不哭不叫,向缚灵獾喊,
“猹,快帮忙!——坏女人要得逞了!”
白晔心里一虚,那小拖拉机的缚灵獾又来?!
但是缚灵獾那么却没有新的动静。
她一转头,却看到缚灵黑猫挡在她和獾灵“猹”之间。
——而陆澄绕到那“猹”的身后,也学白晔,突如其来地从高处伸手一揪“猹”的脖颈后肉,把四爪在半空乱刨的“猹”拎了起来!
“陆先生,小心别被‘猹’踹上,一踹挨一下拖拉机撞呐!”
白晔提醒。
但她紧接着却惊讶起来
——陆澄任由那小狗大小的猹乱踢自己的心口,猹的踢打也不过是在陆澄的西装上稍微留下一些泥迹和褶皱,全然没有初次遭遇时奔跑就能犁开大地的威势了!
连那抱头挨拳的少年也惊讶得忘记了气恼假洋鬼子丁霞君和坏女人白晔,破口而道,
“——你,你怎么知道猹的虚实?
——这位先生,你一定继承了旧唐的行走传承,为什么要和泰西鬼为伍,和赵家人一样做败类呢!”
——看到了獾灵,领教了一番獾灵的所有手段,陆澄已经把顾易安送自己那本的《搜神记》上的记载想了起来。
“獾妖之属,五行土精,天赋地行之术。四足沾地则力大无穷,四足离地则无能为也。”
向着白晔和丁霞君,陆澄背诵了一遍《搜神记》的条目,道,
“——离开地面,这位‘小猹’真的就只是一只小狗的分量。”
陆澄把揪着的那獾灵抱在怀里,一边撸獾毛安抚獾灵,一边蹲下身和颜悦色地向那少年道,
“我们都不是坏人,而且还是赵家的对头
——我们来末镇是要赵家兄弟的命,也是来解救镇上所有的人。
——我是‘白帝行走’陆澄,世界上最后的和唯一的‘白帝行走’。他们两个是我的手下。
——少年,怎么称呼?你传承的是什么旧唐神灵,我帮你的神灵,你来帮我。”
仿佛对上了暗号,那少年凝视陆澄的神色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得无比地崇拜和信任。
连那叫“猹”的獾灵也彻底对陆澄乖了起来。
“——我叫‘周绵’,是‘土谷祠’的庙祝,从古到今,我们家都是土谷祠的庙祝。
‘土谷祠’供的是‘瓜仙’。
‘瓜仙’托梦给我,‘白帝行走’会来这里,终结‘血月主’的统治。
陆澄大哥哥,我一切听你差遣,跟着你把那些邪魔一个不留,全部消灭。”
——那周绵的少年终于流淌下了滚滚的热泪。
他已经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神仙终于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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