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曾亮透,婉书却已经破天荒地清醒过来,身侧的顾靖萧还在睡梦之中,她小心翼翼地自里侧下床,坐到妆奁面前,静默地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恍惚间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似乎是到了最后,顾靖萧也没有告诉自己那间竹屋由何而来。
几不可闻地喟叹一声,婉书拿起妆奁上的篦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自己的长发。
身后床上的顾靖萧也不知道是何时醒了过来,他习惯试探性地往身侧探出手,并没有寻到身侧的婉书,倏地睁开眼睛环视一圈,才瞧见婉书正坐在妆奁前篦发,他忍不住问道“天都还没亮,怎么起得这么早?”
触不及防的婉书惊了一下,回头笑道“睡不太着,便起来了。”婉书叫人端水盆和上茶,边吩咐着边道“我想着顾府那位毕竟是你的嫡母,昨日你生辰还送了礼来,所以我打量着每隔五六日就去顾府给顾夫人请安。”
顾靖萧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心里极不愿意婉书扯上这些事,神色不悦道“往年生辰都不见她送礼,怎的今年如此殷勤。你又何必去给她请安,这样不远不近的便可以了。”
婉书知他心中不忿,只好温柔劝解道“因旁人犯错,自己也跟着犯错,如弃珠玉而就草签,她到底是你的嫡母,咱们何必让外人说闲话。”
“这话说的有见地。”顾靖萧坐直了身体,兴味道“你倒是明事理。”
婉书笑道“这话原不是我说的,是我爹爹拿来训诫我们姐妹的。”
顾靖萧来了兴趣,轻笑道“难不成是你小时候错了错事,惹得岳丈不开心了?”在他的心里,他一直觉得在家的婉书是听话懂事的,这样听话的孩子,怎么还会被父亲训诫。
风岚和清岚捧着茶盘和铜盆热水进来,婉书叫她们放下东西,自己用帕子沾湿热水绞干后递到顾靖萧的手中,一边道“我二姐姐和三姐姐一向不合,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母亲给咱们三姐妹做了新衣服,三姐姐故意拿汤汁弄脏了二姐姐的新衣裳,二姐姐是个火爆脾气,自然不是个吃亏的主,当天晚上就拿着剪刀冲进三姐姐的房里……”
话还没说完,顾靖萧就将脸闷在热帕子里,嗤嗤的笑出声来,忍不住道“是以,你跟着你二姐姐一起去对付你的三姐姐了?”
婉书挑眉看向顾靖萧,很是得意道“我岂是那么幼稚的人,我那二姐姐直直冲进三姐姐的房间里,将她的新衣服剪得稀碎,给我三姐姐气得够呛,那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青,险些晕过去。”
饶是冷漠如顾靖萧这般的人物听到婉书的描述也忍不住呵呵直笑,笑着发问道“是以,你爹爹便用刚那句话训诫了你二姐姐了?”
婉书点点头,“不过父亲也只是训诫了二姐姐一句,那个时候二姐姐是父亲的心头肉,自然不忍责罚的。”顿了顿,婉书似是想到了什么,默然道“父亲总是格外疼爱的二姐姐的。”
婉书有的时候也在想,婉晴后来变成那般模样,除了林小娘的教导有问题,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的问题,也许父亲不那么疼爱偏宠二姐姐,或许也会是不一样的局面。想到这,婉书心头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婉书心思澄明,从来也不愿意去和婉晴争什么,可是婉婷是十足的泼辣脾气,从婉晴受的委屈自然不会忍受,而父亲每每总是偏袒的二姐姐婉婷的。
不过,也怨不得谁,到底是婉晴自己不知足。
婉书的眼睛中带了一种说不出意味,她笑得温婉,轻声道“我们和顾府住的那么近,却不去请安,岂非是我们的不是?所以,我得去。”
顾靖萧拗不过婉书,沉着脸勉强地点点头,婉书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我是盘算过的,像陈家,自陈大人搬入御赐的府邸后,他们夫妻两也是每五日去给父母请安一次……我想过了,咱们离的这么近,不请安确实不太好,索性学了陈家的规矩好了。”
顾靖萧瞧着她精于算计的模样,低声道“我不想叫你蹚那浑水的,娶你,也不是为了让你烦心这些事的。”
“我又不是陶瓷做的,哪儿就那么脆弱了。”婉书玩笑着,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这内宅你就放心让我去闯一闯,左不过,我身后还有你这座靠山呢!”
顾靖萧走过去捏了捏婉书的脸颊,温柔地笑道“若是顾府的人为难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婉书坐直着身体,抬头望着身旁的男人,忍不住将脑袋埋进顾靖萧的怀里。为了顾靖萧,她是愿意去蹚浑水的。
两人用完早膳,婉书送他出门去上早朝,接着巡视仆役点卯,她巡视过府内事务以及各位的管事办的差事之后,已经到了丑时三刻,婉书便上轿往顾府去了。
丞相府和顾府属于同一街道上并排两户人家,中间隔了内务府的半座林子。婉书坐在车轿内,颠颠簸簸大约两刻钟的时间,便到了顾府的内院。
婉书来到鹤祥院之后,门口的孙妈妈笑着来迎婉书,却并不往屋里请,只在院中道“三夫人昨日说要来,今日大娘子特地等着你来呢。”
婉书脸上带着几分赧然,低头轻声道“都是我的不好,反而让大娘子睡不好了,不如劳烦请孙妈妈告知我大娘子素日里都是何时起身的,我也好来对时候。”
孙妈妈眼皮一跳,脸上却不露声色,笑着道“倒是老奴多嘴了,其实二夫人有这份心意就好,请不请安的都是其次了。”
“孙妈妈说的这是什么话?”婉书温柔地打断孙妈妈的话,不容反驳道“大娘子是嫡母,我身为儿媳自是该来请安,只因前几日相府事多所以耽搁了,还望大娘子不要介意。”
孙妈妈勉强笑了笑,不再同婉书寒暄,赶紧请婉书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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